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2 / 2)

哈迪斯被他嫌棄,也不生氣,反而認真應答:“我不記得。但你可以相信,我送你的花,每枝都是最好。”

這是自然。

畢竟冥王陛下眼光極高,但凡哪一枝上有花朵或者葉片脫落,他會毫不猶豫將之摒棄,再用神力催發一枝。

送給他的摯愛的,必須是最好的。

納西索斯清楚,哈迪斯是個務實的神,正因為務實,他的較真也變成了浪漫。他眸光轉暖,收手,唇角一揚:“坐下吧,哈迪斯。”

他伸手一指,指向桌案後的金椅子。

哈迪斯沒有立刻動作,而是遞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納西索斯見狀,直接伸手,把伴侶往椅子上摁:“不是說讓我給你剃胡茬?你的手這麼笨,我當然得幫忙了。”

哈迪斯沒有說話,但他配合地在金椅上坐好,眼眸微亮。棕發的男神挨了過來,他用神力幻化出薄薄的刀片,捏在手中:“我要開始了。”

刀片是涼的,鋒利的刃好像自帶一股寒氣,納西索斯的手卻是熱的,極冷與極熱貼在一起,反而讓哈迪斯的知覺更敏銳,他的注意力無法從那遊弋的指尖離開。

納西索斯是那樣專注。

他向來是這樣。

當他認真做事的時候,他的眼底好像沉澱了星星,那樣閃亮。在演練場上教箭術時是這樣,給他剃胡茬時也是一樣。

哈迪斯愛他的專注。

“好了。”

納西索斯說著,身體後撤,卻被哈迪斯抓住了手腕。

“怎麼——唔?”

指尖傳來柔軟的觸感,伴隨著哈迪斯說話的聲音,那薄薄的皮膚微微動作著,好像薄紗磨蹭在他的手上:“還紮手麼?”

不紮手。

癢。

納西索斯蜷了蜷手指,碧藍的眼眸裡漫上笑意。

他嘴上不饒人:“隻是不紮手怎麼夠?手指上的皮膚可不敏感,得換個地方嘗試——”

黑發的冥王還在等待他的後話,忽然罩下一片陰影,將他環抱。然後輕輕柔柔的一個吻,落在他的下巴上。

“現在判斷出來了,剃得很乾淨。”

納西索斯說著,滿意地撤身離開。

然而被他點燃愛火的哈迪斯,又怎麼會輕易放他離開?

腰被一隻大手扣住,棕發的男神反應不及,被慣性帶得往前一跌,反而把自己送進了伴侶懷裡。

他一隻手撐在哈迪斯的胸膛,摸到了大片緊實的肌肉,另一隻手撐在椅背上,形成一個曖昧的姿勢。

嘭嘭嘭。

心臟亂跳。

是他的,又或者哈迪斯的,已經不再重要。

納西索斯屈起膝蓋,在哈迪斯的大腿上給自己找了一個合適的姿勢,然後抬頭,向他索吻:“冥王陛下,這個時候你該吻我。”

這種事其實無需提醒。

納西索斯話音未落,就被哈迪斯堵在了唇齒間。哈迪斯的吻來得那樣熱烈,和他為神的慢熱完全不同,裹挾著熱燙的愛|欲,要燃燒成灰燼。

納西索斯被他攫取著雙唇,竟不可避免地感到害怕。理智告訴他,哈迪斯不會傷害他,感情讓他卻覺得哈迪斯吻他時那樣大力,好像要把他碾碎在懷裡,吻化在唇齒間。

愛是縱欲……

他這樣告訴他。

他到底放出了怎樣的野獸啊!

徹底陷入迷亂前,納西索斯的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

所幸,哈迪斯沒有忘記,愛同樣也是克製。在局麵失控的前一刻,他鬆開了懷裡被吻得暈暈乎乎的男神,用蜻蜓點水般的啄吻安撫他的情緒。

“彆怕,納西索斯。”

“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他闔眼,掩住眸子深沉的欲|色,恢複成平時冷靜自持的模樣,隻為讓伴侶心安。在納西索斯交付身心以後,他已經向他索取了太多太多。

“睡一覺吧,納西索斯。”

他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透出幾分啞意,仿佛誘哄。

“你該好好休息。”

神明原本不需要休息,即使極度疲憊,一杯醇美的葡萄酒也能讓他們精神大振。但是為神的時光實在太過漫長,神明慢慢也有了睡眠。假使有愛人在身邊,他們也願意享受一場酣眠……

納西索斯靠在哈迪斯的懷裡,緩緩閉上眼睛,沒忘記提醒他:“我就睡一會兒……彆忘了叫醒我。”

哈迪斯的胸口震響,給了他一聲低低的回應:“好。”

納西索斯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他伏在哈迪斯的肩上,明明不是睡覺的姿勢,他卻睡得格外酣甜,毫不設防,臉頰都透出了有彆平時的淡淡粉色。

哈迪斯偏頭看他,隻是看著他熟睡,就覺得心裡格外平靜。他沒有隨意移動他,怕驚擾了他的愛人,隻是鬆鬆將他摟在懷裡。

納西索斯的身體全然壓在他的身上,像掛在樹杈上的考拉。分量不輕,然而哈迪斯就那麼抱著他,甘之如飴。

納西索斯沒有睡很久,睡神修普諾斯正在忙著公務,沒有人給他編織美夢,讓他沉浸其中。他很快轉醒,揚起印著紅痕的臉頰,揉揉眼睛,問哈迪斯:“哈迪斯,現在什麼時候了?”

剛剛睡醒,他的語氣裡都帶著倦意,懶懶散散,彆樣的性感。哈迪斯摸了摸他臉頰上的紅痕,用神力將之消除:“太陽還沒下山,還早。”

太陽沒下山就算……早?

竟然從勤於公務的冥王嘴裡聽見這種話,納西索斯忍不住瞪了瞪眼睛。他想,幸虧米諾斯等神不在這兒,要是聽見這話,怕是要後悔昨天把事務都往自己身上攬!

他想著,從哈迪斯身上爬起來,他睡得骨頭都酥了,伸了個懶腰,去拉哈迪斯:“走吧,總要做點事,不要虛度了一天。”

眾冥神沒有發現,其實不止他們的冥王陛下是個工作狂,冥後殿下也是閒不住的,否則也不會承擔起演練指導的任務。

哈迪斯見納西索斯神色認真,微微頷首:“也好,那就陪我去趟深淵吧。”

深淵的塔爾塔羅斯,沉睡在冥界最深處。那裡分外寂靜,隻有一簇簇燃燒的冥火點亮天空,照出一片恐怖灼人的紅。冥界的五條冥河見它繞行,隻有朦朧的夜霧在其中吞吐,像巨獸嘴裡的毒液,噴得細細密密,讓人無處躲藏。

冥王的身影破開夜霧,緩緩出現在冥府士兵的眼前。他們輪流值守在塔爾塔羅斯,見慣了冥界主宰來去其中,卻沒想到,冥王陛下這次——竟然帶上了冥後殿下!

“冥王陛下,冥後殿下!”

眾冥府士兵齊刷刷問好,聲音震動塔爾塔羅斯的穹頂。

納西索斯朝他們微微頷首,與哈迪斯拉著手,從兩排士兵中間穿過。

被困在塔爾塔羅斯的泰坦巨神聽見了士兵們製造出來的聲響,紛紛躁動起來。他們在被冥火環伺的結界中高聲呼喊哈迪斯的名字,用辱罵發泄自己被囚禁的憤怒。

納西索斯聽得皺眉。

“他們經常這麼罵你?”

哈迪斯並不在意:“大概吧。”

他不在意,納西索斯卻不能不在意。他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心裡很不爽快。他的哈迪斯,他的摯愛,平時被他懟幾句也就算了。一群失敗者,被關押在深淵裡的囚犯,竟然也敢冒犯他?

納西索斯神色一凜,衝著他們直接開嗆:“既然沒有本事,就該承受被戰勝,被俘虜的後果,被關在囚牢裡像可憐的老鼠似的,還在吱吱亂叫,真是可笑!”

他有意拔高了音量,說給那些可恨的泰坦神聽。

哈迪斯聽了,竟覺得有些懷念,又有些好笑。

自從接納了他的愛情以後,納西索斯很少再這樣懟他,他平時又不愛與其他冥神打交道,便很少發脾氣。此時氣鼓鼓的,看起來竟有些可愛。

納西索斯被他注視著,沒有忽略他眼底的笑意。他衝他抬高了下巴,看起來十分硬氣,甚至有幾分殺氣溢出。

——笑什麼笑!

儘管哈迪斯看起來並不領情,但他仍然覺得,在這種時候替哈迪斯爭辯,是他義不容辭的事。他的伴侶就是嘴笨,不愛爭論,現在就該讓他上!

納西索斯懷著這樣的心情,憑著一張天生就會插刀的嘴,把那幾個困在塔爾塔羅斯的泰坦神辯得個個啞口無言。

他冷然一笑,為這場舌辯做出最後的總結:“失敗者就是失敗者,比拚神力贏不了,就是辯論都無法取勝!”

眾冥界士兵都聽愣了,沒想到冥後殿下的嘴這麼厲害,平時都沒看他說這麼多話,此時舌戰眾泰坦神,針針見血,刀刀鋒利,都是護著冥王陛下——

這是真愛啊!

冥府士兵們為這份真愛感動不已,泰坦神們的感受卻完全不同。早在剛才的對嗆中,他們已經知道了納西索斯的身份——他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神,而是冥王的伴侶,冥界的另一位主宰,冥後。

可是,哈迪斯帶著他的冥後來深淵乾什麼?

總不會是為了約會!

嘖,這家夥,竟然特地帶他的伴侶來替他罵架,真是卑鄙可恥!

泰坦神們找到了新的攻擊點,又拿這個說事,蔑視哈迪斯的不善言辭,笑他竟然靠自己的伴侶撐腰——儘管他們心裡其實很清楚,哈迪斯隻是不愛計較,他要真想讓他們住嘴,有千萬種辦法。

納西索斯大概能夠猜到他們的想法,無能狂怒,他並不放在心上。他偏頭看向哈迪斯,催促著說:“哈迪斯,快把你要做的事情做好,這些蚊子太煩人了,我們沒必要聽他們嚶嚶嗡嗡!”

他也是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激情開懟大半天,都不清楚哈迪斯是來做什麼的。當然,他不能表現出半點心虛,他可理直氣壯呢,他是來幫忙的,又不是添亂!

哈迪斯卻足夠了解他,隻是看他眼神閃爍,就猜到了他心裡的想法。他說:“我來給塔爾塔羅斯的囚牢再加一層結界。納西索斯你說得沒錯,深淵裡的蚊子實在太吵,或許我還應該再加一層隔音的結界,省得他們招惹我們看守的士兵厭煩。”

他順著納西索斯的話說,把人哄得服服帖帖。

納西索斯發現他的伴侶也挺會說話,隻是可能要看對象吧?隻對他討好的哈迪斯,想起來還真是可愛。

他抿嘴笑了笑,難得露出些許羞澀。

泰坦神們被辱罵成“蚊子”也就算了,還吃了一大波酸臭的狗糧,忍不住又躁動起來,在結界裡怒罵。

該死的哈迪斯,才修補了結界,竟然又來了,這不是沒事找茬麼?

秀恩愛都秀到他們麵前來了,真以為他們泰坦神被關押得久了,沒有情人在身邊會羨慕他?——絕!對!不!會!

泰坦神們怒吼著,叱罵著,然後,戛然而止。

哈迪斯在結界之外又加了一道結界,不僅讓結界的壁變得更厚實,還隔絕了眾泰坦神的聲音,他們以後隻能吵給自己聽了。

“好了。”

哈迪斯說著,收回神力。他神色淡淡,看起來完全不吃力。

納西索斯想起上次泰坦神的□□,那時候結界的損耗,是要他合神王宙斯,以及海皇波塞冬的神力才能修補好的。怎麼這一次,他直接就解決了?

“這是定期修補?”

納西索斯猜測。

哈迪斯搖了搖頭:“不是。”

納西索斯有些好奇:“我看你今天加固結界輕輕鬆鬆,可見塔爾塔羅斯的結界沒有破損。既然沒有破損,怎麼這麼急著加固,這結界不是才修補過麼?”

其實這個問題不止納西索斯想問,看守塔爾塔羅斯的眾冥府士兵也想不明白。以前冥王陛下會來,但基本是定期修補結界,最近卻來得實在頻繁。

怎麼回事呢?

哈迪斯緘默不語。

納西索斯又追問他。

“你告訴我呀,我很好奇!”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像是有星星在閃爍。

哈迪斯抿唇,到底抵擋住了納西索斯的眼神攻擊,他轉移話題,說:“納西索斯,我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如果情|愛神厄洛斯仍在冥界,他最可能呆的地方就是深淵。”因為這片土地,是他沉睡的地方。

“我們可以試著把他請出來。”

納西索斯讚成哈迪斯的想法,他點了點頭,又道:“所以哈迪斯你快解答我的疑惑,我們要去做下一件事了!”

他仍舊沒忘了向哈迪斯要一個答案。

哈迪斯看著他,沒有說話。

納西索斯也不說話,與他對視,眼裡寫滿求索。

其實納西索斯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神,隻是哈迪斯在這件事上做得確實古怪——他從來不會隱瞞他,這次卻選擇轉移話題,隻能說明他修補結界的事和他有關,而他不想讓他知道。

但是他與泰坦神沒有任何淵源,又怎麼會成為哈迪斯修補結界的原因呢?納西索斯是真的好奇。

哈迪斯總是無法抗拒他碧藍的眼睛。

他想,那就告訴他吧。

他對他,沒什麼好隱瞞的。

在哈迪斯語氣平淡的敘述中,納西索斯得到了真相——原來這不是第一次。早在上次泰坦神暴動的時候,哈迪斯就曾為他來過一趟深淵。

他把修補深淵的結界當作自己徇私的懲罰。

第一次,是在他藥倒三頭犬,與卡戎奪船的那件事上,他選擇了護著他。

第二次,是為了給他一個圓滿,他在俄耳甫斯和歐律狄刻的愛情中給出了太多的寬容與讓步,違反了冥界的規則。

他從來是最公平,最公正的冥神。

卻為他學會徇私。

一犯再犯。

自己懲罰自己,卻一言不發。

“你是笨蛋麼?”

納西索斯吸了吸鼻子,忍住心裡的酸意,狠狠瞪視哈迪斯。他的眼底,碧藍色的海洋波光粼粼,他揚手,作勢要打哈迪斯,手卻輕輕落下,落在他漆黑的發絲上,緩緩滑下。

“謝謝你,哈迪斯。”

哈迪斯捉住他的手,捏在手裡,聲音沉沉的:“我們是伴侶,你不用跟我說謝謝。”

——納西索斯看起來並不開心。

比起這一聲謝謝,這一份感動,他更希望看見納西索斯言笑晏晏的模樣。

幸而納西索斯很快恢複了情緒,他沒忘記第二件事,又問哈迪斯是不是想好了辦法,讓情|愛神厄洛斯來見他們。

哈迪斯說:“我沒有十分的把握。”

納西索斯聳肩,並不期待,也不失望:“這種事,能試試總是好的。”

對他來說,愛情箭已經不會再讓他患得患失。

但他仍舊想要解開它,因為不想他和哈迪斯的愛情永遠蒙著一層不可確定的薄紗……

作者有話要說:  地主家快沒有存糧了。

最近卡文,寫得好艱難啊QAQ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