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修花萼樓(下)(2 / 2)

範汝:“我要帶你離開這裡。”

易楨:“姬金吾讓你來的嗎?”雖然是疑問句,但是很肯定。

範汝:“你知道他特彆喜歡你,你不理他他還眼巴巴來討好你,對吧。我就是因為這個來的。”這位範祭司顯然是被臨時委派了任務出來找易楨的,臨行之前還被反複囑托,現在貓貓的脾氣上來了,毫不猶豫揭自己好朋友的底。

易楨:“……”

易楨:“我不要和你走。我答應了彆人。”

範汝:“你那位姓李的道長已經離開延慶公主的控製範圍了,他身體已經好了。你不用擔心他。”

易楨:“不是因為這個。”

範汝:“哦。原來你不喜歡姬金吾啊。我還以為你們兩情相悅呢。”

易楨:“……”

範汝:“這和我又沒關係。我就是來帶你走的。而且我覺得你最好不要和我打起來,反正也打不過。叫人來,他們也打不過。我不能殺你,但是可以把目擊證人都殺了。”

易楨:“……”

易楨:“我還有彆的選擇嗎?”

範汝遲疑了一下:“那你挑一下麻袋的顏色?”

易楨:“……”

易楨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一邊說:“你自己也知道他有個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馬,幫著他強搶良家子心裡過得去嗎。”

範汝:“還行,挺過得去的。是他造孽又不是我造孽,打雷也是劈死他。”

易楨:“……”

在範汝伸手抓住捆著她手腕的繩子帶她走時,易楨幾乎是在瞬間化作白色霧氣往後退去。

範汝抓了個空,立刻知道不妙,臉上露出一個無限肖似貓咪呲牙的表情,腿在欄杆上一蹬,縱身追隨著白色霧氣的痕跡去抓她。

易楨已經摸到芥子戒中的匕首了,這柄匕首還是姬金吾送她的。現在要用這柄匕首去破開姬金吾給她設下的束縛,倒是有些難以言明的感慨。

縱使用了隱生道的秘技,她躲得也有些狼狽,畢竟範祭司同樣是高機動性的妖修。

範汝很有些不解:“宮中危險,他並沒有騙你,隻是為你好,你為什麼不信。”

易楨皺著眉頭說:“他騙我騙得少嗎。”三分曖昧演出十分情意,纏綿說著愛語卻連她送的頭發都不知道丟哪去了。

反正為了達成他的目的,這個人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範汝搖搖頭,也懶得為自己的好友辯解,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強硬拉著她就要離開。

易楨還沒掙紮,範汝忽然放開了她,自己往後疾退,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噌”地釘上了一隻雪白的短刀。

隨後黑暗中竄出一條人影和範汝纏鬥了起來。

易楨知道那是張蒼。

張蒼和範祭司都是高敏捷的路子,而且恐怕都是當世楚翹,打起架來嗖嗖嗖,完全就是兩道殘影,觀賞性極差。

雖然知道是張蒼方才讓她所處境地好轉了,但是易楨現在並不想看見張蒼,匆匆瞥了他們一眼,提著裙子就往醫館裡跑。

結果一進去剛好看見了紅衣壯漢蔣虎進來。

蔣虎笑嗬嗬地對她說:“姑娘,公主找您呢,說她忽然想見您,見完您之後,我就送您出宮去。”

易楨還以為修花萼樓的宴席要持續到後半夜,她也要一直待到後半夜才能走。

她遲疑了一下:“公主忽然想見我嗎?”

蔣虎說:“公主聽聞您身上原來是被種了蠱毒,說怕您亂想,所以想見見您。您彆害怕,您的帷帽從頭到尾都不用摘的。”

延慶公主其實算是個真性情的人,她平日裡對“臭男人”的厭惡簡直是溢於言表。

易楨稍稍遲疑了一下,想到不用脫帷帽,見完公主就能了結這事立刻離開,點了點頭,提著裙子就跟著蔣虎上車了。

不知道範貓貓和張蒼還在不在打架。

易楨在車上發現李巘道長發了條消息過來。

他語氣和緩很多,易楨也不敢怠慢這久違的好意,雖然心緒紛亂,但是還是立刻回了他。

她麵前擺著的選擇好像都不怎麼樣。但是選擇題不就是這樣。一個對一個錯,自然大家都選對的那個;都是對的,選哪個都行;然而大家麵臨的選擇往往全是錯的,所以難選。

易楨歎了口氣,再次確定自己做出的選擇是目前能夠選的選項裡麵,自由度最高的那個。

車架走得很快,易楨很快就看見了修花萼樓,她正迅速接近修花萼樓的側門,延慶公主的人在那裡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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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賢把燈挑亮了一點。

先帝昭王曾經為了再見到自己已故的寵妃嫻妃,鑄造過招魂的燭台。

台高三十丈,膏燭之火列於台下,遠望如列星墜地。

可惜最後也沒能見到一點嫻妃魂魄的影子。

所以那些搜集來的香燭沒有完全派上用場,至今還積壓了一批在宮中庫房內。

“許久不見,”徐賢說:“姬城主。”

姬金吾早已坐下,手上捧著盞茶,但並沒有喝:“許久不見,徐督主。”

徐賢坐了下來,他今天難得不是穿著便裝,而是正兒八經穿著北鎮司的控鶴襖,開門見山:“信之前已經遞給你了,延慶公主這次宴席請了四位世家家主:葛地馮家、雲陽蘇家、楚宰林家,還有義息熊家。”

姬金吾淡淡地說:“馮家家主馮譽是外室庶子出身,能一路走到家主之位,也不是蠢人,還要摻和進這種事裡去……確實大膽。

徐賢短暫地笑了一下:“或許是因為他喜歡延慶公主呢。延慶公主可是有名的美人,把皇室地位尊貴的美人抓在手裡做刺激快活的事情,還有修為增長,何樂而不為呢。”

姬金吾卻沒跟著他笑,顯然不太想把這個話題往深裡聊,淡淡地扯開去:“延慶公主的修為你有具體了解過嗎?”

徐賢搖了搖頭:“沒有。她從來不出手,我沒摸清具體修為。不過她要是沒法出其不意地把那幾位家主都殺了,我準備了後手幫她。”

他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應該不至於,那幾位家主我都給下了藥,這要還殺不掉,延慶公主可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就是那個軒轅昂比較麻煩,今晚不一定能殺他。但是今晚過去,延慶公主勾結他的證據我會送到世家手裡去,讓他們狗咬狗去。”

姬金吾說:“延慶公主會成功的。”

徐賢笑了笑,和姬金吾說話他沒有陰陽怪氣來降低對話效率:“謀殺世家家主這個罪名可是她自己上趕著求來的。她要不是那麼主動,我還真不知道怎麼煽風點火才能讓他們打起來。”

姬金吾往窗外望了望,看見了天上那輪明月,他一直沒什麼表情,隻是簡單地陳述事實:“今晚要死許多人。”

徐賢搖搖頭,撫掌道:“這怪得了誰,她自己蠢。她真以為殺了一個家主,世家就自行瓦解了嗎?還不是推出一個新家主臨危受命。”

“北齊孝靜帝(注1)也是這麼想的,會有後來者重蹈覆轍也不足為奇。”姬金吾說。

徐賢這時候終於察覺到坐在自己身邊這位一身素色的老朋友有些心神不寧。

徐賢沉默了片刻,看向姬金吾,忽然問道:“她也喜歡你嗎?”

這問題問得十分突兀,甚至有些僭越了,姬金吾快速看了他一眼,顯然知道他在說誰,但是並不想和彆人說起自己的心事,迅速把話題給轉移了:“彆聊這事。”

徐賢挺誠懇地道歉:“我那天不知道她是你的人。她戴著帷帽有點像我剛進宮時候的主子。”

姬金吾:“沈美人?”

徐賢點點頭:“她原先是歌姬出身,舞也跳得好,臉也長得好。隻是先帝一門心思地看重嫻妃,不然她本來不該隻是個美人的。”

姬金吾:“沈美人去了許多年了。”

徐賢:“是。先皇後不太喜歡她,先帝又不記得她,她自己也不太會做人。死的時候衣服被子都是虱子,大冬天沒人服侍她,她自己燒炭烤火還把臉給燒壞了。”

徐賢今晚很有些健談,但是姬金吾認識他許久了,知道這是為什麼,隻是默默地扮演好一個陪聊的角色。主要是他一旦停止做正事,立刻開始想易楨那兒的事。

姬金吾:“你那時不在她那兒做事。”

徐賢:“我晚上會跑去幫她。後來她的屍體也是我抬出去的。宮裡的人都欺負她是個無依無靠、出身下賤的歌姬,折辱她不需要成本。”

他們倆一齊沉默下來。

徐賢說

:“皇家真是有的是法子作踐下人。當初昭王是,現在昭王的女兒也是,彆人不順著她,她就要殺人。會膽大到殺世家家主,不是沒有預兆的。”

他這話說的一點波瀾都沒有,像是每天睡前在心裡重複過許多遍,已經把這話所有的棱角都磨掉了。

徐賢迅速接了下一句話:“我反正不久就要下去陪她了——最後問你一句,你身上的蠱毒真的不告訴你母親嗎?”

姬金吾搖了搖頭:“這麼多年都瞞過來了,何必呢。”

徐賢說:“你不同你弟弟說,這是情有可原,我理解。可是你這許多年來有許多苦本來是不該吃的,我要是你,早就把真相昭告天下了。”

姬金吾終於淺淺地笑了一下:“我到底是長兄,家中的事情怎麼也不能推給母親和幼弟。”

徐賢搖搖頭:“我要是你我就絕不甘心。”

姬金吾知道他理解不了,隻是說:“有的事情不甘心也沒用。”

徐賢:“話不能這麼說。比如你喜歡一個女子,那女子不喜歡你你也把她搶到手裡,多磨磨她就喜歡你了。強扭的瓜也甜呢。”

姬金吾:“她要不開心的。”

徐賢一下子笑了出來,過了一會兒發現姬金吾並不是在講笑話,忽而覺得眼前這位神色平靜、一手締結上京亂象的姬城主,委實是有些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注1:有著名典故“狗腳朕”“陛下何意反臣”。感謝在2020-05-0923:46:15~2020-05-1023:57: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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