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兆之雪(宮裡總說瑞雪兆豐年,她站...)(2 / 2)

宮闕有佳人 荔簫 8002 字 3個月前

“婉嬪娘子聽聞妙心師父早些時候出去了,卻不知是去了哪裡。眼下外頭雪大難行,妙然師父若是方便,還是出去尋一尋為好,免得摔了碰了,又或凍病了。”

這話阿詩聽得不解,卻也知彆有其意。她便沒硬去解釋“妙心師父就在房中”,揚音道:“好,多謝施主了。”

外麵笑說:“妙然師父客氣了。”頓一頓,又言,“如是一會兒雪還不停,倒不妨去半山腰的靜緣閣暫歇。”

阿詩怔了怔:“好,我知道了。”

接著,就聽外麵的宦官乾脆利索地走了,靴子踏雪離去的聲音響了一陣,門外歸於安寂。

阿詩再度看向顧清霜的時候,顧清霜已從銅盆前走開,行至衣櫃前蹲下身,拉開抽屜取出一物放入袖中,又拿出油紙傘:“炭不夠用了,我去山下的炭庫取些,你先睡,不必等我。”

阿詩上前一步:“我陪姐姐……”

顧清霜輕聲:“你是要按婉嬪娘子所言出去尋我的。”

阿詩旋即明白,點點頭:“那姐姐多加小心。”

顧清霜便離了禪房,撐著傘,一路往山下去。她當真先去了一趟山腳下的炭庫,值守庫中的是淨塵師太自宮外收來的弟子,法號妙真,算來和顧清霜是平輩,但隻有十二三歲。

見顧清霜這時候來,妙真愣了愣:“師姐有事?”

“前些日子炭燒得旺,如今突然大雪,就不夠用了。”顧清霜和和氣氣地央她,“可有富餘的可以借一些麼?若不然,從我下個月的炭例裡扣也可。”

妙真笑道:“有的。師父說了,大家都彆凍著才好。師姐稍等,我給師姐裝些。”

“多謝。”顧清霜頷首為謝,又說,“彆裝太多,雪太大了,多了反不好拿。”

“好!”妙真應下,很快就尋了個三乍寬的竹簍來,給顧清霜裝了一小簍,差不多正夠燒上一天一夜。

顧清霜謝過她,又撐開傘,拎著竹簍出門。真是天公作美,幾句話的工夫,雪雖未見更大,風卻比方才凜冽了,顧清霜在風雪中當真走得艱難,涼氣從口鼻直往心口裡灌,灌得通體都冷,雙手更早已失了隻覺,每根手指都僵著。

好不容易折回了半山腰處,原是專程奔著靜緣閣而來的顧清霜,硬生生真有了種終於尋到地方避雪的輕鬆。

她一步步艱難地挪到門口,望了望裡麵的燈火,抬手叩門。

木門在風聲中輕響兩下,裡麵有宦官應聲:“誰?”

“可是哪位施主在閣中避雪?”顧清霜問得平心靜氣,“貧尼是寺中女尼,法號妙心。下山取炭被風雪阻了去路,想借靜緣閣暫避。”

一時無人應話,側耳傾聽,似有宮人低語。

不多時,房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袁江。顧清霜忙立掌頷首:“袁大伴。”

袁江躬一躬身,側身一引:“師父請。”

“攪擾了。”顧清霜邁過門檻,守在門邊的宦官闔上門,風雪被阻住,周圍當即一暖。

靜緣閣並不大,上下三層都隻有三四丈的長寬。一層算是一方廳,廳中設有桌椅,偶爾會有女尼們來此小坐,飲茶說話看景,顧清霜也曾來過。

二層與一層差不多,隻是四周圍多了些書架,書架上放了些經書,另有一方窄榻,可供小歇。

但三層就不同了。一層二層入目便是開闊的一方廳,三樓自樓梯上去,先是一方窄窄的過道橫在眼前,過道那邊則是一麵牆,推門進去才能看到房內陳設。房中從床榻衣櫃到案桌屏風齊全,可算是方正經的臥房。

顧清霜一副全沒多心的模樣,也不往樓梯上看,徑自坐去側旁的椅子上坐下,將盛炭的竹簍擱在腳邊,又低頭撣去鞋上粘的雪。

袁江似比上次更客氣了些,親手給她端了茶來,她剛要端起來喝,樓梯上忽而傳來腳步聲。那腳步走得挺快,不多時,一名宦侍就停在了她身邊:“妙心師父,一樓冷些,皇上請師父上二樓去坐。”

顧清霜怔了怔才起身,也不多言,隨著他上樓去。

他們行至二樓,原在二樓飲茶的人正往三樓去,她微微抬頭,隻看到一抹挺拔頎長的背影。

樓梯狹窄,那道背影被陰影遮去大半,卻仍不掩威儀。顧清霜收回目光,領她上來的宦侍已去將茶桌上原本的茶盞收了,很快又手腳麻利地為她沏了新茶來。

她並不急著往三樓去。眼下他守著分寸,她一個出家人更不能著急。她隻是想著婉嬪前後兩番傳去的話覺得奇怪,一時也懷疑婉嬪是否在設計害她,細思之後,又覺這於婉嬪而言大是不必。

安然飲下半盞熱茶後,她才滿目疑惑地問那宦侍:“好端端的,皇上怎的也來這靜緣閣了?”

那宦侍小心地望了眼樓上,束手垂眸:“早些時候,太後娘娘離了寺,與久居行宮的平太妃說話去了。平太妃近來身子都不大好,今日提起有話想與皇上說,太後便著人來請皇上過去一趟。誰知這雪越下越大,便這樣困在了半道上。”

他斟字酌句說得謹慎,一番話答得挑不出錯。但與婉嬪先前著人傳來的話放在一起聽,顧清霜便摸出了些端倪。

大約,是他原被風雪困在了雲和郡主處,卻被太後得知。她們都覺得近在眼前的大選逼得郡主心急了,太後如何能不多加提防?這才尋了個由頭請他離開。

至於他歇在靜緣閣,或許真是因為風雪比早些時候更大,但也沒準兒是他知悉太後心思,是以雖離了雲和郡主的禪房卻心存不快,便也懶得去見太後罷了。

顧清霜暗自揣摩著前後二者的分彆,忽而又有腳步聲傳來,拉回她的神思。

一宦侍正上樓來,手中端著個托盤,托盤裡盛著個不算小的陶罐。途經二樓,他並沒有停,腳下一拐直奔三樓。不多時,顧清霜隱隱聽見三樓響起稟話的聲響:“方淑人聽聞皇上被大雪阻了去路,著臣給皇上送一壺溫酒來暖身。”

話音剛落,男子沉喝響起:“佛門淨地豈可飲酒?滾。”

這是心情不好。

方淑人,婉嬪……

顧清霜兀自又抿了口茶,餘光睃見那宦官頭也不敢抬地下了樓來,不急不緩地擱下茶盞,開口叫他:“這位施主。”

那宦侍腳下一頓,側首瞧見是個女尼,忙上前幾步:“師父有吩咐?”

“不敢當。”顧清霜的視線落在他托盤中的酒罐上,“這酒,施主擱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