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發財日(1 / 2)

白夜笑容一僵, 沒嗆聲。

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跟唐玄對著乾,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他打開折扇, 笑得更溫和了,“我等確實好奇, 二豆是如何給魚雜去腥的, 用了不少香料吧?”

這話說得很有深意, 既然司南說這道菜能惠及窮苦之人, 然而, 窮人連鹽都吃不起,更彆說昂貴的香料。

二豆麵對他還是有些怕, 怯生生地說:“沒有用其他調料, 隻有一點點鹽巴……是、是用綠色的花椒去腥。”

槐樹捂臉,“傻豆子, 這種事能說出來嗎?”

裁判們的神情頗為精彩,一來沒想到白夜會直接問, 更沒想到的是二豆會毫不藏私地說。

折扇下, 白夜勾了勾唇。

無憂洞出來的, 怎麼會不聽他的話呢?

二豆驚慌地看向司南,他不知道不可以說……

司南根本不在乎,衝二豆笑笑, “沒關係,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伯伯們吧!”

對上他鼓勵的眼神,二豆的勇氣又回來了, 一五一十地把試驗的過程說了出來。

當初他在橋洞下用破碗做雜魚燴的時候,河沿上剛好長著一棵野生花椒樹,樹上的花椒根本等不到成熟就會被人摘走。

二豆隻能在開花的時候摘花, 長成綠色的種子之後就用綠色的種子。到了冬天,成熟的花椒被人摘走了,他就撿樹下掉落的。

嘗試了許多次,發現用帶著枝葉的綠色花椒和魚雜燉在一起,是最不腥的。

至於除去魚雜中的苦味,是司南教他的——揪去魚膽,充分洗淨,要不厭其煩地淘洗十幾遍,直到水不再渾濁,沒有任何血汙。

在座的都是行家,一聽就懂了。

出於對食材的珍視之心,他們從未在花椒還沒熟的時候就從樹上摘下來,因此並不知道新鮮的花椒還有這樣的妙用。

至此,再也沒人懷疑二豆贏得不明不白。

雖然這個小家夥隻有十二歲,卻是真真正正經過事的,本事也是勤學苦練得來的。

司南為自家小孩找場子,“餘掌櫃,這下服了嗎?”

餘掌櫃羞怒交加,抬腳踹向身後的學徒,“沒用的東西!連個毛都沒長齊的崽子都贏不過!”

小學徒一個不防被他踢下高台,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縮成一團。

圍觀百姓不由驚呼。

那個小學徒比二豆大不了多少,換成自家孩子,不得心疼死?

司南皺起眉頭。

不用他鳴不平,伍子虛就怒了,“輸不起怎麼的?還打上人了!彆忘了,那八道熱菜有半數是你掌的勺,還不是沒贏過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

麵對弱小凶神惡煞的餘掌櫃,像個龜孫兒似的縮著脖子,一句話不敢說。

二豆盯著胳膊上的小汗毛,憨憨地說:“我長毛了。”

司南沒忍住,笑出了聲。

伍子虛憤憤地白了他一眼,叫人把小學徒扶起來。

小學徒受寵若驚,連聲道:“沒事、小的沒事,是青草地,不疼。”

其實,這還是輕的,放在平時,餘掌櫃一個不高興,不是拿擀麵仗抽就是拿開水燙,後廚的學徒們哪個沒被他打過?

伍子虛吐槽:“怎麼這麼倒黴,認了他當師父?”

小學徒紮著腦袋,“不是師父……”

餘掌櫃為了不讓手藝外傳,不肯收任何徒弟,這些人跟了他三四年,隻能打打下手。

“這就好辦了。”

如果是師徒關係,即便他是東家也不好乾涉。

伍子虛桃花眼一挑,“以後你就不用跟著餘掌櫃了,回頭開個灶,專門做蒜蓉茄條,小爺我吃過那麼多茄子,數你做得好。”

當初他以為是餘掌櫃做的,誇過一次,後來再吃就變味了。如今瞧見席麵上的那盤蒜蓉茄條,伍子虛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學徒又驚又喜,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小東家的意思是……他可以掌勺了?

餘掌櫃臉色難看,“東家,萬萬不可!這廝才來樓裡一年,最愛偷奸耍滑。我原想著再給他一次機會,沒承想……”

“沒承想,他比你做得還好。”伍子虛翻了個白眼,“自家的事回去再說,就彆在這兒讓人瞧熱鬨了。”

沒看見姓司的嘴都咧到耳朵根了嗎?

伍子虛拿眼瞪司南。

司南衝他笑笑。

伍子虛立馬扭開臉,下巴揚得高高的,每根頭發絲都叫囂著傲嬌。

司南瞧著他的後腦勺,玉冠旁的茉莉花顫顫悠悠,怪可愛的。

唐玄垂著眼,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幾個屬下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了挪,怕被凍死。

司南恰好抬頭,朝他做了個鬼臉。

郡王大人的冰山臉瞬間融化。

親從官們:……

這忽冷忽熱的,誰受得了?

既然五水樓的東家都認了,這一局便敲定了。

白夜宣布:“學徒二豆為司氏小火鍋贏得兩旗。”

小夥伴們歡呼起來。

司南把二豆扛在肩上,繞場一周。

惹得眾人一通笑。

二豆紅著小臉,興奮又害羞。

五水樓的小學徒偷眼看著他,一臉羨慕。若是他也能有個這樣的師父,做夢都要笑醒了。

接下來,就到主菜的比拚了。

餘掌櫃輕蔑地看向司南,就算贏了配菜又怎樣?十六道配菜才值兩麵小旗,五道主菜各有一麵。

司南必輸。

裁判們起身,先看,後聞,再嘗。

前麵耗去了不少時間,此時五道扣碗已經有些涼了。

令人驚訝的是,五水樓的扣碗湯汁中凝著薄薄一層白色油脂,司南做的卻沒有,即使涼了,味道和口感卻沒有降低多少。

尤其是腐乳肉和小酥肉,五水樓的已經腥得無法入口了,司南這邊卻被人吃去大半碗——裁判們沒忍住,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這下,即使白夜都沒辦法公然偏向餘掌櫃了。

裁判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默默地給司氏火鍋店插了三麵小旗,剩下的兩麵給了五水樓。

——就這兩麵,還是看在它傳承百年的份上。

餘掌櫃漲紅著臉,驚得說不出話。

有內幕!

一定有內幕!

他怎麼可能輸?

伍子興看看唐玄,沒吭聲。

少年時,他爹花錢給他在城防營捐了個小官,挎著刀在大街上亂晃、一混就是一輩子的那種。

是唐玄看出他有天賦,把他調到開封府學習案宗,逐漸獨擋一麵,才有機會調去洛陽,成了正正經經的七品官。

說唐玄對他有知遇之恩也不為過,隻是這段往事很少有人知道。因此,這次比試,他根本不在意輸贏。

伍子虛卻沉不住氣。

他一直認為餘掌櫃做的五水席天下第一好,不然也不會堅持把他留在五水樓。

“是因為燕郡王對不對?你們知道司氏火鍋店是燕郡王開的,故意向著他!”伍子虛指著裁判,氣得直跳腳。

伍子興沉聲道:“坐下!”

“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坐什麼坐?”伍子虛氣衝衝地走到裁判亭,抓起一碗小酥肉,“我要親口嘗嘗,姓司的做得有多難吃!”

撈起小酥肉,發狠似的吃了一大口——

不對啊,是不是拿錯了?

連忙拿起旁邊那碗,往嘴裡塞。

“呸呸呸,難吃死了!”伍子虛指著第二碗,不善地衝司南道,“這碗是你做的吧?”

司南勾著笑,故意逗他,“你覺得哪個好吃?”

“當然是這個!”伍子虛指著第一碗,“皮酥肉嫩,湯汁清亮,且沒了往日的腥臊之感——老餘,你的手藝又精進了。”

餘掌櫃:……

想去死一死。

伍子虛誇完,意猶未儘地嘗起另外四碗。

“嘖嘖,腐乳肉好像也有點不一樣了,這次的豆腐甚是鮮嫩!”

“咦?魚丸怪怪的,加了碎肉粒嗎?團得倒是挺圓,不像從前那樣一下鍋就散了。”

“欸,這個素丸子改方子了?比從前好吃太多!”

“嗯,芥菜肉也好吃,從前我隻喜歡上麵的扣肉,這回竟覺得芥菜味道也不錯……”

他說一句,餘掌櫃就矮上一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伍子興捂著臉,尷尬得無以複加。

果然還是應該生下來就掐死吧?

省得養這麼大,舍不得。

長隨悄悄扯了扯伍子虛的衣袖。

“正吃著呢,彆拉我。”伍子虛抱著司南的碗大口大口地吃著,臉蛋鼓成小倉鼠。

長隨隻得出聲提醒:“這是……”

“我知道,這是餘掌櫃做的,彆說,比從前更好吃了。”伍子虛理所當然地說。

伍子興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拎起他,“這是司氏的席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