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茶香繚繞(2 / 2)

她閉著眼睛沉睡是弱水一瓢,睜著眼睛五官靈動是人間瑤華。

人間自有瑤華館,何必還尋弱水船。

動靜變化的那一刻,杜常清幾乎要沉溺在她的眸光水色之中。他太久沒見她了,又太久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過她了。

就像是一個渴得快死的旅人,就是在清水中放鴆毒、倒進細碎的刀片,他也會毫不猶豫、喪失理智一般地往下喝。

那盞熱茶直接潑在他身上了,因為他俯身的動作,肩膀和胸膛都沾濕了一大塊,熱燙的茶水就算隔著衣服也立刻傳來了足夠的熱度。

茶盞在他身上滾了一下,又因為他後知後覺、沒什麼用處的避讓動作在他手臂上磕了一下,沒有直接摔在地上,而是往旁邊一滾,倒空水的茶盞咕嚕咕嚕滾到牆角去了。

聲音過於沉悶,甚至沒有傳出這個屋子去,外麵圍著看中洲土產的婢女一個也沒有驚動。

易楨的神經緊繃著,某個瞬間甚至隱隱出現了耳鳴,眼見著茶盞滾到一邊去,眼前男子的衣服被茶水沾濕,立刻上手用袖子去擦,碰到滾燙的觸感之後有些慌了:“是開水,郎君你快把衣服給脫了,皮膚燙壞了會和衣服沾在一起的……”

她覺得自己演技超神,一點破綻也沒有,去脫他衣服的動作十分自然,慌亂又急促,動手能力也很強,上手就直接把他的衣領給扯開了,露出大半個肩膀。

就算是一眼看過去,隻見他皮膚白皙、肌肉線條流暢,被茶水燙到的地方微微發紅,視線所及之處沒有發現任何疤痕,心中一沉,臉上也沒有露出任何端倪。而是自然而然地一邊用乾淨的帕子掩上去,一邊轉頭要喊婢女來——

然後就被捂住嘴了。

“彆、不喊人,我不是他。”很短的一句話,聲音壓得很低,說話者過於慌亂,甚至出現了太低級的語法錯誤。

易楨隻覺得自己方才因為過於興奮而浮在半空的魂魄又落回了身體裡,激動到戰栗的心臟越跳越快,然後她發現自己手上抓的衣袍,是白色的。

純白色。在姬金吾的審美體係中,永遠沒有地位的純白色。

她還說過,根本無法想象姬金吾穿白色是什麼樣子。

所以,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

杜常清還從未遇到過這麼窘迫的時刻。

他隻是微微一晃神,沉溺在她如渴死者的鴆毒一般誘人的美貌中,然後就被誤會得徹底,被言嬌語澀地喚來了一聲“郎君”,甚至衣服都給她脫下一半來。

被當成兄長了。

因為長得很像,而且這麼自然而然地去碰她的臉嗎。

他不是要去摸她的臉,不是要去輕薄她,他隻是擔心她是不是還活著。

這個理由根本說不出口。荒謬。

兄長平常也這麼去碰易姑娘嗎?易姑娘會這麼喚他“郎君”,然後幫他換衣服嗎?

諸多思緒在他腦中紛紛揚揚地落下,羽毛一樣落在水中,一點水花都沒濺出來,隻有波瀾無限,往外推去。

門開著,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地和嫂嫂挨得那麼近,甚至衣服還抓在她手裡。

不能讓她叫人,被人看見的話就完了。

這是杜常清的唯一一個念頭。

可是等他捂住她的嘴、強製她停下喊人的動作,場景又變得更奇怪了些。

衣衫不整地把她拉在懷裡,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叫人,怎麼看怎麼像是心懷不軌的同胞弟弟企圖染指兄長的妻子。

懷裡的美人又軟又香。

甚至是裝作自己兄長,刻意讓嫂嫂誤會,待到衣衫不整的時候,再一語道破“我不是他”。

好惡劣。

過於惡劣了。

易楨渾身僵硬,她都還沒想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雙眼睜得很大,目光灼灼,定在他臉上。

杜常清一點一點放開她,也不顧肩膀被燙到的地方開始微微發痛,可能要破皮留下燙傷疤。

對,非常奇妙,這對雙胞胎要在同一個地方留下一個一模一樣的燙傷疤。

他匆匆把濕掉的衣服拉回去,不知道說什麼好,往後退了半步,拉開與她的距離,方想起要解釋自己怎麼在這裡:“兄長囑咐我來看看燕燕,還有,托我給嫂嫂送把防身的匕首。貿然進了屋子,冒犯嫂嫂了。”

白衣沾濕之後非常糟糕,他肩膀流暢的線條異常明顯,因為胸膛上也被潑上了熱水,鎖骨下的皮膚隱隱能看見。

易楨想起上次他盯著那盞殘茶的幽深眼神,也不覺得他做出“趁沒人在,伸手摸摸嫂嫂的臉”這種事非常突兀,但見他臉都紅了,硬撐著表情不要全垮下去,隻想著是小孩子鬼迷心竅不懂事,不知道該說什麼,與他相對無言,愣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說:

“那、那我把門關上,你換件衣服?”這麼穿著濕衣服出去也不像話。

她話一出口就覺得糟糕,這話實在有些不知輕重,約莫她心緒激蕩,如今腦袋都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