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熱愛戰爭的戰神阿瑞斯的眼裡,鮮血是讓人迷醉的助興劑,受傷也是一種快樂,他哪裡會把厄洛斯的這點小傷放在眼裡?
還在告狀的厄洛斯不由住嘴,阿芙洛狄特也氣得無話可說,她顫著聲音說:“阿瑞斯,好樣的阿瑞斯,我就不該叫你來,你就是來氣我的!”
可不是。
納西索斯都看笑了。
又有些憐憫。
即使阿芙洛狄特擁有迷惑人心的愛情,把所有人神的情愛都攥在手裡,但是她的眼裡,隻有那麼一小片天空,美貌、嫉妒、魅力、榮耀……
或許,她從來沒有考慮過要提升自己的實力。否則她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情人的身上。把情人當作自己的仰仗,就注定這段關係會失去平衡。
阿芙洛狄特擁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可惜她看不到這些。
納西索斯沒興趣再聽,他對哈迪斯做了個口型:“走吧。”
哈迪斯微微頷首,示意朱利爾斯過來,準備離開。
身後,沒能得償所願,反而被父神教育的厄洛斯又開始發脾氣。他的脾氣大半是被阿芙洛狄特慣出來的,至於剩下的一半,阿瑞斯也得記上一功。
隻聽他這樣安撫兒子:“你為什麼生氣,厄洛斯?你剛才的做法確實不像話,但我是來嘉獎你的,你應該高興。”
厄洛斯頓時愣住。
都說一物降一物,阿瑞斯的神回路總能製住厄洛斯的暴脾氣:“比起你先前在神界招惹寧芙的舉動,這次你總算勇敢了一回。你給我招惹了一個大麻煩,我正好有理由去冥界大鬨一場了!”
想起那一個個深不可測的冥神,阿瑞斯仿佛能夠看見自己揮動□□,和他們打成一團的情景——那真是最棒的享受!
愛神殿的上空響起阿瑞斯爽朗的笑聲,伴隨著大掌拍在厄洛斯的肩膀砰砰的聲音:“你明白麼?厄洛斯,我的兒子,你根本不用告狀,我就會替你報複!”
不說厄洛斯終於滿意,阿芙洛狄特聽到這話,也舒展了秀眉。隻是沒等她們母子露出笑容,又聽見阿瑞斯誠實地說:“當然,在這件事上,你們也不必抱太大的希望。我雖然是戰神,但是並沒有把握戰勝冥王哈迪斯。我會儘力,即使戰敗,也會給你們帶禮物回來的。”
畢竟對於他來說,隻要打架就是一件快樂的事!
能贏固然更好,就是輸了,也酣暢痛快!
阿芙洛狄卻不認同他的想法。聽他這麼說,她臉色大變:“阿瑞斯,虧你還是戰神,竟然說出這樣無恥的話!你要不是抱著必勝的決心,不必替我們出這樣的頭。要你替我們報仇,結果你卻被打得慘敗,這隻會讓我們母子更加丟臉!”
阿瑞斯聽阿芙洛狄特這麼說話,也擰緊了眉頭。就像阿芙洛狄特了解他,他也很了解他的這位情人。在討好他的時候,她總有說不儘的甜言蜜語,但如果不能讓她遂願,她就會送上最不耐煩的話,激發他的怒火,讓他在不理智的狀態下應承她的要求。
他不是魯莽無腦,隻是不愛爭辯,也願意為阿芙洛狄特擺平一些爭端。但是阿芙洛狄特現在的態度讓他的心情很不愉快:“阿芙洛狄特,你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你應該清楚每次打鬥我都會儘力而為,因為我的每個對手都值得被尊重。你不該懷疑我的決心,我願意為你們報仇,不計較勝負和代價,但你如果覺得失敗就是丟臉,那你不該找我,而應該用你那些甜蜜的話語招待神王宙斯,如果他願意為你舉起雷神之錘的話!”
聽到阿瑞斯提起神王宙斯,阿芙洛狄特也是一愣,隨即渾身顫抖。她控訴阿瑞斯:“可恨的阿瑞斯,在你眼裡我是什麼神?確實,神王陛下對我另眼相看,但那不是我麻煩他的理由,你才是我的情人,我的依靠!”
事實上,如果可以,阿芙洛狄特也希望自己能把神王宙斯發展成她裙下的一員,但是她不得不顧慮善妒的赫拉,她隻是和宙斯稍微曖昧一點,赫拉就像聞著腥味的狗似的,要追著她攀咬,她實在受不了赫拉的瘋狂。
阿瑞斯沒有錯過阿芙洛狄特閃爍的目光,他想起阿芙洛狄特和宙斯那些緋色的流言,心裡清楚愛與美的女神就是花叢中不安分的蝴蝶,隻要找到了可靠的枝乾,她就會試著依附。
他並不在乎。
因為她對於他來說,也隻是個情人,是美女英雄的逸事裡因為“必需”而存在的裝裱。
就像她視他為不理性的武器,攻訐他人時的依仗。
彼此彼此,有什麼好計較?
他隻是輕嗤一聲:“那你也不該找我,你還有丈夫,跛腳的赫菲斯托斯。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幫你叫他。”
“阿瑞斯!你——”
阿芙洛狄特怎麼也沒想到,阿瑞斯竟然會這麼嗆她。她雪白的胸脯上下起伏,半天說不出話,隻用蔥白的手指指著殺氣騰騰的戰神,滿臉怒容。
阿瑞斯剛剛從戰場回來,滿心的高興都被打散。他沒興趣再看阿芙洛狄特發怒,即使再美的女神,發怒的時候也是難看的。他說:“如果你暫時沒有這個想法,我就先走了。”
阿芙洛狄特還要叫住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連聲呼喊他的名字,他都沒有停下,徑直遠去,連厄洛斯的挽留也全不理睬。
“母神,怎麼辦?父神他——”
厄洛斯平時再驕橫,到底是個被疼寵長大的神明,拿父神和母神的矛盾沒有辦法,隻能摸著母神的手臂,向她尋求辦法。
阿芙洛狄特又有什麼辦法?
她自己都在氣頭上,難道還要她去哄阿瑞斯?
她隻是想想,就覺得氣不順,一把揮開厄洛斯的手:“不要在我麵前提他!沒什麼怎麼辦,他不願意幫我們報複,我會再想辦法!”
這話說得硬氣,阿芙洛狄特的心裡卻沒底。
她該找誰呢?
這偌大的神界,到底誰有那麼大的能量,能讓哈迪斯低下高貴的頭顱,向她們母子道歉,讓厄洛斯的眼睛重新恢複光明?
能有誰?
——神王宙斯。
阿芙洛狄特想到這裡,咬住了花瓣似的嘴唇。
……
月色很美,好像美人的臉上罩著麵紗,被風吹動,美得清冷又朦朧。朱利爾斯踏碎了月光,追上兩位男神,慚愧道:“我很抱歉,冥王陛下,冥後殿下,請您二位原諒我的無能,我沒有完成你們賜予的使命,反而害得兩位白跑這麼遠,我,我——”
納西索斯打斷它的話:“你不需要歉疚,朱利爾斯。這隻是一次嘗試,我們並沒有‘一定會成功’的把握。不止是你,我和哈迪斯也沒有勘破異樣,這不是你的錯。”
“而且,誰說這是白跑一趟?”納西索斯挑眉,眼裡光彩熠熠。
現在他們可以確定,情|愛神厄洛斯就在深淵,這難道不是收獲?
察覺被耍的時候確實讓人羞惱,但是事情已成定局,納西索斯不會再過多去煩惱,他要關注的是現在,是未來:“或許,我們還有需要你的地方。”
但是同樣的辦法使用兩次,似乎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納西索斯擰眉,決定好好想想。
說話間,兩位男神並朱利爾斯已經抵達天門。看守天門的時序女神正抱琴彈唱,見他們走來,停下撥弦,止住歌聲,向他們問好。
三個女神,剩下兩個。
其中一個去了哪裡,納西索斯大概可以猜到。
哈迪斯也猜到了,但他不以為意,隻是淡漠地掃視兩位女神一眼,微微點頭,算作回應。
象征公平公正的女神狄刻格外鎮定,好像被冥王發現了她們其中一個姐妹去向神王報信沒什麼大不了。她的目光坦然沉靜,神色不卑不亢,倒讓納西索斯生出一分激賞。
她是對的。
她們履行自己的職責,是值得尊重的。
哈迪斯不會向她們發難,他也不會讓她們為難。
在納西索斯看來,堅定無畏,儘職儘責的狄刻遠比依附於戰神的阿芙洛狄特更加高貴。當然,他不會說出自己的評價,他並不喜歡對彆的神明評頭論足。他隻是和兩位時序女神打了個照麵,然後與哈迪斯並肩走了出去。
奧林匹斯,眾神居住之所,這裡永遠是生機勃勃的春天。但當兩位男神走出天門,迎麵便吹來了一陣寒風,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
在冥界,四季不會變遷,納西索斯到了此時才反應過來:象征瓜果成熟的秋天已經離去,現在是肅殺的冬天。
神明不畏寒冷,但不代表他們不會感覺不適。
納西索斯蹙起眉頭,他感覺那冰冷的冬風好像一隻皸裂的大手,撫弄他的臉頰,幾乎要把他的皮膚揉碎。他那久不修剪的頭發也成了“幫凶”,在鼓動的烈風中不斷撩撥他的臉頰,脖頸,好像密密麻麻的細針,紮得他又癢又麻。
納西索斯正要伸手擋風,忽然覺得肩上一沉,暖意襲來。他偏頭看去,哈迪斯的手就落在他的肩頭,手裡提著一件厚實的披風,正要給他披上。
風依舊呼呼吹著,納西索斯下意識伸手去整理披風,正和哈迪斯幫忙係綁帶的手碰上。手指是冷的,他的心卻熱乎乎的。
“好點了麼?”
哈迪斯問他。
納西索斯先是點了點頭,然後想起什麼,說:“臉被吹得冰涼。”
他仰麵看人時,眼睛裡寫滿了依賴,那副情態好像撒嬌。哈迪斯便用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像人間熱戀的愛侶,用體溫去溫暖自己的愛人。
“癢。”
納西索斯還是那個怕癢的納西索斯,他縮了縮脖子,似乎是要掙開哈迪斯,然而他又留戀這雙大手,猶豫片刻,反而又把自己的臉頰往他的手掌心裡貼緊了幾分。
“更冰了。”
納西索斯蹭了蹭他的手,像隻愛嬌的貓,溫熱的,柔軟的觸感落在哈迪斯的指尖。
那觸感太好,讓哈迪斯舍不得放開,他感受著納西索斯說話時,臉頰在他的掌心裡一動一動:“冥王陛下,您看起來可真是不太聰明!這種時候披上披風,用體溫□□,都抵不上一個隔絕寒風的罩子。您應該會做吧?”
“會。”
哈迪斯沉聲說道。
他一向觀察細微,而且從不掩藏:“但是我想,你應該更喜歡我像剛才那樣做。”
納西索斯笑了,他也伸手去捂哈迪斯的臉頰:“你猜對了!”冷麵無情的冥王陛下按說臉頰也該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伸手摸去卻是軟的,熱的。
納西索斯喜歡這樣的他。
表麵是堅冰,其實靠近了就會發現,他早已經被他捂化。
真好啊!
納西索斯的眼睛亮亮的,裡麵映著一個眼神溫柔的冥王陛下,還有漫天的,紛揚的雪花。
“哈迪斯,你看,下雪了!”
納西索斯撒開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
饒是哈迪斯還不舍得放手,也隻能放開他,任雪花一片片落下,代替他的手指吻上納西索斯的臉頰。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吧?”
納西索斯說話時,呼出一口白氣。他此時又不說冷了,手裡捧著幾粒雪水,高興得像個孩子。
他說:“我覺得這就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哈迪斯不明白他為什麼較真於雪的場次,沒有哪種說法規定遲來的雪會更差,但他還是配合地說:“這一定是的。”
納西索斯看起來更高興了。
“真好!”
他笑彎了眼睛,看起來十分容易滿足。
哈迪斯恍然想起他初入冥界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基本不笑。快不快樂這種事,不是性格給定的,而是要看心態,看想法。
現在的納西索斯,是真的很快樂。
是他給了他快樂。
哈迪斯隻要想到這裡,就會發自內心地感到滿足。
“嘿,哈迪斯?”
一隻手晃在他的眼前,然後是納西索斯放大的臉。
他問他:“在想什麼?”
哈迪斯回神,誠實地回答:“想你。”
納西索斯揚眉,眼眸清亮:“我就在你的麵前,何必舍近求遠?”
是啊。
他就在他的麵前。
哈迪斯將他擁入懷中,從胸腔裡發出一聲輕歎。
納西索斯伏在他的心口,聽著他平穩的心跳,忍不住想:他可真是沒出息,總笑話哈迪斯製造一些沒必要的浪漫,隻是共看冬季的第一場雪,卻能讓他無比滿足……
雖然丟臉,但他還是會想:
真好。
今年的第一場雪,他們沒有錯過。
緊緊相擁的兩位男神徹底忘了,有什麼本該很有存在感的東西被他們忽略了——朱利爾斯在大雪裡默默站著,站成了一隻冰雕的狗,簌簌的雪花落在它的頭頂,身上,它好冷,好孤單。
它呆呆望著恩恩愛愛的兩位男神,不敢有半點動作。
太——浪漫了!
它不敢打擾兩位神祗,怕自己狗頭不保QAQ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下一章解除金箭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