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重量驟然減輕,納西索斯走出了寢殿。
哈迪斯的指尖還殘留著納西索斯的溫度,在空無一人的寢殿裡,他的手指兀然彈動了兩下。
——嗯。
——他聽到了。
接近黃昏的時候,納西索斯帶著他的冥府軍隊出發了。
這個時間對於冥府的士兵來說剛剛好,他們受死亡的限製,不能見黃金馬車上熊熊的天火,也不能與人類過分接觸,夜深人靜反而是他們行動的好時候。
於是接下來的兩天,在凜冬未過的弗裡基亞,漸漸流傳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傳言。當彆的地區仍在抵禦寒冬的時候,弗裡基亞的荒郊野嶺竟然出現了大片的螢火蟲,夜夜散發著瑩瑩的光……
這兩天的時間,宙斯倒是沒派人直接阻攔他們的行動,隻是冬風神常來,吹一陣冷風,便送來了風雪。簌簌的雪覆蓋了弗裡基亞的大山,那些藥草便悉數隱匿了起來。
檸黃草是隻有神明才用得上的草藥,人類不會采摘,基本也不把它當作藥草識記。納西索斯從山林的獵戶那裡問不出任何消息,隻能寄希望於遍地搜尋。為了方便冥府士兵行動,冬風神再來,納西索斯就直接攆人了。
這下倒好,小心眼的冬風神是被攆走了,卻吹到哪裡就在哪裡傳播,說冥王的伴侶是個小心眼又霸道的神明,蓄意敗壞納西索斯的名聲。納西索斯是不在乎這個的,奧林匹斯神山上的女神阿芙洛狄特聽了,卻是心情大好,不一會兒美惠三女神的歌聲就從她的神殿傳了出來。
聽了冬風神送來的消息,阿芙洛狄特又有了主意。前陣子她好不容易求得神王替她出氣,隻要納西索斯到了人間,宙斯就會派惡獸去襲擊他。哪怕不能取他的性命,總要讓他嘗一嘗她當時的狼狽。然而現在冥王出事,所有神明都留意著冥府的行動,宙斯又收回了承諾,怕被眾神知道,抓他對付冥界的證據。
阿芙洛狄特本來是不高興的,眼看著敵人主動給了機會,她卻不能抓住,怎麼不可惜?但她轉念一想,宙斯和哈迪斯沒有私怨,隻是權力鬥爭,所以他不好出手。但是她和納西索斯有私怨啊!
不說她被羞辱的事,她可憐的兒子——小愛神厄洛斯到現在為止,雙眼都沒有好全。光明神替他治療的事,眾神都知曉。那麼小的孩子,那麼可憐,到現在仍是半瞎狀態,看什麼都是朦朦朧朧,在室內都會撞到桌子,更彆提去室外了。他現在根本不願意出門,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自暴自棄。
這都是納西索斯的錯!
阿芙洛狄特越想越氣,手指抓在絲質的床單上,留下了四條長長的劃痕。她決定了,她現在就要報一報私怨!要是成功,那是再好不過,納西索斯該有好果子吃;就算不成功,她也是替神王分憂,有意拖延冥府尋找草藥的進程,神王宙斯自然會庇護她。
想通這一關節,阿芙洛狄特隻覺得豁然開朗。她騰地起身,往外殿走去,邊走邊吩咐隨時的寧芙:“快去請不詳之神過來!”
那是她的裙下之臣,也是她除了戰神阿瑞斯之外,用得最好的武器。
阿芙洛狄特勾起紅唇,笑得張揚。
她並不知曉,就在她的頭頂,一雙金色的眼睛正注視著她……
第四天了。
納西索斯站在高高的山崗上,俯瞰著冬季的蕭條。這真不是一個適合尋找草藥的季節,他甚至不敢確定,檸黃草會不會被寒冬凍死。光明神給的草藥圖鑒他已經看了幾十幾百遍,牢牢記在了心裡,但他一直沒找到那種草。
這個季節,真的有檸黃草麼?
納西索斯呼出一口白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他沒有時間懷疑,因為哈迪斯需要,所以他要努力找。
要努力。
要更努力……
“你在這裡呀!”
一隻有力的大手攀住山頂上的怪石,緊跟著,一個青年爬了上來。他穿著一身厚實的冬裝,戴著一頂破舊的帽子,他自稱是生活在伊達山上的放牧人,卻有著普通放牧人所沒有的俊俏的臉龐,當他微笑時,陽光都會在他麵前失色,更彆提他那一頭美發,烏黑油亮,是他引以為傲的珍寶。
納西索斯是在伊達山下遇見了他,隻是例行問話,向他打聽檸黃草的消息。不料棕眸的青年就此賴上了他,綴在他的身後,熱情地表示:“我雖然不認識什麼檸黃草,但是我可以幫你找啊!”
納西索斯帶著一隊冥府士兵,還不至於需要請一個放牧人幫忙。但是青年並不知曉山林中到處了亡故的魂靈,還以為納西索斯是孤身一人。他的愛意為他洶湧,怎麼忍心這樣好看的年輕人獨自迷失在深林中?
見納西索斯要走,他連忙追上。
“你不要走啊,我不會耽誤你的事,我是來幫你的!”
納西索斯蹙眉,腳步更快。
他不喜歡這樣不知所謂的人,也沒空和他打交道。
身後的青年追得更急,他大聲喊:“我們認識一下啊,隻要交換了名字,我們就不是陌生人了。你不要這麼防備我啊,我叫帕裡斯!你聽好,我叫帕裡斯!”
伊達山的深林裡,回蕩著他的聲音。
——帕裡斯。
——帕裡斯。
——帕裡斯。
作者有話要說: 說是收尾,結果沒完沒了_(:з」∠)_
出現的人物,出現的情節,都是後麵會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