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滿庭芳危機(1 / 2)

於二娘被二豆和小饅頭拉去了後廚,報名日也成了上工日。

於三娘沒走,站在櫃台前欲言又止。

司南抬頭,笑道:“這是想打聽槐樹,又不好意思開口麼?”

於三娘臉一紅,故意轉了話鋒:“才不是,我是想跟大郎哥說彆的事。”

司南笑,“那說彆的事之前,先聽我說說槐樹吧——我知道,你不想聽,是我想說的——那小子表現不錯,立了功,喝了同僚的喜酒再回來,這時候已經在路上了。”

“關我什麼事……”於三娘嘴上犟著,眼中的嬌羞卻藏不住。

她還真有一件事要說:“大郎哥不在時,虞姐姐來過兩次,氣色看上去不大好,像是有急事,問你何時回來……大郎哥,你說,是不是新東家對姐姐們不好?”

司南手上一頓。

筆下這封帖子剛好是寫給虞美人的,想了想,三兩筆寫完,打算親自送去。

他和於三娘有著同樣的擔心。

到了滿庭芳,在門口的時候就覺出不一樣。

從前,滿庭芳是整條街上最清雅的所在,姑娘們輕聲慢語、巧笑倩兮,仆婦嬤嬤低頭走路、輕手輕腳,客人們也是單純欣賞美人、美酒、美歌喉的高潔之人。

現在呢?

還沒走近,就瞧見兩個婆子在門口拉客,一個大腹便便的酒色之徒進去,一個酒氣上頭的人腳步不穩地出來,整棟樓仿佛彌散著刺鼻的酒肉氣息和廉價的香粉味道。

司南一閃身,躲開想要拉他胳膊的婆子,沉著臉上了三樓。

三樓隻有兩個大套間,一間是虞美人的,一間是蝶戀花的。

從前過來,要麼響著虞美人的琴聲,要麼飄著蝶戀花的歌聲,都是動聽的。

這次卻不然,剛拐過樓梯口,便聽見一個曖昧的男聲,還有蝶戀花不滿的拒絕。

門開著,青姑想要去攔,卻被男人帶來的人堵在門口。

門內,蝶戀花正被一個年紀幾乎可以做她爺爺的人抓著手腕。這男人個頭不矮,卻生得乾瘦,臉上的褶子一道堆一道,像根裹著綢緞的老枯木。

都這樣了,還色心不改,自己搞不定蝶戀花,就喊來兩個年輕力壯的壓著,喉嚨跟個破風箱似的,沙啞地說著淫.邪之語。

“早聽說了,你們這樓裡一個個都是清高貨,無非就是想抬個高價。成,今日本官驗驗貨,若真是個處,明日就給你贖了身抬到家裡去……”

“老畜生!我不願意!”蝶戀花拚命尖叫,踢打,卻被兩個身強體壯的小廝按住。

司南見此情節,頭皮都炸了。

三兩步跑過去,一腳踢開門口的攔路狗,又狠狠給了那老色狼一拳。

蝶戀花跌跌撞撞地躲到他身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見到他,就像見到親人似的。

嚇壞了。

也激動壞了。

老色狼被司南打得假牙都掉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旁邊的小廝吃了司南的窩心腿,暴怒道:“哪裡來的狗奴才!擦亮你的狗眼,瞧瞧咱們主子是誰,不要命了嗎?”

司南冷笑,“範老爺子,你兒子寒窗苦讀十餘年,兢兢業業幾十載,好不容易熬了個六品京官,你想親手給他毀了嗎?”

——這個人他認識,汴京城出了名的老流氓。生了個兒子倒是爭氣,清正廉潔,滿腔抱負,卻屢屢被不爭氣的父親連累,不得升遷。

範老畜生顯然也認得他,捂著漏風的嘴,恨聲道:“司小東家,沒記錯的話,滿庭芳不是你家的營生吧?你這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司南冷冷道:“彆急,很快就是了。若不信,你大可以瞧著,是我先買下滿庭芳,還是官家先擼了範侍郎的官!”

範老畜生到底顧及著唐玄,咬了咬禿掉的牙床子,恨恨地放下兩句沒用的屁話,顫顫巍巍地滾了。

青姑心疼地把蝶戀花摟到懷裡。

蝶戀花的手依舊拽著司南的袖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司南暗自歎氣。

將將一個多月沒見,蝶戀花像是變了一個人。

往日豔麗張揚的富貴花,如今竟像霜打了一般,衣襟破舊,小臉臘黃,原本豐滿可愛的身材生生瘦了一大圈。

這要在大街上遇上,他八成不敢認。

青姑含淚拍哄著:“好了好了,南哥兒回來了,滿庭芳有救了。”

司南早就納悶了,青姑似乎對他十分親近,好像從前就認識似的。

還有蝶戀花,在原身的記憶中,每回來滿庭芳找虞美人送曲子,蝶戀花都會從窗戶探出頭刺他兩句。

不像討厭,倒像小孩子鬨脾氣。

為了安撫兩人的情緒,司南借此攀談起來。

青姑拭了拭淚,說:“南哥兒莫不是忘了,你小時候還跟蝶兒一處玩過……那年我帶著蝶兒從南邊過來,差點被山匪擄去,是月娘子救下我們,還讓我們跟著你家的商隊一路進京。”

司南驚奇。

他娘到底是個怎樣神奇的女子?

隨隨便便拎個人出來就認識她,三個裡至少有一個受過她的恩惠!

蝶戀花拽拽司南的袖子,哽咽道:“你先去看看虞姐姐吧,她不比我好多少。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你們。”

司南點點頭,抬腳就往對麵走。

青姑歎了聲,道:“虞行首在樓下……暖場子。”

司南皺眉,所謂的“暖場子”就是在散客廳裡表演。

散客裡三教九流都有,喝多了,起了色心,上來摸一把、親一口,姑娘們都得生生受著。

這差事向來派給那些年老色衰或者沒有名氣的,怎麼會輪到虞美人?

蝶戀花憤憤道:“那個王八蛋想讓虞姐姐接客,虞姐姐不同意,就被……就被那般羞辱。”

她也沒比虞美人好多少,若不是因為她不聽話,新東家也不會找來這個老男人惡心她。

又想哭了……

司南見不得她哭,緊走兩步下了樓。

蝶戀花的淚珠一下子憋了回去,“臭南哥兒,還和從前一樣討厭!”

從前的事……司南記不清了。

他想起了八歲之前在現代的記憶,原身在這裡的卻變得異常模糊。

沒有時間多想,他看到虞美人了。

虞美人剛好一曲結束,正要行禮退下,便有幾個醉醺醺的客人圍了上去,你拽袖子,我扯衣裳,粗魯地讓她陪酒。

虞美人氣色確實不好,本就苗條的身子如今幾乎瘦成了竹竿,麵上的妝容也花了,前襟濕著,像是被撒氣的客人潑了酒。

那樣一個清雅通透的奇女子,竟落得這般境地!

司南大步上前,將她擋在身後,隨手掏出一大串錢,扔到那幾個醉漢桌上。

“哥幾個的酒今日我請了,還望大夥行個方便,讓我帶我家姐姐去換身衣裳。”

這裡坐著的沒有多富貴的,有錢買酒喝就夠了,嘻嘻哈哈地讚司南大方。

司南躲開他們拍過來的油手,護著虞美人上了樓。

虞美人眼圈泛紅,卻強忍著沒哭,“南哥兒回來了?我還想著,能不能來得及呢。”

輕輕一句,道儘多少辛酸。

司南心頭微滯,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青姑,勞你幫兩位行首收拾收拾,去火鍋店。”

青姑正站在門口,聽到這話歎道:“可不能出去,若是讓新東家知道了,又要找茬。”

“南哥兒都回來了,還用怕他?姐姐,走,去火鍋店!”蝶戀花把虞美人一拉,轉身去了後院。

後院有駕馬車,車夫同她們相識,她們要出門,車夫不會向新東家打小報告。

如今在樓裡,除了寥寥可信的幾個,其餘牆頭草都被新東家收買了。

到了火鍋店,安排好雅間,司南方才問道:“這新東家到底是何方神聖?”

該不會腦子有坑吧?

放著好好的清雅名聲不要,怎麼儘把滿庭芳往下三流糟踐?

虞美人輕歎一聲,道:“是張衙內,張升……曾在火鍋店鬨事的那個。”

原來是他!

司南嘖了聲,怪不得。

說那姓張的是“直男癌”都算高看他了,那貨仗著叔公是三司使張方平,向來狐假虎威,橫行無忌。

他明明知道火鍋店是唐玄保著的,還敢調戲於三娘,可見這人有多囂張。

“那個王八蛋說了,不管行首還是女伎,進了樓就是陪男人的,不□□,那就去死。”蝶戀花扯著帕子,憤憤咬牙。

虞美人沉默著,氣得直發抖。

她的婢女小娥前兩日頂撞了張升,被趕到後院去乾最臟最累的活了。

青姑心疼她,抖開披風,紅著眼圈披到她肩上。

司南撥了撥爐中炭火,語氣平靜而可靠:“你先前來找我,是不是有了章程?”

虞美人點點頭,“這些年,我們也暗暗地攢了些傍身錢,再加上那些衣裳首飾,當一當,想來夠贖身了。隻是……”

“隻是那姓張的王八蛋斷不會肯,所以想請南哥兒幫忙,買下我們!”蝶戀花快人快語。

司南差點嗆住。

虞美人懇切道:“我知道的,南哥兒大可以不摻和進來,就算你不願幫忙,我們也不會有絲毫怨恨……隻是,實在沒法子了,那張升說過了小年便舉辦花魁大賽,要、要……”

“要賣掉我們的初.夜!”

虞美人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蝶戀花卻毫無顧及,“若真有那一天,就算去跳河,我也不會從!”

司南給她倒了盞茶,“壓壓火,彆把我這火鍋店給燒了。”

蝶戀花是個心大的,還真就把茶喝了。

三雙眼睛一起看向司南。

司南緩緩道:“我會去找張升談談,儘量把滿庭芳買下來。”

“他要不肯呢?”蝶戀花急切道。

司南一笑,“那就搶。”

虞美人一怔,“南哥兒,你為何……”

為何肯幫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