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1 / 2)

哈迪斯說的辦法, 是通過愛情箭來尋找情|愛神厄洛斯的蹤跡。雖然他們無法往愛情箭裡注入神力,但這不代表外力無法作用在這把弓箭上,它依舊是他們尋找情|愛神最佳的線索。

納西索斯聽了哈迪斯的設想,也覺得可行。

他問:“我們具體要怎麼做?”

哈迪斯薄唇輕啟, 給了他一個字:“等。”

等一隻犬怪, 三頭犬刻耳柏洛斯的兒子——身披柔軟毛發的朱利爾斯。在決定前來深淵的時候,哈迪斯就派遣貓頭鷹去傳召它了。

約莫等了幾分鐘, 一隻小型犬從冥石榴林裡竄出來, 以極其迅疾的速度奔向兩位神祗。冥界的晚風吹起它的軟毛, 它像一顆蓬鬆的毛球,悄然落在了兩位男神的腳下。

“嗷嗚!”

雖然體型很小, 它的叫聲可不含糊。

納西索斯將它打量, 問:“它是刻耳柏洛斯的兒子?”奶凶奶凶的, 卻沒有一點兒威懾力,隻讓人覺得可愛, 和凶惡醜陋的三頭犬可以說完全不像。

“你可以叫它朱利爾斯。”

哈迪斯給他介紹。

朱利爾斯發出人類男孩的聲音,恭恭敬敬地說:“尊敬的冥王陛下,冥後殿下, 我是朱利爾斯, 請允許我為您二位服務。”

它說話時那故作老成的語氣實在違和, 配上毛絨絨的狗臉, 又透出一股彆樣的可愛,讓納西索斯不得不感慨:不是每個神明都會把後代養歪,彆看刻耳柏洛斯傻憨憨的,朱利爾斯卻被它教養得很好。

地獄門前,刻耳柏洛斯打了個大噴嚏,原本昏昏欲睡的頭腦瞬間清醒。它伏在地上, 忍不住想,它的好兒子朱利爾斯應該有在冥王和冥後的麵前好好表現,它會打這麼大個噴嚏,說不定是冥後又又又表揚它了呢!

這邊,哈迪斯已經對朱利爾斯做出安排。朱利爾斯認真聽著,巴掌大的狗臉上寫滿了嚴肅認真。

它是刻耳柏洛斯最驕傲的兒子,不僅繼承了三頭犬的迅捷與勇猛,更有著遠勝於刻耳柏洛斯的嗅覺,是冥界最強的勘探者。能夠得到冥王的認可,替冥王辦事,它感到十分榮幸,並為此嚴陣以待。

哈迪斯從空間袋裡取出金弓,彎腰遞到朱利爾斯的麵前:“辨認好這上麵的氣味,替我找到它的主人。”

這就是他想到的辦法。

既然愛情箭是情|愛神厄洛斯的東西,總會留下他的氣息,雖然神力無法在金弓上起效,但是從金弓上殘留的氣息入手,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朱利爾斯聽從冥王的命令,聳動濕潤的鼻頭在金弓上嗅了又嗅。

哈迪斯問它:“怎麼樣,深淵裡有沒有相似的氣味?”

朱利爾斯的狗臉上顯出幾分糾結為難,它又嗅了嗅,雙眼驟然發光:“有的,冥王陛下,請您跟我來!”

探尋有果,這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納西索斯抿唇,壓下心中最後一絲不安。

“走吧,納西索斯。”

朱利爾斯已經撒開短腿往前跑去,哈迪斯伸手一隻大手,遞到了納西索斯的麵前。納西索斯抬眸,對上他堅定的黑眸,他用同樣堅定的力量給出回應。

“好,我們走。”

疾步走向迷霧的時候,他們的手緊緊交握。

天火徹底藏進了雲裡,濃濃的霧氣從深淵的最深處漫出。朱利爾斯領著兩位男神涉足夜霧深處,直到可視的距離隻有不足半米。

霧越來越深,看不清前路。

“小心。”

是哈迪斯細致的提醒。

在納西索斯險些踩空的時候,他將他緊緊擁住,如同擁著易碎的珍寶。在那以後,他踏出的每一步都要比納西索斯先上一個呼吸的時間,他是冥界最尊貴的王,卻甘願為他的伴侶探路。

厄洛斯在夜霧中靜靜看著,他悄悄隱匿了自己的行跡。他是創世的原始神,饒是哈迪斯神力再強大,得到的信仰再多,也無法勘破他的神力屏障。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厄洛斯訝異,他挑眉,沒想到素來冷麵無情的哈迪斯竟然會有這樣溫柔體貼的一麵。他並不關心一個小輩的生活,隻是每次哈迪斯過來,泰坦神都會大吵大鬨,打擾他的睡眠。

他不是不能屏蔽泰坦神的罵聲,隻是不想。他其實挺期待的,司掌深淵的塔爾塔羅斯比他睡得更久,睡得更沉,這麼些年他都沒見塔爾塔羅斯醒過,要是他醒來,發現自己的領域變成了囚牢,泰坦神每天在這裡謾罵,會是什麼反應?

嗬,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厄洛斯喜歡有趣的事,偏偏他又極度懶散,不願意動彈。拋出那把金弓就是他給冥界這無聊的生活的一支催化劑,隻是沒想到會被赫爾墨斯撿走。他倒也沒想尋回,靜觀其變,沒想到兜兜轉轉,金箭又回到了冥界。

而且……

冥王哈迪斯的身上中了金箭。

真有趣,不是麼?

他現在那麼愛護他那被伴箭射中的愛侶,要是有一天,金箭的神力消失了,他們又會怎麼樣呢?

厄洛斯忍不住笑了一聲,他身後收攏的金色翅膀微微打開,掉落幾根金色的羽毛,落在冥土之上變成了金色的流光。

朱利爾斯若有所覺,忽然掉頭,向他奔來。

厄洛斯神色自若,他像是想到什麼,眼波流轉,朝朱利爾斯拋出一道神力:“好狗狗,你的目標不在這裡,你應該往上探尋,而不是前往深淵更深處。”

朱利爾斯的動作遲滯了片刻,厄洛斯的神力在它的身上起了效果,它掉頭以後沒有再往厄洛斯的方向跑,而是奔向了深淵的出口。

“哈迪斯?”

納西索斯有些奇怪。

朱利爾斯的反應是什麼意思?

情|愛神厄洛斯正在移動?

他是不是正要走出深淵?

哈迪斯微微蹙眉,察覺到些許不對,但是朱利爾斯的速度太快,不容他細想,他隻能拉著納西索斯,沉聲說:“我們跟上去。”

這一跟,就跟出了地獄門。

刻耳柏洛斯看到兒子出現,來了精神,和他嗅覺靈敏的兒子打招呼,結果被無視個徹底,三個大腦袋鬱悶地耷拉下去。

哈迪斯留心著朱利爾斯的反應,因此更加確定——它應該確實感受到了某種指引。不,或許就是情|愛神厄洛斯在引導著它,不然它不會連三頭犬都顧不上。

就這樣,兩位男神跟著朱利爾斯離開了冥界,踏足了人間,然後繼續往上,登上了奧林匹斯神山。

此時,月亮女神塞勒涅已經在天空中跳起了舞,她踏著優美的舞步,走到了天穹頂端,灑下了銀色的月輝。

夜風微涼,吹得神山上的花草都來得精神,她們在靜謐的夜裡悄悄說著話,交頸的樣子透著一股天然的親昵。

朱利爾斯用四蹄撥開草葉,繼續往前。

兩位男神跟著一路,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停下。納西索斯和哈迪斯的想法一致,他隱隱猜到朱利爾斯是得到了情|愛神的指引,哪怕他們無法在奧林匹斯神山與情|愛神見麵,應該也能得到一些啟示。

然而,並沒有。

朱利爾斯在穿過一片芬芳的香桃木林以後,終於停下了腳步。納西索斯展目望去,白色的牆垣,紅色的玫瑰,一股浪漫的氣息撲麵而來。棲息在屋頂的白鴿張開翅膀,飛上了璀璨的星河,天鵝在玫瑰花田中央的池塘裡遊著,數著水裡的星星。

這裡是——

愛神阿芙洛狄特的神殿。

哈迪斯雙眉微攏,心裡有了答案。

“我們被戲弄了。”

納西索斯抿唇,隱隱有些小情緒,那是即將接近真相又失之交臂的悵惘,那是以為自己得到了指引結果撲了個空的惱火。

哈迪斯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摸摸他蓬鬆的頭發,安撫他說:“換個角度想,我們也是有收獲的——”

至少,他們確定了情|愛神就在深淵。

否則他不可能迅速做出反應,指引朱利爾斯來到奧林匹斯神界。

納西索斯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情。

哈迪斯的手指抵在他的臉頰,夜風中,他指尖微涼,聲音卻透著一股莫名的暖意:“笑一笑。我喜歡你笑的樣子。”

納西索斯愣了一下,笑容漫開在他的眼角眉梢,他拉開伴侶的手,惱怒道:“你抵著我的臉頰,擋著我做表情了!”語氣雖然不好,卻比之前多了一分輕快。

哈迪斯便也笑了。

他笑時,表情仍然沒有太多變化,黑眸裡卻盛滿了笑意盈盈。

——他的冥後,真是好哄。

朱利爾斯終於從被操縱的狀態回過神來,它懊惱地奔向兩位男神,正要向他們謝罪,就看到了這樣一幕。它不自然地放慢了腳步,帶著滿臉糾結吃下了這份狗糧。

忽然,不遠處響起一陣草葉窸窣的聲音。

朱利爾斯扭頭,看見一位身披甲胄,頭戴銅盔的男神大步走向阿芙洛狄特的神殿。那位男神的麵孔在夜色裡模糊不清,但他周身的殺氣不容忽視,戲水的天鵝都被他懾住,逃也似的飛進了愛神殿。

朱利爾斯尚來不及辨認男神的身份,就見美發的阿芙洛狄特提著裙擺從神殿裡跑了出來,如同投林的燕子撲進男神的懷抱:“我親愛的阿瑞斯,你終於來了!”

不必再猜,這位就是神王宙斯和神後赫拉的兒子,嗜血的戰神阿瑞斯。

阿瑞斯擁著美神,並沒有像朱利爾斯想的那樣,立刻在那粉白的臉上落一個吻,而是忙著發問:“阿芙洛狄特,你說厄洛斯怎麼了?快帶我去看看他!”

阿芙洛狄特一聽這話,眼裡就蒙上了淚霧。她忘不了自己百般疼寵的兒子被冥王哈迪斯奪去雙眼後的恐懼與痛苦,更忘不了自己被百般羞辱,一身狼狽的難堪……

回到神殿以後,她直接閉門謝客,並在第一時間傳喚得力的侍女,讓她去請阿瑞斯過來。

比起她那跛腳的丈夫——無能的鍛造神赫菲斯托斯,她更信任勇猛好鬥的阿瑞斯。

然而阿瑞斯昨天竟然不在神界,她隻能按捺著情緒等到現在,等得心河決堤,悲傷滿溢了出來。

被阿芙洛狄特泫然欲泣地望著,阿瑞斯卻沒辦法與她共情。隻是出於對情人的憐惜,他努力放柔聲音,大概是……哄人?

他說:“哭什麼呢,阿芙洛狄特。厄洛斯貪玩愛鬨,幾百歲了還像個孩子,不是一直讓你我頭疼?他現在終於有了男神的樣子,甚至連冥王哈迪斯都敢於挑釁,你該為他高興才對!”

阿芙洛狄特隻覺得一陣窒息,她瞪圓了一雙美目,難以置信地望著阿瑞斯。

他們成為情人已經有幾百年的時間,她自認為足夠了解他,在他心裡確實是紛爭與戰亂最最重要,但是該給她的憐惜和尊重並不少,對他們的兒子厄洛斯也足夠疼愛。他是她最尊貴的情人,是她的驕傲,也是她的依仗,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阿芙洛狄特顫抖著紅唇,伸手去捶打他的胸口:“你說的什麼話!無情的阿瑞斯,你隻管去看看你可憐的兒子,你要是看見厄洛斯的慘狀,就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

阿芙洛狄特無法接受阿瑞斯的“安撫”,納西索斯卻聽得有趣。上次在神王的宴會上,他就見識了這位戰神的唯恐天下不亂,沒想到就是對待自己的兒子,他也是這樣的論調。

還挺有趣。

他偏頭,去勾冥王的手指,在那黑眸的注視下,嘴唇輕動,無聲說:“他支持兒子挑釁你呢。”

說起來像是拱火,納西索斯眼底卻帶笑。

哈迪斯看了,沉默地搖了搖頭。

他對阿芙洛狄特告狀的事情沒什麼興趣,即使阿瑞斯與他為敵,他也沒什麼忌憚。他反手捉住納西索斯的手,輕輕拉動,示意他回冥界。

納西索斯擺擺手,表示拒絕。

他還要聽後續呢。

剛剛被厄洛斯的戲弄惹出的惱火,都在此刻被夜風吹散,納西索斯看見阿瑞斯捏住了阿芙洛狄特的拳頭,聽見他低聲哄勸:“不要這樣,阿芙洛狄特,我穿著鐵甲,你會把自己弄傷的。”

這麼聽像模像樣,還挺會哄人。

哄到一半卻話鋒一轉,又不對勁了:“而且你看到了吧?我的鐵甲上破了一個口子,你不能把它砸壞,我很喜歡這件鐵甲。厄洛斯的事情不是我招致的,你不該在我身上泄憤。”

可以說非常直男了。

納西索斯看到阿芙洛狄特眼底的淚意徹底烘乾,怒火熊熊燃起。他隱約覺得這種情形有些熟悉,去看哈迪斯,冷麵的冥王毫無自覺。

好吧。

比起阿瑞斯,哈迪斯曾經說的那些慪人的話,做的那些慪人的事,又算得了什麼呢?

此刻,納西索斯竟難得對愛與美的女神升起了一絲同情……要做戰神阿瑞斯的情人,可真不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啊!

對此,阿瑞斯本人可沒有什麼自覺,他看到阿芙洛狄特發怒,隻覺得奇怪。好在他雖然心思不算細膩,在情人的麵前倒還算是好脾氣:“不說這些,先帶我去看看厄洛斯吧。”

他做事一向風風火火,說著讓阿芙洛狄特帶路,話音未落,已經走到阿芙洛狄特前麵去了。每次阿芙洛狄特和他吵架,他都是這一套——隻要他腳步夠快,情人的怒火就追不上他。

就在他即將走進神殿的時候,小愛神厄洛斯被侍奉阿芙洛狄特的寧芙抱了出來。他洗漱乾淨,像個玉砌的娃娃,隻是雙眼無神,朝阿瑞斯伸手:“父神!”

阿瑞斯一看到他,眉頭就皺了起來。他伸手從寧芙的懷裡抱過厄洛斯,阿芙洛狄特也在此時提著長裙追了上來:“愚鈍的亞莉克希亞,我就不該相信你侍奉神明的能力,厄洛斯的雙眼什麼也看不見,你為什麼要帶他到神殿外來!”

她一開口,就是發泄怒意,隻是怒火轉移,對準了忠心侍奉她的寧芙——亞麻色頭發的亞莉克希亞。

亞莉克希亞清楚女神的性格,知道她說一不二,儘管委屈也不敢辯解,忙不迭認錯。

聽著亞莉克希亞慌亂的道歉聲,厄洛斯完全沒有替她說話的意思,他隻顧著伸手去摸索父神有力的手臂,緊緊抓住,向他告狀,訴說自己的可憐與無助,請求父神替他報複。

阿瑞斯隻覺得耳朵裡塞滿了聲音,此起彼伏,比戰場上的哀嚎還要響亮。他忍不住皺起眉頭,彎腰把厄洛斯紮在地上。

“好了,阿芙洛狄特。我已經看到了厄洛斯的樣子,他很好,挺精神的,告狀的聲音也很響亮。厄洛斯的狀況這麼好,你有什麼好擔心的?還有亞莉克希亞,你真該向厄洛斯道歉,他不是小嬰兒,哪裡需要你抱出來?你太小瞧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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