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應該是被人算計進來的, ”玄殷撿起了一片骨骸道, “碎屍萬段, 手段相當殘忍,也不知是怎麼惹上那樣的人的。”
“你也覺得不像是那個組織的人?”林曜側目問道。
玄殷點頭:“那個組織向來以抽取仙魂為第一要務, 殺人很多,但不至於折騰出這樣的辦法來,應該是尋仇。”
“或許是那個組織的人來尋仇也說不定,”林曜在洞內掃視了一周, 在那些破碎的蜘蛛卵前停下。
這裡應該是有人取走了蜘蛛卵然後被母蛛襲擊, 然後將那兩枚蜘蛛卵給了柳家和黃家的人, 導致他們被母蛛攻擊食用。
這種手法倒是聰明的很, 若非他跟玄殷來,隻怕有人來了也會以為他們是被百目蜘蛛攻擊至死, 仙魂一段時間就會徹底消散,自然找不到絲毫的蹤跡。
這樣的手法倒是跟他有點像, 若他力量不足時尋仇, 自然也要處理的毫無痕跡。
“還找的到其他線索麼?”玄殷走到他的身邊問道。
林曜搖了搖頭:“有什麼痕跡也被破壞殆儘了, 這裡找不到什麼了,走吧。”
林曜轉身, 踏著那些骨骸直接飛身離開,玄殷正要跟上,卻驀然發現了那斷裂的卵殼上麵一抹微微的亮光劃過, 手伸過去時卻拾到了一根黑色的發絲。
柳雪兒的?黃臨風的?或者是那曾經進來過的人的?
玄殷將那縷發絲小心的收了起來, 轉身飛身跟了上去。
“怎麼待了那麼長時間?有彆的發現?”林曜看著追上來的玄殷問道。
玄殷沉默的搖了搖, 將手中收攏的碎骨給他看:“收了些這個,回去讓他們家人好安心。”
“你倒是心善,”林曜看了看那骨骸說道,“不過就不必告訴他們是仇人尋仇了,若是真的惹上那個組織,隻怕整個柳湖城都會不複存在。”
“好,聽你的,”玄殷說道。
[宿主,他撒謊,他剛才好像撿到了什麼,]係統特彆機靈的彙報道。
林曜麵色入場:[我知道。]
家族中最優秀的子女的遇險,最後差點兒落到屍骨無存的下場,這樣的事情讓柳黃兩家道謝的時候都帶著悲傷。
“可他們怎麼會去招惹百目蜘蛛呢?”柳家的族長問道。
“母蛛正產了卵,或許是覓食的時候遭了殃,”林曜淡淡說道。
他一出口,那些悲傷的人也都偃旗息鼓了。
線索看似再次中斷,林曜與玄殷則告辭離開,玄殷中途告辭離開,林曜也返回了麒麟城中,好像打算就此罷手一般。
[宿主,玄殷有問題啊?]係統不明白的說道。
[有問題,]林曜回答他道。
玄武城主隱藏最深,看似沉悶無比實則心細如發,這樣的人若是想做一件事情必定能夠積累數年之久。
之前煙雨城的事情被放出來,麒麟城遭遇三方圍攻的時候林曜的本意就是想排除一些人,引出那幕後之人。
能夠建立起那樣龐大組織的人必然隱藏的很深,之前他懷疑過白皚,可是他被黑衣人打傷後證明那人的能力的確有問題,半桶水晃蕩的那種。
後來他懷疑過祁長歌,但是一個連他的小徒弟都容不下的人,實在是很難隱忍那麼久。
鳳菲兒本也有可能,可是事實證明他高看了那個女人,若真是她,在他要求合作的時候便會一口答應,因為他身為麒麟城主並未做過那些惡事,那個將煙雨城的事情暴露出來的人是一定知道的,他在正道之中,麒麟城主的位置必然不會丟。
身為天下人仰慕的人,必定得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若鳳菲兒答應,他一旦拒絕便會被天下人唾罵,可是鳳菲兒拒絕了,說明她也不是。
那麼那個一向神秘,每每總是算遲一步的玄武城主的嫌疑便達到了頂峰。
可推定黑衣人是他沒錯,林曜卻發現他的的確確又在找尋著什麼,忌憚著什麼。
能夠讓他找尋的東西是什麼?是最終達到滅世力量的關鍵,還是他正在找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滅世之人?
林曜之所以已經確定還隱忍不發,便是怕自此斷了線索,目前隻有玄殷知道什麼,一旦抓錯了,讓人死了或者跑了,然後發現不是這個人的時候,他將無法掌握接下來的線索。
[那宿主我們現在怎麼辦?]係統對一切懵懂無知,隻惦記他的大可愛,[什麼時候去看大可愛?]
[不看,]林曜直接拒絕道。
即使已經將人驅離了自己的身邊,就係統這樣一天三頓按點兒的念叨,林曜覺得小徒弟好像一直在身邊似的。
[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禮取鬨,]係統氣憤的轉圈圈,可是他能去的地方十分的有限,宿主不去,他根本就見不著他們家大可愛。
林曜微動了一下眉頭道:[閉嘴。]
林曜並沒有刻意的去避諱林溯,也沒有特意的去見他,但是他跟在玄殷的後麵到了風雨城再度碰到小徒弟的時候還是蹙了一下眉頭。
而小徒弟當時的狀況似乎是正被人追著,林曜追人而來,不便出現,直接拉著人離開,到了城郊鬆開手的時候略帶了些審視的看向了林溯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若是一次碰上還可以解釋是巧合,兩次就讓人不得不懷疑點兒彆的事情了,比如說……
林曜握住了林溯的手腕,靈氣瞬間探了進去,搜尋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蹤跡的時候微皺著眉鬆開了他的手腕。
而覺得太過於不正常的不止林曜一人,還有林溯自己。
一次碰上師父可以是巧合,第二次卻有可能是因為其他,初見林曜時的驚訝被林溯表現的淋漓儘致,但他卻知道林曜說不會來找他,就真的不會來找他。
那麼師父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那些在他後麵輪回時總是遍地找尋他的黑衣人又是怎麼回事。
“師父怎麼會在這裡?”林溯睜大了眼睛詢問道,待到問題問出了口,他眸中浮現了一縷期待,“師父是來看徒兒的麼?”
“不是,”林曜直接回答道,“過來查點兒事情,你又怎麼會在這裡?柳湖城跟風雨城可是相隔千裡。”
林溯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沮喪,下一秒勉強笑了起來,隻是那笑比哭還要難看一些:“徒兒是被人追殺,所以才會到處亂跑,跑到此處實屬無奈,不是刻意探尋師父的蹤跡的。”
“被何人追殺?你可是惹上了什麼仇家?”林曜垂落在袖袍下的手微微收緊,他親手養大的孩子又怎會厭惡,可是隻有他們之間的交集越少,小徒弟才會越安全,卻沒有想到他也會遇到危險。
“徒兒慚愧,第一次外出遊曆之時在山林之中遇一女子,她看上了徒兒身上的寶物,又發現了普通人的身份,欲行不軌,被法器彈射而死,徒兒猜測可能是那金家尋仇,”林溯垂著頭苦笑了一聲說道。
“我不是說過,持麒麟令可以隨意支取銀錢麼?你雖出了麒麟城,但還是我的徒弟,由不得旁人欺負,”林曜看著他說道,“這樣頹廢沮喪,莫非從前教的東西都渾然忘記了?”
“徒兒不敢忘,”林溯抬起了頭,努力讓自己的腰背挺直,隻是眼睛跟林曜對視上,眼眶已有幾分的發紅,“隻是為了避免打擾師父,而且目前自己尚可應付,師父教導,不可過分依賴他人,徒兒也記得這一點。”
林曜對自己嚴苛要求,但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怎麼忍心他受這般的委屈,心中有幾分滯悶,可這樣的話卻不應該反駁。
“記得也好,若是能夠自己解決,也不必為師操心了,”林曜負手離開,卻聽身後腳步聲響起,腳步微滯,已經被人從身後抱住。
少年的手臂已經足夠的有力,也能夠將他環抱住,那一瞬間,林曜覺得隻要小徒弟開口求他,他就一定會帶他回去。
可是少年聲音悶悶:“這次分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再見到師父,徒兒不敢要求再回麒麟城中,隻是想再抱一次師父,日後徒兒會謹記自己為凡人的本分。”
緩緩的鼻息噴灑在頸側,有些微癢,林曜知道他已經長的跟他差不多高了,但是兩廂對比,這孩子還沒有成年。少年哀傷頹然的神情在眼前浮現,林曜微微歎了一口氣任由他抱了一會兒道:“為師該走了。”
那環抱著的手臂鬆開,林溯在他的身後道:“徒兒恭送師父,師父彆回頭。”
否則那除了想念之外的情緒一定會讓他察覺到端倪。
那雙眼睛紅的可怕,眼角也沾著隱隱的淚水,看似可憐,實則充斥了無數的扭曲和欲.望,這會是他最後一次看著他離開,以後再不允許!
林曜果然體貼的沒有回頭,係統雖然看到了,但是隻覺得大可愛的眼睛紅的厲害,好像要垂下血淚的感覺一樣,歎息道:[大可愛拚命忍住不哭的樣子好心疼啊……]
[疼吧,]林曜一句話,係統覺得被氣的仿佛能上天。
林曜是真的覺得養孩子一定得一個人養了,要不然父母可能就孩子的教育問題吵的天翻地覆。
擎元大陸的表麵仍然風平浪靜,可是底下卻暗潮洶湧,仿佛隨時能夠掀起巨浪攪亂這一池的水。
柳湖城柳家在林曜去過的第三年被屠了個乾淨,全族的男女老少無一人放過,仙魂儘散,柳家徹底的破敗。
而自那之後,各個子城就傳來了莫名其妙的消息。
“你是說陰鬼堂的長老睡了一覺醒來,從仙魂九階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林曜的手指摩挲椅柄,眸中劃過一抹流光,“人沒有死?”
“對,”稟報之人心有餘悸,那樣詭異的事情實在太讓人心驚,若是一人能夠隨意奪走他人的仙魂,那該是怎樣一件驚悚的事情。
“消息暫且壓下不許泄露,”林曜囑咐道。
若不將這樣的事情壓下,整個擎元大陸將會陷入一種人人自危的渾水之中,渾水摸魚可不是件好事。
“是,”那侍衛匆忙退下。
玄殷自然的從正殿的門口走了進來:“我說說的劫難之人已然出現,仙魂九階,若再不加以阻止,真的會出問題。”
林曜看向了他,那樣沉穩的臉上竟是難得的出現了焦急之色,林曜唇角輕勾:“你想請我幫忙?幫忙之後呢,殺了他還是帶回你的玄武城中研究一下他修煉的功法?擎元大陸這灘渾水,你在其中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林曜緊緊盯著他,心裡卻也在暗暗的心驚,若他猜測沒有錯的話,他們在柳湖城中百目蜘蛛那裡應該是第一次遇到那個人,那個時候他不過是仙魂五階,對於柳家忌憚非常,可那之後不過短短三年,他就能夠將柳家覆滅,再兩年直接可以對仙魂九階之人下手,不讓他人察覺絲毫痕跡。
雖然下手的是陰鬼堂那樣邪派組織,但是那樣的力量增長委實過於可怕。
但反過來說,對方力量可怕,下手卻都挑的是邪派之人,下手極輕,連命都沒有要,可玄殷所掌握的組織卻是處處要人性命,每每收集仙魂都要屠儘一方城池的性命。
力量還是人性?林曜委實沒有辦法區分這兩個人誰是滅世之人。
現在那個人的蹤跡不需要玄殷的存在就能夠找到,那麼這個人還是儘早解決的好。
“你發現了?”玄殷那張臉仍然沒有半分的表情,“知道了多少?”
林曜淡淡點頭:“我知道你是那個屠了蒼茫城後被我打傷的人,也是那個組織的掌握者,你是玄武城的城主,為什麼要那麼做?”
“我是殺過很多人,但從未想過對你動手,”玄殷靜靜的看著他道,“人都渴望力量,我也一樣,彆人都說我卦象無雙,可是無雙也有無雙的壞處,因為幾十年前我曾算過一卦,這片大陸會在抽取仙魂之人的手上湮滅,不是死很多人,是徹底的不存在,而那抽取仙魂之人不是像我那樣殺人後抽取,而是他天生就能夠容納各種各樣的仙魂於體內,我不想死,可力量毫無寸進,無法匹敵,自然就要想彆的辦法。”
“你未曾想過那滅世之人可能是你麼?”林曜看著他同樣平靜的說道,剛才一觸即發的攻勢卻停了下來。
“算卦之人無法算出自己的命運,所以不會是我自己,”玄殷直直的看過來道,“我是算出來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能夠知道一件事情的方法有很多,”林曜淡淡說道,“你說自己不是,我卻無法全然信任你,我不會與你聯手去對付那個人,以免你坐收漁翁之利成為真的滅世之人,自然也不會同他一起對付你,因為你若死了,他隻怕更加難以對付。”
至少玄殷目前是可以交流的,而那個人處處手下留情,或許也不是全然的無法交談。
關鍵的是確定他們兩個人誰是。
“你果然聰慧的讓人喜愛,”玄殷留下了這一句後飛身離開了這裡。
[宿主他怎麼誇你?]係統明顯的狀況外。
林曜冷淡道:[因為我聰明。]
三方鼎力,其他三城已經是局外人,隻有他,那個人,還有玄殷三足鼎立,他退出局外,那麼就是那兩個人相爭,鷸蚌相爭,自然是他這個漁翁得利。
不過這樣複雜深奧的問題卻是不必解釋給係統聽了。
玄武城內以黑色為主殿,白日看時厚重又大氣,可是夜晚即便亮著無數的夜明珠,也看起來極為的幽森,尤其是在玄殷獨自一人走進大殿之時看見那慵懶的倚靠在高座之上的人時。
隨著他的走近,那人的臉呈現在了玄殷的麵前,讓他的瞳孔有一瞬間的劇烈收縮。
“你跟師父說了什麼?”那坐在高座之上的人有些懶洋洋的問道。
“是你,”玄殷愣了半晌開口。
高座之上青年潑墨一樣的長發用發帶隨意束著,高大身體坐在那寬敞奢華的高座之上竟有幾分委屈了那修長身材感覺,他的眼角眉梢狹長,淡漠又慵懶,可唇角一勾,那邪氣就好像撲麵而來。
青年長的極為俊美,這是玄殷在八年前就預料到的事,可是他千算萬算卻沒有料到當初那個他們誰都沒有放在眼裡的少年,會是眼前這個隻是靜坐就讓人不敢小瞧的人。
滅世之人,合該有這樣的威勢。
最是不起眼,卻又隱藏的最深。
“是我,”林溯手撐著頭輕輕開口道,“玄殷,啊,不,或許我該稱您一聲義父,您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我跟你說了,你會信?”玄殷站在那裡說道。
“自然不會,”林溯回答的毫不猶豫,“隻是客套一下,想不到合適的開場白而已。”
“你來找我想做什麼?”玄殷的手負在身後已然暗暗使力,能夠滅世之人絕對不容小覷,若是他贏了,他會更上一層樓,可若是輸了,麵對的絕對會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