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行可誅(1 / 2)

易楨甚至聽見了門扇即將被推開的機關哢噠聲。

“夫人睡下了,郎君要去看看她麼?”門口傳來一個很輕的女聲,聽稱呼應該是在和姬金吾說話。

姬金吾並沒有出聲回答劉醫女,易楨也不知道他是在點頭還是在搖頭,目光灼灼地盯著緊閉的門扇,希冀他下一秒就推門進來。

張蒼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搭在她脖頸上,輕輕地撫摸著。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乾淨,動作又很溫柔,易楨隻能感覺到指腹拂過,若有似無的酥麻觸感沿著他的動作滲進來,還隱約有些癢。

但是她非常確定,一旦她有什麼異動,這雙好看的手瞬間就會要了她的命。

“範汝在乾什麼?”易楨聽見姬金吾這麼問道,因為得知她睡下了,他的聲音也壓低了,又因為在往外走,聲音越來越低,漸遠而沒。

“姬城主真是日理萬機。”張蒼附在她耳邊說。雖然他們靠的那麼近了,但是易楨一點額外的氣味都聞不到。大約是因為他的職業原因,他身上一點氣味也沒有,隻有偏低的體溫透過挨在一起的皮膚給出陰森森的寒意。

易楨勉強笑道:“哈哈是啊,說真的,我覺得你也挺忙的,有什麼正事我們直接說行嗎?”

“正事哪有你重要。”張蒼輕輕笑了,見她神思不屬,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

可是這麼溫柔的動作之後,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栗:“名門貴女、正室嫡妻,躺在夫君的臥榻上被旁人要到說不出話來,真是教人期待。”

易楨:“……”

媽的變態。

就算你今天趁我是個弱雞殺了我,我也要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罵你祖宗十八代。

易楨試圖給他講道理:“你看,我們認識那麼多年了,你之前對我一點想法也沒有。我一嫁人你就開始了,這隻是不健康的攀比心,而且長得好看的女孩子千千萬萬,你因為我和姬家結仇挺劃不來的。”

張蒼:“我之前也對你有想法啊。”

易楨:“……”彆吧。

張蒼:“我見你第一麵就想,這姑娘真好看,想殺。”

易楨:“……”

變態這兩個字我已經罵厭了。

易楨:“你當時沒殺我,說明你可以抑製自己的衝動。聰明人都可以抑製自己不恰當、對自己不利的衝動,我相信你現在也可以。”

張蒼笑了,他的手現在摸到她臉上去了,像是哄小孩子一樣,用手指給她梳理鬢角:“當時我沒殺你,是因為覺得你天資過人,好好培養,親手教一教,未來說不定能繼承我的衣缽。”

張蒼:“那麼好看的小姑娘,一舉一動都是起我教出來的,耳濡目染在學習我的一切行為……將來說不定養大了不聽話了,還要殺了我踩著我的屍體上位。”

“可就算殺了我,我教給她的一切都刻在骨子裡了,她這一輩子永遠都擺脫不了我的影子。”

張蒼的聲音放輕了一些:“單純殺了你……可沒法和你那麼親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的眼睛暗沉沉的,也沒在看易楨,是在透過她追溯已經嘩啦嘩啦流逝了十幾年的時間海。

他開心地把好看的小姑娘搶回來,想要教導她成為另一個自己。可是她怎麼都學不會、怎麼都不聽話。

張蒼很多種法子,想了很多種辦法,最後終於失望地放棄了。

算了,算了,捏不成他的樣子,那就去死吧。他期望太高了,以至於失望的時候都不願意親自殺了她,隨口一道命令要她去送死。

刺殺穎川王果然失敗了,穎川王在戰場征伐未曾一敗,這種兒戲一般的刺殺,自然絕對不會成功。

人落在他手上,隻怕屍體都沒有,頭還要斬下來懸在城門上示眾。

穎川王公布了刺客的死訊,但並沒有把她的頭掛在城門上示眾。或許是因為他的寵妾暴亡,他沒有心思去管什麼刺客不刺客的了。

張蒼有些遺憾。想著這麼好看的姑娘,估計屍身頭顱都給野狗吃掉了,或者穎川王府上些心,把她和那些臭男人埋在一起,淺淺蓋幾層浮土,過些日子骨頭就爛得分不開了。

他還想著師徒一場,最後去給把頭顱摘下來燒了,省得整天被風吹雨淋的。

穎川王每日去寵妾墳前祭奠,秋天到了,墳上落滿了枯葉,像是金黃的被子。到了冬天,大雪把金黃的被子掩埋了,穎川王要娶新王妃了。

新王妃是易家的長女,多年前隨道人離家修行,如今回來了,便與穎川王有了婚約。

張蒼對這些事有些提不起興致,也沒上心去查,聽過就算了。他總有些不開心,思來想去,決定再去找個弟子。

這一找,倒是可巧,一眼撞見了自己那位“已經死了”的弟子。

彆說穿著嫁衣戴著麵甲了,就是燒成灰了他也認得。

原來他確實沒看錯,的確是個聰明人,就是不願意往他的方向長,整天想著從他身邊逃走。

張蒼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了,他隻覺得第一次見她時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又回來了。

多好看的美人,又聰明又隱忍,死在他手上就好了。

不願意被他捏成另一個自己,死在他懷裡就好了。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這些字句在他心頭反複衝撞,他興奮得拿不起刀來,隻想感受她在手裡漸漸死去的時刻。

她沒死。

張蒼在黑暗中下了死手,想把新嫁娘活生生掐死在新房中。

但是她沒死。

她身上有蠱毒,他不知道的蠱毒。

他養了她那麼久,卻仿佛從來不認識她一樣,仿佛還是當年路過妓館時偶然一瞥,看見那姑娘長得好看。

除了知道那姑娘好看,其餘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放她走,放她到陽城去,任她給另一個男人生兒育女?

就是在這個瞬間,張蒼忽然意識到,和這個美人親密並不是隻有一種辦法,把他的痕跡刻到她的骨子裡,教她永生無法忘懷,也並不是隻有一種辦法。

“乖一點,不是教你吃苦頭。”張蒼的手慢慢收緊,覺得她脖頸上的紅痕真是紮眼得很。

易楨直接攔住了他的手,硬著頭皮問:“你這麼著急,一定要今天殺我嗎?”

張蒼也沒有強硬地繼續,笑道:“不是要殺你,是要讓你開心,開心了給師父生個孩子。”

“這樣才是真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全天下沒人比我們更親近了。”

易楨:“……”

您在剛才那個瞬間開始指數級的變態了是嗎。

易楨深吸一口氣:“您既然不急,我這邊有個兩全的法子,非常親密。”

張蒼:“什麼?”

易楨:“再過個幾十年,我們約在義莊見麵,大家都老得差不多了該死了,在義莊燒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誰也不認識誰,大家混在一起去給農民伯伯做化肥。”媽的快唱出來了。

易楨趁他不動作,往後挪了挪,試圖從他身子底下挪出去。

易楨:“你仔細考慮一下,這樣是不是親密多了,骨中骨、肉中肉,反正你也不急對吧,不比現在這種虛假的肉/體歡宜實際多了,幾十年一晃就過去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