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堂堂顧副司令。
哪能因為退休了,就成天盯著這些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破事!
反正他什麼都沒說,誰愛催誰催!
……
楚婉還是選擇了報社的工作。
她也不是多愛給自己製造難度,主要是當年畢竟當過小學老師,每天都拿著課本備課,怪沒勁的。雖然如果留校,當的是大學生的輔導員,可大體上工作內容應該是差不多的吧?至於真當大學生的教授,就得考研究生,等參加工作就不知道得等到多少年之後了。
念書期間,專業導師給他們安排過給報社發表文章等工作,專業是對口的,楚婉自己也很喜歡,這次就沒考慮太久,遵循了自己的想法。
其實說起來,她的運氣都已經不錯了,還有選擇的餘地。像是同專業的杜欣,因之前在校表現和學期考試都不太理想,等到畢業之前找教授們開後麵要推薦信也被拒絕,最後被分配到的工作單位不光是專業不對口,還去了離她老家都十萬八千裡的外省,哭得眼睛都腫成核桃。
楚婉下定決心,就開始期待起自己的新工作。
“媽媽要去上班了,歲歲在家——”楚婉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小家夥的搶答聲。
“乖乖的!”
一大早,歲歲送楚婉到了大院門口。
不管哪個嫂子問起來,她都要熱情地告訴大家,媽媽這是去上班了!
上班實在是太好了,雖然單位離家沒這麼近,但比京大要近多了,媽媽每天晚上都可以回家,兄妹倆不必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著星期六。
這會兒歲歲送走了媽媽,擺擺小手說了一聲“晚上見”,就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隻是經過奇奇家門口時,她發現“小弟”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奇奇已經四歲了,雖然已經會說話,但和同齡的小朋友相比,話還是很少。歲歲姐姐會鼓勵他主動去交朋友,但奇奇就像是她的小尾巴,不願意和彆人玩,隻想跟歲歲待在一起。
“可是我一會兒就要去上學啦。”歲歲說。
奇奇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托著腮,漆黑的眼底透著淡淡的失望。
“好吧,就玩一會兒。”歲歲說。
奇奇眼睛一亮,用力點點頭。
“要不我帶你去爺爺家遛狗好不好?”歲歲說,“但是隻能遛十分鐘哦,上學遲到的話,老師會批評的。”
“好。”奇奇奶聲道,“去遛小黑。”
“奇奇,遛完小黑,你去上托兒班就不許哭了。”
“不要去托兒班……”
“那不行!我媽媽說,每個小孩子都要去托兒班的!”
“一定要去嗎?”
“一定!”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往家屬院附近的乾休所走。
望著這一幕,幾個嫂子們會心地交換眼神。
“奇奇的爸媽是真離婚了吧?”
“雖然他爸都沒說起來,但哪有回家探親一兩年的?”
“奇奇他爸媽是真不合適,整個大院裡就沒他們這麼能鬨騰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每次經過他們家門口,我就頭疼。”
“離了也好……”
“咱們有空就搭把手,看看他們家有什麼能幫忙的,祁同誌一個人帶娃也不容易。”
……
楚婉沒想到,在去新單位報到的第一天,會碰見郭青香。
郭青香當時也拿到了進報社的推薦信,不過她在宿舍說了好幾次,表示對這單位不滿意,不願意去。
“青香?”楚婉愣了一下,“你怎麼——”
“我本來是不想來這個單位的,後來想一想,也沒有其他合適的工作,就來了。”郭青香勉強地笑了一下。
楚婉微微一怔,也點了點頭。
這時,負責帶新人的編輯部主任走過來。
編輯部的唐綺蘭主任今年四十出頭,平時最愛和年輕人打成一片,見兩位新同事說著悄悄話,便笑著走上前:“兩個小姑娘聊什麼呢?”
郭青香本來還因為自己當時勸楚婉留校的事感到尷尬,這會兒見到報社領導上前,心頭慌得像是在打鼓。
如果楚婉把她們聊天時的原話說出來,領導會不會不高興?
“我們在聊宿舍裡的其他室友,不知道她們也到新單位報到了沒有。”楚婉對唐綺蘭說道。
郭青香壓在心頭的大石落下。
“哦?你們是室友?早就聽說兩個女同誌是京大的學生,沒想到還是一個宿舍了,太巧了。”唐綺蘭笑道,“你們好,我姓唐,以後可以喊我唐主任。”
“唐主任,我叫楚婉。”楚婉自我介紹。
邊上的郭青香也連忙學著楚婉的樣子介紹自己。
緊接著,又來了一個新同事,是從京市另外一所院校的文學係畢業生,叫鄧宗。
三個年輕人被安排在同一個科室,第一天上班,就隻需要做一些簡單的文稿校對工作。
報社有食堂,到了中午,唐主任知道她要是在場,幾個新同事肯定放不開,便讓他們去後勤處領了票,自己去食堂吃飯。
“你也是文學係的嗎?”郭青香和鄧宗聊了一早上,熟悉了些,問道。
“對,我們學校有詩社,還有詩社社員出版了詩集的。”鄧宗說。
“你作過什麼詩?可以讓我看一看嗎?”郭青香問。
“下回把我們詩社成員的詩集拿來讓你看看。”鄧宗說。
“好啊。”郭青香笑了起來。
楚婉跟在一旁,聽著他倆討論的詩集,不太感興趣,恰好身後同科室的另一位同誌跟她打了聲招呼,她便放慢腳步,等了等對方。
鄧宗和郭青香並排走著,主動說道:“楚同誌的性格比較害羞,不愛說話。”
“不是的。”郭青香說,“婉婉沒這麼內向,她應該就是不喜歡詩集吧。對了,我們讀大學的時候宿舍裡有個同學,特彆喜歡外國名著,但是那會兒要看外國名著就隻能在學校閱覽室看,不能外借,她好幾次都看到閱覽室關門了才回宿舍。”
“是嗎?”鄧宗說,“那楚同誌也喜歡外國名著嗎?”
“婉婉好像不太喜歡,隻是偶爾看一看。”郭青香又說道,“對了,你沒準備繼續讀研究生嗎?”
“我對理論研究沒什麼興趣。”鄧宗說,“你剛才的意思是,你和楚同誌是一個宿舍的嗎?那她平時是怎麼樣一個人啊?”
郭青香微微一愣,說道:“相處下來就知道了。”
“那你們以前的關係就很好了?”鄧宗又問。
“是啊。”郭青香停頓片刻,淡淡道,“婉婉的丈夫去外地出任務的時候還特地給我們帶過綠豆糕。”
“楚同誌結婚了?”鄧宗瞪大了眼睛。
“結婚了。”郭青香說,“長相漂亮的女同誌,肯定很早就結婚啦。”
……
同一天,湯嫦去工作單位報到。
勞動人事部是個體麵的好單位,但問題是,曾宏峻的母親也在這兒工作。
大二那一年,湯建新被判入獄,長達十幾年的刑期,知情的人覺得痛快,不知情心生惋惜,隻有湯嫦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那段時間,唯一讓她有些傷感的,是和曾宏峻分開。不過三個月後,他倆就複合了,之後感情越來越好,好到有時候湯嫦都快忘記他父母對這段戀情有多反對。
曾宏峻是個重視家庭的人,可他不會要求湯嫦為了自己的父母而妥協,她這麼驕傲的一個人,不可能當著他父母的麵揭開瘡疤,懇求他們允許這段感情。
可處對象是一回事,結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便曾宏峻保持樂觀的態度,但湯嫦總覺得他們沒辦法走到最後。
如今,要去勞動人事部報到,湯嫦心情忐忑。
曾宏峻的母親,會不會借故為難自己?
另一邊,曾宏峻的母親楊慧英找人要了一份新入職同誌的資料。
她聽說,那個叫湯嫦的小姑娘也要來報到了。
這女同誌是真的硬氣,不管是當時舉報自己父親、是後來和曾宏峻分開,又或是現在他們家鬆了口風同意她來家裡吃飯,都是有自己的主意,完全不會被拿捏。
一開始聽說她不樂意回家吃飯時,楊慧英心生不悅,還以為小姑娘是故意讓自己難堪,但幾次下來,她是看出來了,人家就是這性子。
楊慧英實在沒辦法。
誰讓自己兒子就是鐵了心呢?
此時,她看了一眼湯嫦的資料,眉心微微擰著。
邊上一個叫焦芊的下屬說道:“楊顧問,這個女同誌特彆優秀,您看她的履曆……”
焦芊提起湯嫦在校期間的學習成績有多優異,多受教授欣賞,收到了多少推薦信,隻是話還沒說完,見楊慧英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人家小姑娘的照片上。
“這女同誌啊,長得也清秀,就是不愛笑,有點冷。”話音落下,她突然就後悔了,怎麼能和出了名嚴肅的楊顧問聊這些沒用的?
可誰知道,就在焦芊怪自己多嘴時,楊慧英慢悠悠開口了。
“她個子是不是挺高的?”
“啊?我不知道啊……”
楊慧英想要去見一見湯嫦,看看小姑娘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自己兒子跟家裡表明非人家不娶的決心。
她不好特地把對方喊到自己辦公室來,便想著悄悄去食堂看一看。
楊慧英沒見過湯嫦,隻看過這女同誌的單寸照片,不過心裡有了個印象,她相信自己能認出來。
到了中午,她一進食堂,遠遠地打量,愣是沒看見人。
焦芊走上前時,一眼看見楊顧問,猶豫著是停下腳步呢,還是轉頭就走?
她是前兩年人事部剛來的小年輕,性格開朗,話也多,在領導麵前,還是收斂了些的。這會兒碰見領導,她想著打一聲招呼就去邊上排隊,可沒想到領導卻讓她陪著自己一塊兒打飯。
焦芊在心底歎氣。
這頓飯都不香了。
楊慧英找了個小年輕站在邊上,時不時找找話題,開口時,目光亂轉,想要找一找湯嫦的身影。
她不想在兒子的對象麵前輸了氣勢,反正隻是來個偶遇而已,語氣自然、神態也自然,誰能覺得不對勁?
隻可惜,她排了許久的隊,始終沒見到那道身影。
“楊顧問,您先打吧。”焦芊說,“你給彆的同誌讓了好幾回,彆人都不好意思了。”
這次見不到湯嫦,隻能等下次了,反正都在一個單位,遲早有機會。
楊顧問歎了一口氣,有些遺憾,打了飯之後,和焦芊一起去找位置。
這個點,食堂裡擠滿了人。
就在她想隨便找一個位置坐下時,焦芊突然歡快地指了指前麵一道高挑纖細的身影:“楊顧問,這不就是你剛才問的新同事嗎?”
湯嫦端著飯盒,幽幽回頭。
楊顧問?
楊慧英的手,緊緊握著飯盒兩端,掐得發白。
其實她是想掐自己人中的,她怎麼能喊焦芊這個不成熟不穩重的小年輕陪自己一起吃午飯?
四目相對時,楊慧英嘴角僵硬,假裝很淡定。
第一次見麵,她這氣勢,是輸得透透的了。
還是按兵不動吧?
焦芊毫無眼力見:“楊顧問,您說得沒錯,她的個子果然好高哦!”
楊顧問:……
下回得找個聰明的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