到了淩音跟前,陸躍雙手微抬,仔細看隱約能看出那是個擁抱的動作,卻還未起勢就作罷了,轉而變成試探的伸手,然後就像是抓最後的浮木一般,一把抓住淩音的手。
淩音目光下移,淡淡一瞥,又抬起眼睫,詢問地看向陸躍,“你怎麼了,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隔著防風鏡,陸躍一瞬不瞬的盯著淩音,搖了搖頭,說:“沒有,我很好。”
頓了頓,陸躍鄭重道:“淩音,我一直都會是陸躍,不會變。”
剛要鬆開的眉,倏地又緊蹙起來,淩音問:“你是不是記起了什麼?”語氣裡透著連淩音自己都沒有發覺的一絲焦慮。
“沒有,”陸躍先是近乎下意識的否定,但迎上淩音審視的目光,他隻得實話實說,“一點,就一點點,很模糊的……”
這麼說著,陸躍十分突兀的就笑了,很燦爛的笑容,連灰色的防風鏡都遮擋不住的一口大白牙。
“笑什麼?”淩音費解地問。沒記錯的話,在此之前陸躍分明對恢複記憶這件事是很排斥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陸躍笑了一會兒才篤定地說:“淩音,我覺得我不會變的!”
誠如淩音所想,在此之前陸躍確實一直都很排斥恢複記憶這件事,因為他怕恢複記憶之後的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很長一段時間裡,陸躍都兀自一個人默默的焦慮著,整個人也因此變得更寡言。
然而今天,那些在他眼前一閃而過的模糊畫麵,腦海中依稀清明的覺醒感,讓他的心裡莫名的就生出了一股自信來。
——就算恢複了記憶,他也依然是陸躍,不會改變。
淩音心中疑惑頗多,但是對上陸躍防風鏡下明亮的眼神,她終究沒有再多問什麼,隻是輕笑一聲道:“那很好啊!”
“老大,你在和陸躍說什麼悄悄話,什麼變不變的?”文翰口齒含糊地問。滿身酸痛又疲憊的他,兩手摟著兩隻狼崽,被頭頂驕陽曬得昏昏欲睡。
“沒什麼,”淩音道,牽著陸躍走了兩步,也覺得累,便扭頭衝郎宙道,“原地休息一會兒吧。”
郎宙也沒多話,就地坐下,隻是頭盔下的一雙狐眼盯著陸躍,目光沉暗。
要恢複了嗎?
就在這時,突如其來的一陣騷動引起休息中淩音四人的注意。
淩音這才記起此次的小功臣——正和熊貓崽子相互試探對峙的小小沙丘貓。
“嗯?”摘了頭盔的郎宙饒有興致的一挑眉,顯然還記得這隻先前為他‘答疑解惑’的小東西。
睡眼惺忪的文翰看了一眼評價道:“唔,這隻獸長得有點萌啊,老大,它叫什麼?”
淩音還是很信任文翰這個土著外星死宅的審美的,揚聲對著虛空簡單介紹:“這是一隻沙丘貓,沙漠中的特有物種,很聰明但比較膽小,一般白天比較少見,它們喜歡在夜間出沒捕食。”
淩音這麼說著,對不遠處的沙丘貓招了招手。
正試探著和熊貓崽子進行跨物種和平會晤的沙丘貓,在淩音和熊貓崽子的抉擇中毫無遲疑。
“唔。”熊貓崽子委屈的嗚咽一聲,目送一陣風似的跑向淩音的沙丘貓小夥伴。
擁有著動物係異能的淩音,在沙丘貓的眼中魅力無限,讓它就算有些害怕淩音身旁的陸躍,還是義無反顧的衝向了淩音。
淩音伸手摸了摸沙丘貓相較於身體偏大的腦袋,手下的觸感有些乾燥但十分柔軟。
說起來,隨著熊貓崽子和兩隻狼崽的日趨成長,它們都紛紛褪去了身上柔軟的胎毛,如今它們新生的毛發那是又粗又硬,淩音已經許久都沒有摸到過如此軟綿的獸毛了。
沙丘貓主動蹭著淩音的掌心,嬌嬌的咪叫。
淩音用意念和這隻沙丘貓交流了一番,而後揚聲對著身邊的同伴以及直播間裡的觀眾宣布道:“它叫小咪,以後就是我們的新同伴了。”
通過意念交流,淩音知悉了此前小咪一路尾隨他們的真正意圖。
——喜歡、喜歡你,可、可以跟著你嗎?
哪怕意念交流不具備語態,都能真切感受到的嬌怯。
淩音心想,小咪大概是它們沙丘貓一族中難得一見的異類了。
畢竟沙丘貓天性獨來獨往,而小咪卻透露給淩音,它感到寂寞,它想要同伴,可是它每次看到同伴找上去,對方不是遠遠看見它就跑了,就是發出尖利的叫聲威脅它離開。
它不想再一隻貓生活下去了,所以看到淩音,喜歡淩音,它便悄悄跟了上來。
淩音摸摸沙丘貓的耳朵,看它一臉享受的模樣,覺得如果條件允許,小咪這種類型或許會很容易就被馴化成家寵。
文翰聽到淩音的話,看向在淩音手裡乖巧無比的沙丘貓,挺高興道:“歡迎新同伴,我們的新同伴很萌有沒有,大家不刷點星歡迎歡迎小咪嗎?”
郎宙和陸躍也都對沙丘貓小咪表示了歡迎,好奇心旺盛的小果蝠飛到淩音肩頭,俯下身去打量沙丘貓。沙丘貓抬起明黃的貓兒眼和它對視。
跨物種的會晤到這裡,氣氛都還算比較和諧。
隻除了兩隻狼崽。
都說貓和狗是天生冤家,淩音看著齜牙咧嘴的兩隻狼崽,和渾身皮毛倒豎的沙丘貓,心想這一傳統大概也能被套用到狼和貓的身上。
文翰很納悶的安撫著兩隻狼崽,嘴上犯起了嘀咕,“你們倆這是什麼情況,你們倆衝郎宙凶我能理解,人家小咪明明這麼萌,你們倆衝它凶什麼?”
沙丘貓不習慣在白天行動,淩音放任小咪跳到自己的腿上,盤起來睡覺,她則一邊休息一邊就著打賞器的地圖看起來。
就電子地圖上的顯示來看,他們周遭或者更確切的應該說是這片沙漠,除了代表他們的四個紅燈,不存在其他的紅燈。
這其實並不難理解,畢竟沙漠腹地資源匱乏,正常人就算來到了這裡,看到沙漠的惡劣環境,也會立刻知難而退,絕無可能如淩音四人一般繼續深入探索。
至於說會不會有一些個倒黴蛋,在空投時不幸被投放到這裡。
這個淩音就說不準了,不過以眼下電子地圖所示來看,就算有,人也已經不在這裡了,也或者早已死在這裡,融入進了這一地黃沙中。
淩音沒有放任自己的思緒過於發散,定了定神,她落在電子地圖上的目光驀地一凝。
坐在她身邊的陸躍察覺到她的異樣,奇怪的喚了一聲,“淩音?”
看了陸躍一眼,淩音拔高聲音道:“之前那個十七人團隊好像在擴張,現在他們已經有二十三個人了。”
文翰坐起身訝然道:“這麼多人!老大,我們要去找他們嗎?”
郎宙道:“很正常,規則決定現實,理論上人越多優勢越大,不過我倒是不建議去找他們合並。”
“為什麼?”文翰一臉狐疑。
淩音沉吟片刻,看向郎宙道:“因為一個像他們這麼大的團隊必定會有領頭人,甚至與我們完全不同的任務答案,我們隻有四個人,選擇合並形同投靠他們,到時候我們未必能有決定性的話語權。”
郎宙頷首,“對。”
文翰想了想,又說:“可是我們的任務答案這麼好,他們沒理由不聽我們的啊!”
郎宙嗤笑文翰的天真,“彆忘了在這裡的都是死囚,沒有絕對的實力,沒有說一不二的獨斷氣勢,你以為一個你簡單幾句話就能說服的人能拉起一個這麼大的純死囚團隊?”
文翰心知郎宙說得在理,卻聽不慣他滿含嘲諷的口吻,嘴上犟道:“不試試怎麼知道,說不定就是個好說話的呢?”聲音卻被壓得很低,明顯氣弱。
陸躍語氣平平地說:“一旦去試了,可能就沒有我們說不的權利了。”
淩音聞言神色一凜。
陸躍說得沒錯,這支十七人團隊她之前一直都有觀察,從他們行進的路線來看,這一路上他們碰到的絕不止現在加入他們的六個人,那麼其他人呢?
淩音抿了抿唇,對方所經路線上的紅燈,要麼融入到了他們當中,要麼……就是已經熄滅了。
簡而言之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淩音在心裡暗歎一聲,想來他們應該是道不同的,也好在他們的行進方向暫時截然相反,相隔遙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