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之笑了起來。“感謝林老爺的大恩大德,我這個人們口中的地痞流氓才有機會娶上這麼如花似玉的媳婦,小子一輩子銘記於心。”
外秀內慧的林微瀾總覺得季言之這話怪怪的,按照她對林老爺的了解,季言之這話說出口隻能加深林老爺對於‘大女婿’的不喜。
林微瀾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林老爺,發現林老爺果真如她所想,臉上掛染了很明顯的厭惡。林大爺對表現得‘爛泥’一樣的季言之極其不喜歡。可即使是再不喜歡,林老爺還是默認了季言之就這樣把林微瀾帶走。
無媒無聘,視為奔。奔者為妾,在過去,可是要受人唾棄的。
接受傳統教育的林微瀾在這一刻,心真的很涼。
她長於鄉野,和林老爺的見麵並不多。所以死了祖母無依無靠的她,來到柳城林家後,林老爺對她的態度,比不上長在他身邊的林家棋、林薇夢。林微瀾雖說有些傷感,卻也覺得是人之常情。人更偏愛常伴他左右的子女很正常。
可是……被這樣對待,林微瀾到底心寒了。她的感覺是對的,林老爺早就忘了她也是他的女兒。
林微瀾沉默的跟著季言之回了家。
“哥,你該做飯了。”
一路上小臉繃得特彆嚴肅的福哥兒開口道:“咱家那麼窮,哥你可要勤快一點,才不會讓嫂子嫌棄。”
小小年齡的福哥兒簡直操碎了一顆心,剛回到家便迫不及待的向林微瀾宣揚季言之的優點。不是福哥兒瞎吹,是他的親哥真的稱得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人物。
季言之很想一巴掌糊到福哥兒的頭上,有這麼在‘新嫁娘’麵前這麼坑自己親哥的嗎。隻是他瞄了瞄顯得特彆拘謹,特彆不自在的林微瀾,到底什麼話也沒說,徑直就進了廚房。
由於菜是早就切好的,所以很快的,季言之就把燒肥腸給弄好了。
米飯是早就蒸好的三合米,微微還有些發涼,不過配上重新煮開的米湯,倒也不算太難吃。
不過林微瀾顯然很不適應這樣的吃法,她的口味偏向清淡。第一口飯菜入口的時候,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一聲不吭的繼續吃下去。
在林家的時候,帶著血絲的牛排她都吃得下去,什麼閒話都不說,何況即將也是自己家的食物呢。而且季言之的手藝真的挺好的,即使是賤價的豬大腸,也處理得沒有一丁點的異味。
吃過晚飯,林微瀾居然將袖子一挽,幫著季言之洗碗。
說實話,對於林微瀾居然如此平靜的接受了她未來的丈夫,是大戶口中的下等人地痞流氓,季言之是真的感覺到了一點兒詫異。畢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其實姓愛新覺羅的事情注定……不說隱藏個一輩子,至少也要隱藏個幾十年。
當然了,這裡麵還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季言之選擇留在華夏國內,如果建國後的那場足足持續了十餘年的浩劫依然到來,季言之必然會選擇隱瞞身份,畢竟他和福哥兒,包括他們的後代子孫都是典型的封建殘餘。
季言之對於林微瀾的認命,感覺到詫異。而他又不是喜歡將心頭疑問藏著掖著的人,所以就問了出來。林微瀾也沒料到季言之會問她為什麼這麼平靜的接受這一切,沒有抗拒的心思。
林微瀾看著季言之那張此刻寫滿了認真、嚴肅的俊臉,突然溫溫柔柔的笑了起來。
“我雖然不聰明卻看得明白,與其以後被當做小貓小狗一樣被丟棄,還不如‘聽從’父命跟了你。說句不害臊的話,你是我目前來說最好的選擇了。”
季言之也笑了起來:“不怕我真的是地痞流氓?”
這話的意思是說……她的丈夫不是真的地痞流氓。
林微瀾咦了一聲,“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話說得還是挺有道理的。”
季言之這一刻是真的很喜歡看似清冷其實卻什麼都看得清楚明白的林微瀾,於是他笑著道:“餘生請多指教,爺的福晉。”
“爺…福晉,你…”
林微瀾吃驚的捂住嘴巴,顯然季言之的真實身份讓她格外的吃驚。
“五年前,和碩和親王府闖入一夥賊寇,我隻來得及帶著幼弟逃出京城。”季言之沒覺得將自己的真實身份說給林微瀾有什麼不對。他乾的事情,依著林微瀾外秀內慧的心性一定會很好的給他打掩護的。
季言之繼續說道:“其實來到柳城是一個意外。當時正逢災荒,田野顆粒無收,我帶著幼弟跟著一村子的難民逃荒。從北平一路逃跑了整整一個月,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柳城。”
“當時一村子的難民大概有一百將近兩百人吧,可惜到了最後,剩下的不足百人,其中就包括了我和福哥兒。”
“後來我用妥善藏好的金銀換了這所民宅。之所以會選民宅住進去,也是因為人員混雜更能隱藏身份。畢竟我和福哥兒都姓愛新覺羅,就怕彆有用心之輩抓住,像日本人立溥儀堂哥一樣,立我或者福哥兒當個傀儡皇帝。”
冷不丁聽了這麼一個驚天秘聞,林微瀾思緒很不平靜。她咬著唇瓣,過了好一會兒,才把聲音從嗓子裡逼出。
“你告訴我這些,難道就不怕我出賣你和福哥兒嗎。”
季言之再次輕笑了起來:“你心思謹慎會看人,我比你更加會看人。說句張揚過於自信的話,憑我的魅力,難道還不能做到讓福晉你全心全意的愛上我嗎。”
林微瀾很想啐一口季言之這不要臉的臭男人,哪有人這樣自我誇耀,真是不害臊。
到底是大家小姐的矜持占了上風。
林微瀾白了一眼季言之,便繼續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