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陛下今天聽到了一些傳言, ”太監湊過來小聲說道,“回來以後好像有些生氣。”
溫莊晏眉梢微動:“什麼傳言?”
太監低頭小聲說道:“宮內流言您今日要選妻,陛下聽了,回來以後興致一直不高。”
本以為是天閹的事情惹得小皇帝不高興,沒想到竟是這件。
“誰流言的?”溫莊晏挑眉問道。
“是兩個小宮女,”太監諂媚的笑道, “奴婢已經把人扣住了, 聽憑大人發落。”
溫莊晏唇角帶笑,眉宇間的好心情竟是遮擋不住:“那就各賞黃金百兩,趕出宮去就是了,喜歡嚼舌根的東西,宮裡也是留不得。”
“啊?!”太監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懲罰的,可人精就是人精, 能夠被溫莊晏重用的人精不過腦子一個轉彎就明白了,他滿臉喜意道, “奴婢這就去辦。”
“好好辦,”溫莊晏喜歡跟聰明人說話,省時而不費力, “還有, 關於另外一樁流言也把舌頭給我理清了,宮外也是一樣, 要是在哪裡聽到風聲, 一定嚴懲。”
“是, ”太監連忙拿好拂塵,辦事都是用小跑的。
遊記也不好看,練字也沒有心情,林曜坐在桌前努力的凝神靜氣,可是剛剛寫好的紙張卻被修長的大手拿了過去。
“陛下的書法真是越來越好了,力透紙背,”溫莊晏此時的心情看起來格外的好。
林曜本來想要伸手去拿,可是看見是他以後又坐了回去,那哪裡是力透紙背,那是用力過猛:“溫大人謬讚了。”
“微臣最喜歡說實話,說是寫的好就是寫的好,”溫莊晏看著他笑道,“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叫人進來品評一番。”
“不必了,他們都是你的人,便是品評,自然也是順著你的心意來的,”林曜拿過了那張字壓在了一堆紙的下麵麵色不虞道,“溫大人整日忙碌,怎麼有空到朕這裡來?”
“隻是聽說今日陛下聽到了一些流言,”溫莊晏隨手拉過一把凳子在他的旁邊坐下,就那麼隨手的輕描淡寫的將小皇帝從那把椅子上挪進了自己的懷裡道,“所以特地來澄清一下。”
林曜驚慌一下手搭在了他的肩頭,偏偏手上拿的筆沒有放下,潑墨揮灑直接濺上了溫莊晏的衣服,連臉頰脖頸處都沾染上了痕跡,他想要去擦可這種痕跡哪裡是擦能夠擦乾淨的。
“朕並未聽到什麼流言,”林曜有幾分的手足無措,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應該先給他擦去痕跡,還是解釋什麼流言的事情。
“痕跡在哪兒?我自己擦,”溫莊晏先是開口說了一句,不等他回答又問了下一句,“那陛下為什麼生氣?”
“你選妻……”林曜的話戛然而止,看著溫莊晏含笑的眉眼抿緊了唇,眉頭深深皺起。
“我選妻陛下為什麼要生氣?”溫莊晏仔細的盯著小皇帝,笑意噙在嘴角問道。
“溫大人嬌妻美妾在懷,又對朕進行羞辱,不知道未來的妻妾會作何感想,”林曜不過一時緊張意氣,這樣的話說出來的時候心裡下意識的緊張了一刻。
身為階下囚,他有些僭越自己的本分了,可他原本就並非隱忍的性子,如此被逼到忍無可忍的地方,自然要反抗一番。
可他做好了溫莊晏會生氣的準備,卻聽身旁的人說道:“選妻不過是一種形式,選不選得上自然也由我說了算,此舉不過是安撫臣心罷了。”
“溫大人真厲害,”林曜的稱讚中都帶著敷衍。
這樣的態度讓溫莊晏覺得對他有些難以下手,不過想想之前他做過的事情,刀尖所向,想殺了他,威脅他,恐嚇他,甚至故意餓著他想要磨去他的骨氣,看他跪地求饒。
這樣的事情若是換在自己的身上,隻怕不將那個人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泄心頭之恨,更遑論有什麼感情。
可他既然對這個人有了感情,就一定要他也有所回應。
“謝謝陛下稱讚,”溫莊晏厚著臉皮道,“陛下還沒有告訴我剛才的墨點兒濺在哪裡了。”
林曜不想跟他說話,卻又隻能幫他指著在哪裡,看他拉過自己的手幫忙擦掉,偏偏墨跡這種東西越是擦越是暈染的大,即使溫莊晏這樣俊美的人也有一種好像被戲弄過後的狼狽感。
林曜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轉頭的時候卻發現溫莊晏看他看的目不轉睛。
“你看什麼?”林曜收了笑容道。
他那一抹笑容唇角微勾,眉眼微彎,就像是冬日裡雪花紛紛之時破開的一縷陽光,悄然而逝卻足以動人心扉,讓人想要留住那一瞬間的美景,可偏偏他的笑容被他皆數抹去了,溫莊晏摩挲他的唇角道:“隻是覺得陛下笑起來真好看,平日裡也應該多笑笑的。”
可他這話一出口,林曜的臉色更冷了幾分,幾乎要讓那漂亮的麵孔結上冰渣:“朕如今的處境,食不下咽,寢不安席,如何笑的出來。”
後宮已散,諸王戰亂已平,眾臣擁戴,民心所向,溫莊晏的前路上隻剩下他一個阻礙,隻需要一次名正言順的讓位,或是讓他這個皇帝意外的死亡,誰都會心照不宣,誰都不會多說什麼。
小皇帝漂亮的眉眼間難免的帶上了一絲的疲憊,溫莊晏本就將他放在了心上,想要掌控擁有是一回事,疼惜憐愛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個人若不將另外一個人放在心上,即便他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可以目不斜視的路過,可一個人若將另外一個人放在了心上,那必然是想要對他千好萬好,便是掉了一根頭發都要心疼許久,又哪裡忍心要他的命讓他傷心難過一分一毫。
蕭國皇帝姓林,皇帝單字名曜,彤庭飛彩旆,翠幌曜明璫,曜為星辰,亦為光芒,本就該明豔照世,何苦害的他謹小慎微。
“小曜兒,我不會殺你,”溫莊晏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隻覺得那名字繞在舌尖似乎都甜的很,他眉目間帶著鄭重其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若違此誓,當叫我五馬分屍,車裂而死。”
林曜聽到前一句本想冷笑一聲說他不信他的鬼話,可是這樣的重誓哪裡是能隨便許諾出來的,他說的重,也說的認真,林曜對上他的目光怔怔的問了他一句道:“為何?”
“因為我心悅小曜兒,”溫莊晏每說一次,都覺得他的名字極好,怎麼念都親人的很。
“你!”林曜眉毛剛豎起來,以為他這又是什麼騙人的鬼招,卻聽他認真說道,“臣願以正妻之禮迎娶陛下,陛下可願意?”
“男子與男子乃是逆悖之事,你敢娶朕,不怕外麵那些臣子議論麼?”林曜嘴上嗬斥,心裡卻亂的很。
他極為厭惡男子親近,那是因為他們猥褻醜陋,他本就不喜女子,喜愛男子,自然也渴望得到一份真心。
從前是帝位太高無人陪伴,隻覺得坐在空中樓閣,如今卻是身不由己,哪裡不希望有人陪伴保護,讓他安心。
可這個人不能是溫莊晏,誰都行,就是不能是他這個竊國的逆賊。
“我既敢做,又何懼他們議論,”溫莊晏邊說邊小心觀察他的神色,見他雖是意動卻仍是斂了下去。
他本沒有打算就這樣能夠讓小皇帝放下芥蒂與他同歡,但麵對他這樣抗拒的態度,對於曾經的所作所為也有幾分悔意。
悔傷他身體,悔威脅恐嚇,悔肆意輕薄,第一點絕對的後悔,後麵兩者卻是悔又不悔,小皇帝雖然身世可憐,可那一身嬌縱的帝王脾性若不磨上兩分,怎麼可能低頭乖順的坐在他的懷裡。
要讓他怕才能讓他聽話,讓他知民生疾苦才能夠讓他收斂,隻是若想得到這顆心,卻需要寵著疼著,護著溺著。
從前不怕他折損,死了不過是少了一個漂亮至極的美人,如今便是他自己也舍不得讓他疼上一分。
他這話說的相當自負,可林曜卻知道他有這樣的威勢,他有信重的將士,有擁戴的百姓,百姓隻在乎能不能吃飽穿暖,便是他娶一個醜無鹽,也就是飯後議論上兩句,不會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至於臣子們的意見反而是最不要緊的。
因為溫莊晏雖看似好脾氣,卻從來都是殺伐果斷之人,那群整天要撞柱的禦史都不敢威脅他,更何況其他人。
“溫大人可是忘記了,你我乃是不共戴天的死敵?”林曜在試探他的保證,“你囚朕困朕威脅朕,憑什麼以為朕會嫁給一個竊國之人?”
“不是我,也會是旁人,”溫莊晏卻並未生氣,甚至於對於那樣的事實沒有絲毫的避諱,“陛下不懂禦下,不懂權衡,不懂治國,百姓臣民如何皆是全瞎全盲,你可知你那年年撥付的賑災銀兩落在了誰的手上?你可知你的軍餉被誰貪昧?你可知將士手上的鎧甲武器皆是用腐朽木料所製?你可知為何我能三日內攻下你三座城池,將士皆是倒向我麼?”
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出,林曜卻臉色發白,他回答不出,卻知道眼前的男人說的句句是事實。
“臣非竊國,而是順應天命,”溫莊晏總結道。
林曜卻看向了他道:“可你可以輔佐,卻對皇位虎視眈眈,你敢說你不是竊國!”
“陛下很聰明嘛,哪裡笨了?”溫莊晏驚訝於他能一瞬間想明白這些關竅。
林曜卻感覺鼻子都要氣歪了,從他出生開始,就沒有誰敢這麼戳他的痛處,眼前的人卻一一做了個遍,可偏偏他說的字字是真。
“若我安安分分做個臣子,陛下可會聽我的?”溫莊晏又問他。
林曜啞口無言,以他從前的性子,絕對不會聽從。
“所以說,竊國便竊國吧,這天下從不屬於哪一家哪一姓,不過是誰昏庸誰丟了,誰有能耐誰撿了,”溫莊晏笑道,“九五至尊,誰不想登上試試呢,況且不將陛下從那皇位上拉下來,怎能日夜抱在懷裡親吻憐愛?”
林曜滿目驚愕,可對上溫莊晏視線的時候卻來不及後退,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吻落下,氣息躁動,林曜躲開了唇舌那吻就落在了下巴,躲開了下巴,那吻就落在了喉結這樣要命的地方。
“你…放開……”林曜的推拒有些無力,男人的力氣太大,他根本推拒不開。
可在溫莊晏看來,懷裡的人軟的像隻貓兒一樣,分明伸出了爪子,卻用肉墊來按在手心,讓人心癢的厲害,那眸光因為被技巧挑起的情.欲而泛著水光,長睫顫顫,好似輕輕一推就能夠任他為所欲為。
可是那隻是好似,溫莊晏不過輕輕在他的腰間摩挲就被那手下意識的按住,剛才所有的情動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陛下怕了?”溫莊晏看著他眸中的恐慌安撫道,“陛下不怕,臣對心愛之人向來不喜歡勉強。”
“朕……不怕,”林曜垂著眸道。
“那我們繼續?”溫莊晏雖是說著卻無動作,可看著小皇帝猛地抬起的頭卻是一笑,“怕就要說,我不可能時時猜透你的心思,你想什麼,要用說的。”
“我不想……”林曜緊張的有些忘記了自稱,可他真的不想。
“那就不做,等你什麼時候想做了再說,”溫莊晏起身直接將人抱了起來轉身朝著內室走了過去。
“你放我下來!”林曜渾身緊張,他還記得上次這人做過的事情,那種無力讓他絕望。
“彆動,隻是去沐浴,不做彆的,”溫莊晏扯了扯嘴角道,“洗去陛下使壞往臣臉上弄的墨汁而已,不必緊張。”
林曜微怔了一下,頓時掙紮的更厲害了:“你荒謬,朕怎能同你一塊沐浴?”
他的寢殿本就建的華美,宮殿內部還有一處溫泉活水引進來,溫莊晏在水汽嫋嫋中將他放在了池邊,自己解下了衣帶道:“陛下想什麼呢,臣要沐浴,不過是想借陛下玉手搓搓背,怎會跟您一起沐浴?那是犯上。”
那你都不知道犯上多少次了,林曜心裡犯嘀咕卻不敢說出來。
可他目光微抬,就看見了溫莊晏強健有力的體魄,流線的肌肉,勁瘦的腰還有修長的腿,他的一舉一動好像都充斥著力量與美感,穿上衣服時隻覺得他文質彬彬,即便穿著盔甲也覺得他是個文將,可此時林曜卻知道他的力量來源於何處了。
或許是溫泉水暖熏的人麵頰有些微熱,林曜在第三次忍不住去看他那鎖骨胸膛上的水滴時猛地起身要走,卻聽背後聲音傳來:“站住。”
輕描淡寫卻充斥著不能違背的氣勢,因為那滿室的熱氣似乎在那聲音的尾音上加了些喑啞,讓林曜下意識的就站在了原地。
“陛下要去哪兒?”溫莊晏問道。
林曜背對著他道:“此處實在太熱了,朕出去透口氣。”
“說好要給臣擦背的,”溫莊晏輕輕笑著道,“陛下若是走了,今晚就得用全身來擦。”
他這話說的放肆,林曜的臉頰卻更熱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麼的,轉身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對著溫泉中的男人暗暗磨牙。
那樣的身材是個男人都想要,林曜也不例外,可那樣的身材配上那樣一副麵孔,實在很難讓一個喜歡男人的人不生出什麼想法來。
“陛下過來幫忙擦背吧,”溫莊晏的聲音傳來,他靠在池邊,寬厚的脊背同樣線條流暢。
林曜從未與男子這般親近過,越是走到跟前,越是步子彆扭,更是到了同手同腳都不自知,他咬著牙蹲下身去,拿過了一旁的帕子沾了水擦在了那脊背之上,指尖微微擦過,有些硬又帶著溫熱,讓林曜有幾分的麵紅耳赤。
“陛下用力些,您這是給貓兒撓癢癢呢?”溫莊晏一句話讓小皇帝恨不得拿起爬犁給他撓。
身後用力些,帶著賭氣的味道,卻讓溫莊晏笑了起來,疼寵的事情要慢慢來,疼著寵著卻要讓他害怕,那樣明媚的性子才能夠隻屬於他一個人所有。
溫莊晏本是享受,卻覺身後的動作停了下來,側目看去,卻見小皇帝有些發愣,隨即問道:“怎麼了?”
林曜搖了搖頭,遠看時隻覺得男人身材好的不得了,可近看才發現他的身上遍布著傷痕,有愈合很久的,還有新帶的結疤的,更是有幾道幾乎穿胸而過,極為的致命,這樣的一身傷痕,他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林曜搖頭,溫莊晏卻順著他發直的目光有些了然道:“看到這些傷疤了?想知道來源麼?”
林曜驚訝於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可他的的確確想知道的:“都是怎麼來的?”
“有服苦役的時候被鞭打的,”溫莊晏說的時候不甚在意,“還有打鬥比武的痕跡,兩軍對戰留下來的,胸口這幾道若是再偏上幾分,可能陛下還在安安穩穩的做你的皇帝。”
他輕描淡寫,可林曜的心裡卻翻著一層又一層的巨浪,他自己從小養尊處優,便是手指頭破上一點兒都要用最好的祛疤藥抹上,務必留不下一點兒傷痕,可是即便如此,每次稍微破損一點兒他都覺得疼得刺骨,這個人卻能夠麵對這樣的傷痕這般的淡然。
“彆說了,說了朕隻會偷著樂罷了,”林曜嘴硬,下一秒手就被帶著水的手扣住,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渾身落空,濺起的巨大水花遮蔽了視線,等到他能夠看清的時候,迎來的卻是炙熱到極致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