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納西索斯睜開雙眼, 還沒看清周圍的情況,先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然後一雙手臂收攏,把他攬在懷裡。是哈迪斯。
“早安,納西索斯。”
男神的胸膛是那樣寬闊, 他有力的心跳帶動著納西索斯的心跳, 灼燙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然後是輕輕的□□, 不重, 卻讓他的耳廓通紅。
他又重複了一遍:“早安, 我的納西索斯。”
仿佛喟歎。
在哈迪斯低沉的嗓音裡,納西索斯聽出了他的滿足。其實不止是哈迪斯, 他也是一樣。以前, 他無法理解奧林匹斯諸神的貪歡, 但他現在似乎有些明悟——靈與肉的結合,原來不僅僅是歡愉的, 還會給人一種終於圓滿的充盈感。
“早安,哈迪斯。”
被哈迪斯抱在懷裡,枕在伴侶的胳膊上, 這個睡姿讓納西索斯無法看清伴侶的表情, 他稍稍調整姿勢, 在可以活動的範圍裡伸長脖子, 一個吻落在哈迪斯的下巴上。
清淺的,柔軟的,仿佛鴻雁的羽毛。
輕飄飄落在哈迪斯的心上。
哈迪斯把他摟得更緊。
納西索斯伸手去摸他的下巴:“紮手。”
手被哈迪斯捉住,留下一串啄吻:“起床以後,幫我剃一下胡茬吧。”
納西索斯抽手:“你倒是會安排人。”語氣裡帶著些許嗔怪,卻沒有拒絕。
“真好。”哈迪斯說。
“嗯, 什麼?”
躺在哈迪斯的臂彎,對於納西索斯來說是一種十分新奇的體驗。雖然有些硌人,但他舍不得離開。就那麼靠著哈迪斯的肩窩,漫不經心的搭話。
哈迪斯說:“今天是第八十九天,我向你問候早安。”
日理萬機的冥王殿下居然會費心去記這種事,納西索斯覺得有些意外,又有種難言的感動。他想起一開始的時候,他因為搶婚的事對哈迪斯態度惡劣,那些日子,哈迪斯得不到他的回應,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所幸現在他們在一起。
以後,他有無數個早晨,可以和哈迪斯道早安。
因為這個念頭,納西索斯忍不住在哈迪斯的懷裡動了動,伸手去抱他。
哈迪斯卻以為他要起床,伸手按在他的後頸:“再陪我躺一會兒,納西索斯。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摯愛的神明就躺在自己的懷裡,這與其他的肢體接觸都不一樣,更熨帖,更充實。
就像此時道出的早安,也和餐廳裡的對話截然不同。哈迪斯喜歡這樣,一睜眼就看到自己的伴侶,聽到納西索斯問早的聲音。
“你的手臂不酸麼?”
納西索斯也想再陪哈迪斯躺一會兒,但他覺得現在這個情形似乎不太合適。他枕在哈迪斯的手臂上睡覺,尚且覺得脖子酸脹,何況是被枕著的哈迪斯,肯定不會好受。
他想了想,說:“今晚加一個枕頭,你就不用這樣了。”
加個枕頭?
哈迪斯覺得,自己可以把這句話理解成邀請。
從此,他不用在辦公廳裡徹夜辦公,納西索斯會在寢殿裡為他留出半張床。
想到這裡,哈迪斯忍不住悶悶地笑了。
“你笑什麼?”
納西索斯問著,他的話語被哈迪斯胸腔的顫動震碎。他拿開哈迪斯的手臂,微微支起身子,去看哈迪斯臉上的笑容。
冥王陛下不常露出笑臉。
納西索斯喜歡看他笑的樣子。
他吻一吻他的嘴角,在雙唇分離的時候,聽見哈迪斯的聲音:“我很高興。”
隻是把寢殿的床分一半給他,就把人高興成了這樣?
納西索斯歪頭看他,淩亂的棕發堆上他的頭頂,他像是納罕,卻不知道,他眼底的笑意已經將他出賣——他分明也很高興。
“起床吧,哈迪斯。”
納西索斯說。
“你該去辦公了,我也要去演練場了。”
像從前的每天一樣,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
納西索斯說著,要翻身下床,卻被哈迪斯捉住,抱進懷裡:“今天不用去演練場,我已經給你請假了。”
“為什麼要請假?”
納西索斯偏頭,蓬鬆的頭發擦過哈迪斯的臉頰,嘴唇,微微的癢。
他說:“我沒有不舒服。”
他是神明,又不是人類。
一場歡愛,隻會給他快樂,不會感覺疲倦和疼痛。
他隻是陳述事實,聽在哈迪斯的耳朵裡,卻有些不同的意味。哈迪斯的眼眸暗沉了幾分,他摟著納西索斯的手臂微微收緊:“你最好不要繼續這個話題,納西索斯。我會以為你在引誘我。”
嗯?
納西索斯先是不明所以,然後突然臉頰爆紅。
因為哈迪斯的動作,他完全沒有防備,往後一靠,和哈迪斯的身體完全貼合……他感受到了,哈迪斯下|身的滾燙灼熱。
“——大,大白天的,你在瞎想什麼!”
納西索斯無法保持頭腦的清醒,氣急敗壞地說著,要掙開哈迪斯的懷抱。
哈迪斯不肯放他,反而湊近了,去吻他因為羞澀與著惱而透出淡淡粉色的脖頸:“是你教我的,納西索斯。”
愛是克製,也可以是放縱。
“唔——”
納西索斯被他吻得情動,繃直了腳背。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爪子撓門的尖利聲響,納西索斯忍不住蹬腳,踢在被子上。他用喉嚨裡擠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夾著壓抑不住的呻|吟:“哈迪斯,是西奧多。”
哈迪斯斂眉,稍稍抬頭,回了一句,又低下頭去。
“嗯,不要管它。”
爪子撓門的聲音還在繼續,納西索斯更加緊張了。儘管西奧多進不來,可它就在門外,它什麼都聽得見!
納西索斯繃得像一張弓,他的臉上身上都沁出了淡淡的粉,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哈迪斯將他轉向自己,吻去他鼻尖上的水澤。
門外的聲音消失了。
珍惜的吻落在納西索斯的眼睫毛上。
“專心點,納西索斯。”
又是一場纏綿。
納西索斯從哈迪斯的懷裡爬起來,他顫著手穿衣服,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脫力。他的嗓子都喊啞了,說話聲隻能壓得低低的,像烏雲盤踞,即將迎來一場雷雨:“枕頭不給你準備了,你繼續睡辦公廳!”
即使生氣,也說不出重話。
哈迪斯湊過去,替他整理衣襟:“可是,我想每天第一個見到你,讓你一睜眼就看到我。”
納西索斯把唇抿緊,他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他是該生氣的,哈迪斯做得太過分了。他喊了那麼多聲不要,哈迪斯都沒有停!雖然,雖然是很舒服沒錯,但是西奧多當時就在外麵,他都沒有停!
納西索斯心裡有氣,偏過頭去,不願意理他,卻又做不到更絕——他沒辦法推開他,拒絕伴侶的殷勤。
哈迪斯幫他把腰帶係好,去捧他的臉頰,讓他看向自己:“納西索斯,不要生氣。我隻是想好好愛你。”
他漆黑的眼眸像夜裡的天空,濃稠的,化不開的幽深,又藏著點點繁星,照亮眼眸深處一個小小的他。
與他對視,納西索斯的氣頓時泄了一半。
他還是不說話。
哈迪斯又低頭去尋他的嘴唇,在上麵磨磨蹭蹭,極致溫柔與繾綣:“不要生氣了,我的愛人。”
……這招又是跟誰學的?
納西索斯心裡冒出這樣一個想法,很快又被哈迪斯吻得理性出走。等他回過神來,嘴唇一片緋紅,水潤透亮,變成了細雨綿綿裡怒放的玫瑰。
好煩。
根本沒辦法和他生氣!
納西索斯伸手推他,把衣服丟到他身上:“趕緊換好,該去吃早餐了!”
這個借口挑得不好,都快中午了,吃什麼早餐?
在前往餐廳的路上,納西索斯終於反應過來。而且他們昨天才在餐廳裡胡來……納西索斯現在回想那時的情景,還會覺得臉熱。
對納西索斯的情緒有所察覺,哈迪斯低聲安撫他說:“放心,我都處理好了。”
確實如他所說,在抱納西索斯回寢殿的時候,他沒忘記收拾殘局。不是懷抱著愛人還能想東想西,而是因為他很清楚,他的納西索斯雖然很愛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臉皮很薄。
他不能讓納西索斯尷尬。
然而尷尬終究無法避免。
這麼晚來吃早餐,乾什麼去了還用多說?
尤妮絲看到他們進來,眼神曖昧,臉上卻綻開了大大的笑容:“冥王陛下,冥後殿下,你們來了!早餐給你們熱著呢!”
熱著呢——
熱——著——呢——
納西索斯嗆咳一聲,被哈迪斯輕輕拍在後背。
哈迪斯拉著他入席,神色淡淡,吩咐尤妮絲:“你先出去。”他心裡清楚,這種情況下尤妮絲不適合侍奉飲食。
“哦,好……”
尤妮絲瞄了納西索斯一眼,懾於哈迪斯的威嚴,隻能乖乖離去。她垂著腦袋,努力把激動的情緒收斂——吻痕!脖子上的吻痕,她看見了!
嘶,好激烈啊!
等到尤妮絲走後,哈迪斯給納西索斯布餐。
納西索斯咬一口麥餅,滿滿一口,像咬在哈迪斯的身上,臉頰塞得鼓鼓的。他斜睨他,嘴裡埋怨:“都怪你!”
除了在床上,哈迪斯其餘時間都足夠忍讓包容:“嗯,怪我。”
這麼一斥一答,感覺像是打在了棉花上。納西索斯皺起眉毛——又是這樣,哈迪斯總能讓他沒有辦法。
吃完早餐,哈迪斯也不急著去處理公務。納西索斯問了他一句,換來他淡淡的回答:“有米諾斯他們,你可以放心。”
納西索斯:???
這是他放不放心的問題?
一向熱衷於建設冥界的冥王哈迪斯,一覺醒來突然對工作喪失了熱情,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納西索斯把自己的疑慮說出來,換來哈迪斯煞有介事地回答:“有些事,冥神們都可以做,還有些事,隻有我能做。”
比方說,和納西索斯一起破解愛情箭的神力。
再比方說,陪伴剛剛與他交付身心的伴侶,不讓他感到寂寞……
當然,後麵的那個想法哈迪斯不會讓納西索斯知道。因為他一些笨拙的討好,納西索斯似乎以為波塞冬的意見都是不可靠的,讓他不要聽取。但是他認為,這次他沒有做錯。
回到寢殿,納西索斯取出愛情箭。
金色的流光在弓身上遊弋,納西索斯垂眸看著,臉頰忽然就飛起了薄紅。他想起在奧林匹斯神山上,他和哈迪斯達成的共識,他們一致把破解神箭的力量作為當前最重要的事。結果,他卻把哈迪斯拉上了纏綿的大床……
咳。
正事要緊!
納西索斯掐斷自己的浮想,把弓往哈迪斯懷裡一塞,聲音透出一股彆扭的僵硬:“你先試試!”
哈迪斯以為他又被愛情箭的事影響了心情,更加覺得不能耽誤,接過金弓,便往裡麵注入神力。然而無論他注入多少力量,那把金弓照單全收,卻沒有給出半點兒反應。
納西索斯湊過來看:“怎麼樣?”
哈迪斯搖搖頭:“沒有反應。”
納西索斯從他的手裡拿過金弓,搭上一支金箭,在拉弓的時候,他能夠感覺到一股金色的力量裹夾他的心靈,那是愛情的歡欣躍動。
他蹙眉:“射箭可以。”
哈迪斯補充:“但卻不接受一點外來的神力。”
兩位男神對視一眼,得出結論——這把弓箭依舊屬於情|愛之神厄洛斯,或許是出於某種惡趣味,厄洛斯讓每個可能撿拾這把弓箭的人都有使用它的權利,但是沒有誰能真正支配它,它永遠是屬於原始神的至寶,是二代神,三代神無法操縱的存在。
彆無他法。
哈迪斯說:“我們必須找到情|愛神。”
隻有那位神秘的原始神能夠破解他的愛情神力。
納西索斯聞言,微微點頭。
哈迪斯去牽他的手:“納西索斯。”
納西索斯抬眸看他,沒錯過那雙深邃的黑眸裡,淡淡的關切。他輕笑:“怎麼,冥王陛下突然對自己沒信心了?”
哈迪斯搖頭。
“那就是了。”
納西索斯眼眸含笑,回握哈迪斯的手。他分明是笑著的,手上的力氣卻極大:“隻要你不放手,我就不會放開。”
那時候,他們是那樣堅定,相信他們的愛不會被任何外力影響……
拿愛情箭沒有辦法,破解神箭力量的事情隻能暫時擱淺。
這邊事了,哈迪斯去了一趟辦公廳。幾位冥神把公務辦得妥妥帖帖,沒有一本公文出現在他的案頭,隻有桌上的水仙花盛放著,散發出淡淡幽香。
哈迪斯給水仙花換了水,汩汩的水流從他指尖注入。他的手指修長,右手的中指左側有一層薄薄的繭,虎口處也有幾分粗糙。這雙手常常執筆批閱公文,也會在眾神的戰爭中執起權杖,但要說起侍弄花草,它卻顯出幾分笨拙。
一朵素白的小花跌在桌上。
哈迪斯微微蹙眉,他手上的動作放得更輕,任那一朵朵水仙挨蹭在他的手背上。忽然,一雙溫熱的手覆蓋在他的手上,他抬眸,對上納西索斯清澈的眼眸。
“真笨。”
“你以前往花瓶裡插花的時候,要揉壞多少花枝呀!”
他帶著他的手,把那些花攏好,讓它們緊挨在一塊兒,繼續仰著白淨的小臉綻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