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最壞不就是被趕出去,你那騰個地方給我住?”

“行啊,你來吧。”盧晨龍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稍微放心,“住可以,但我跟你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咱們不能白吃虧,至少得找出那個貼海報的王八蛋是誰你聽到沒?”

陳文港答應:“好,電話裡說不太清楚,有空了再出來聚。”

盧晨龍那邊收了線:“回頭見。”

陳文港收斂了笑意。

他坐在床沿看著陀飛輪計時器出神。

彆人都覺得鄭家富貴,甚至羨慕他走運,年少失怙反而傍上更大的靠山。

但這富貴哪有那麼好享受的?從小到大,彆的孩子不懂事他要懂事,彆的孩子不容讓他要容讓,陳文港以前很在意彆人怎麼說他,直到現在回頭看才發現,原來很多事是無所謂的。

盧晨龍讓他找小人,他當然知道是誰,心裡卻一點兒都提不起勁。

意興闌珊,覺得無所謂。

被貼幾張分桃斷袖的海報,被人指著鼻子罵一頓,都無所謂,多大點事。

而且這些跟何宛心的真正作為比起來都是小兒科。何宛心不是什麼霸王花,她是一條斑斕的蛇。她真正的作為才令人膽寒,否則一個在監獄裡服刑的犯人,是怎麼弄到硫酸的?

前世陳文港需要她給自己一個解釋,他也想過不能這麼算了,但後來霍念生先替他做了。

不是不想親自動手,具體有一些原因,最主要的是那個時候他的精神不太好。

受傷出獄後,陳文港罹患重度抑鬱和重度焦慮,伴隨嚴重的驚恐障礙,發作起來就是剛才那個樣子。霍念生不想刺激他,陳文港自己也逃避現實,光為了治這些毛病就消磨了好幾年。

後來等他慢慢走出來,金城也沒有姓何名宛心這個人了。

陳文港知道霍念生跟何家那對兄妹本身就有齟齬,有利益衝突的地方就會有爭鬥。

他以前不會自作多情地覺得,霍念生單單是為了自己。但到後來,心裡又不那麼確定了。

或許多少也有點是為了他。

反應過來的時候,陳文港習慣性在手機上按那個熟稔於心的號碼。

他輸完了卻沒有撥,隻是看看,然後又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刪除了。

霍念生死後,陳文港一直還在為這個號碼繳費。霍念生原本的手機在輪船失事時就不見蹤影,陳文港托關係補辦了一張他的卡,把新卡插在一個備份機裡。

他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用它給自己打電話。

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跳出“霍念生”這三個字,仿佛那一頭真的還有人等他接起。

至於現在,陳文港忽然覺得害怕。

他疑心這隻是一場更逼真、更有欺騙性的夢境。

承認吧,怎麼可能有這種好事——按下去,就能聽那邊霍念生本人接起來,問哪一位?

陳文港站起身,又坐下,忽然又站起來,在屋裡轉了一圈,他停在書桌旁邊。

做夢就做夢吧,他握著手機重新把那個號碼輸了一遍,保存在通訊錄裡。

隻要不醒來,夢也是現實。

似乎到這會兒,他才敢小心覷一眼那個呼之欲出的想法。

切切實實的,在這個時候,霍念生也該還活著。

就在這個天空下,在地麵上的某一處,不知正在做什麼,但他還活著,有呼吸,有體溫。

從剛剛到現在,陳文港始終在下意識地回避這個問題。他腦子裡雜七雜八不斷冒出很多人和事,唯獨不能貿然去想這個,否則光一個念頭就能壓得他的心臟再次不堪負荷。

他一時想馬上驗證這個事實,一時又止住,現在這個號碼還不能撥。

對當下的霍念生而言,陳文港又算得了什麼?

見過,不熟。也不過是大眾麵孔中的某一個。

陳文港回想二十歲之前,他其實隻在晚宴酒會上跟霍念生零星打過照麵。

聽彆人提起那是個花花公子,第一印象是嘴巴很不饒人,僅此而已。握個手,點個頭,再見還能叫出名字,都算他霍念生目中有人了。

不見麵的時候,也許他連陳文港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

陳文港頭腦冷卻下來,他倒不是失望。

不認識可以重新認識,其實隻要人平安,什麼都是小事。

當年霍念生留下一封絕筆讓他好好活著,結果成了一道咒語,困住陳文港十年都不得解脫。眼下他似乎才終於了解那種心情。原來他想到霍念生,竟然也就這麼簡單。

就活著吧。能好好活著已經比什麼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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