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不正經(1 / 2)

過了晌午, 送走最後一桌客人,司南甩了甩削麵的手,小郭捶了捶酸疼的腰, 兩個人相視苦笑。

“這些天忙下來,我幾乎以為咱們真是來開麵館的。”小郭笑道。

司南挑了挑眉, “咱們不就是來開麵館的嗎, 月圓圓?”

小郭嘿嘿一笑, “是的, 俊俊哥。”

今日是個大晴天, 午後的日頭暖洋洋地曬在安靜的街道上, 斑駁的木柵投下小片陰影,瓦上的積雪化了, 順著屋簷滴下,三兩隻老貓順著牆根從容走過, 幾位老人家抄著暖袖縮著脖頸在牆下曬太陽。

這是在汴京時很少見到的寧靜與安祥。

司南突然覺得,就在這裡一直住下去也不錯, 租個鋪子,賣碗小麵,養隻貓兒, 正是他曾經向往的生活。

想著想著,不由笑了。

很難想象唐玄穿著粗布衣裳,低著頭鑽進小土屋的模樣。

那位金尊玉貴的郡王大人即使吃窩窩頭, 都得體麵地用筷子夾吧?

既然想他了,就給他寫封信吧!

司南先用右手寫了一封, 以“司南”的口氣表達了這些天的思念, 說了說火鍋店的情況, 又念叨了念叨小崽和冬棗在書院的趣事, 假裝他還在汴京。

然後換成左手又寫了一封。

這是司南的絕活,當初在大學的時候跟著書法老師練的,就連唐玄都不知道他會用左手寫字。

第二封信,司南以“月俊俊”的語氣問候了一下唐玄,又誇耀了一下自家麵館多熱鬨,邀請他過來吃,結尾又畫了一個小心心。

之所以樹立起這樣的形象,其實是為了避免和唐玄見麵。

司南可太了解自家郡王大人了,這個比鋼管還直的男人,最討厭狂蜂浪蝶往上撲。

果然,唐玄原本正打算跟他見一麵,談談私鹽的事,看到這封“不正經”的信,還有末尾那個更不正經的小心心,立即打消了念頭。

——不能給這種不正經的人機會。

——不能讓南哥兒誤會。

唐玄果斷地把“月俊俊”的信燒掉,特意洗了洗手,才小心翼翼地打開另一封,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

讀第三遍的時候,忍不住摸出兩塊小肉乾,邊吃邊讀,美滋滋。

司南成功躲過一次暴露危機,同樣美滋滋。

這天傍晚,他正要閉店,就見江娘子從點心鋪出來,手裡拿著一支金簪,臉色不大好。

司南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江娘子衝著他走過來,把金簪一遞,**道:“這物件太貴重了,我家買不起,勞煩小哥收回去。”

正說著,就見小花小朵兩姐妹從鋪子裡出來,皆是眼圈紅紅,顯然哭過。

江小朵抽抽噎噎的,還在哭。

江小花拉著她的手,朝司南施了一禮,柔聲致歉:“小妹不懂事,給月小哥添麻煩了。我娘的意思是,那件小屏風實在不值什麼,若拿來換這支金簪,俏俏妹妹就吃了大虧。”

司南聽出來了,看來是江小朵把簪子給江小花,被江小花瞧出是足金,而非趙靈犀說的鑲金。江娘子是個要強的,不肯占便宜,還簪子來了。

不過,瞧著她強忍怒氣的模樣,是不是還有彆的事?

趙靈犀聽到動靜也出來了,衝江娘子道:“簪子是我跟小朵妹妹換的,我覺得值就行。”

江娘子瞧了她一眼,沒理會,轉過頭朝司南道:“小丫頭不懂事,拿著東西瞎鬨,做大人的合該約束些。”

這話說得不甚客氣,司南也不一味軟著,不冷不熱道:“我們家的規矩跟嬸子家不大一樣,既然簪子是俏俏的,她想換屏風便換屏風,想送人就送人,我不會乾涉。”

“聽到了吧?”趙靈犀從江娘子手裡接過簪子,塞給江小朵,“咱們說好的,我用簪子跟你換繡屏,又不是白給你的。”

江小朵像個戰戰兢兢的小兔子,手裡的簪子不敢還回去,卻也不敢收著,無助地看向江小花。

旁邊過來幾個婦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這麼好的簪子,說送就送,該不會瞧上小花了吧?”

“什麼瞧上小花了,分明是給小朵的,瞧也是瞧上小朵。”

“誒呀,小朵也是個有本事的,這才認識幾天,就被汴京城來的小東家瞧上了?”

婦人們一通笑。

乍一聽像是在誇人,仔細琢磨琢磨,卻是惡意滿滿。

江娘子的臉色更難看了,大約顧及著什麼,不願和她們爭辯,隻把簪子扔給趙靈犀,拉著兩個閨女走了。

那些婦人卻不肯放過她,大聲小氣地說著:“咱們說什麼來著,江娘子就是會養閨女,大丫頭嫁了個小虞侯,從此成了人上人;二丫頭再嫁個麵館小東家,雖說是個外地人,卻也吃喝不愁了。”

司南黑了臉。

怪不得江娘子避他跟避蠍子似的,原來這些人這麼嘴碎,可見平日裡沒少說娘仨的閒話。

人都走了,婦人們還在桀桀地笑著,明麵上是開玩笑,話卻一句比一句難聽。

司南冷笑道:“好大一股酸臭味,誰家醃菜缸打翻了?”

婦人們一愣,“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汴京話嗎?抱歉,我忘了。”司南換成河間話,又說了一遍。

趙靈犀脆生生道:“什麼醃菜缸,臭茅坑還差不多!自己生不出好女兒,就編排人家,瞧瞧這幾個肥頭大耳的,‘嫉妒讓人醜陋’這話一點不假!”

她插著腰,火力全開,“小花姐姐就是嫁了個虞侯,怎麼了?這還沒成親呢,就把她們氣出紅眼病,到了月底十裡紅妝、敲鑼打鼓,這些妒婦們還不得登上房頂哭喪去?”

婦人們聽懂了,氣炸了。

“一個外地來的野丫頭,也敢在老娘跟前說嘴?娘們幾個今日就替你爹娘管教管教你!”說著,把袖子一卷,要來揪她。

趙靈犀往司南身後一躲,扯著嗓子喊:“救命啊,老妖婆欺負人啦!”

“我看誰敢!誰要欺負我妹妹,老子砍了他!”賴大舉著把菜刀從店裡衝了出來。

小郭和鐘疆也出來了,再加上司南,幾個人高馬大的爺們往趙靈犀身前一護,瞬間將那幾個婦人嚇住了。

趙靈犀躲在哥哥們身後耍橫,“外地人怎樣?本地人又如何?都得講理!若不是你們編排小朵和我哥,我會說你們?”

婦人們惱羞成怒,跳著腳罵臟話。

司南和鐘疆顧及體麵,不好罵回去,賴大和小郭卻不怕,汴京話河間話輪換著來,比她們罵得更難聽。

江娘子也從點心鋪出來,冷聲道:“我知道你們素來不服我,我懶得理你們,今日既然牽扯到旁人,我再不能忍了——不如到強子叔跟前辯一辯,若他覺得你們更合適,我拱手相讓。”

婦人們神色一慌,低聲斥道:“江氏,你胡說什麼,也不怕犯忌諱!”

江娘子冷冷一笑,“被你們編排了這些年,我們娘仨名聲早臭了,還有什麼好怕的?走,現在就去——”

“行了行了,不過幾句玩笑話,怎麼倒惱起來了。”旁邊幾個看熱鬨的,連忙走過來打圓場。

鬨事的幾個婦人順著台階說了幾句,灰溜溜地走了。江娘子也冷著臉,扭身回了點心鋪子。

眾人離開時,皆有意無意地瞅了瞅司南幾人,像是在避諱什麼。

司南敏銳地察覺到,江娘子說的事還有那個“強子叔”八成和私鹽有關。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