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生真的開始數:“十——”
然後是八、七、六。
他每一個數都拉得長,並不是真的在按秒算。
陳文港抬手製止他玩自己的頭發,輕輕蹙起眉頭:“你彆這樣。”
“嚇著你了?”霍念生突然噗嗤一聲破了功,他露出笑意,“抱歉!我開玩笑的。”
逡巡的獵豹重新躥回樹上,懶洋洋眯起眼,收起牙齒和爪子。
一瞬間威脅消失無蹤。
“都是一家親戚,鄭氏集團的大日子,我怎麼可能真的不給姑父麵子?”他往後退,禮貌地放開陳文港,“我哪有什麼重要的事。早來和我說一聲,場地給你們隨便用。”
陳文港意識到自己還攥著他的袖子。他也鬆開手:“給你添麻煩了。”
“應該我說對不起,我這人就是這個毛病,開玩笑經常沒分寸。”霍念生說,“如果不小心冒犯了,我向你道歉。你晚上吃飯沒有?給我個機會請你吃夜宵?”
陳文港還來不及說話,手機響了。
是鄭茂勳又在找他:“你今天又去哪了?什麼時候能回來?”但這回他換了個客氣一點的口氣,“……你能不能快點回來,我找你有事。”
陳文港捏了捏額角:“你有什麼事?”
鄭茂勳清了清嗓子:“就那個嘛……我們和榮誠國際的合同糾紛官司,爸爸他前兩天不是讓我整理一下跟他彙報,現在三審進行到什麼進度,分析一下我們的贏麵……”
他原本還優哉遊哉的,結果差點忘了這回事,臨交差時才傻眼:“總之,爸爸剛剛問起來,我說材料還在公司裡,明天下班再跟他彙報。反正你江湖救急,算我欠你個人情。”
陳文港旁邊,霍念生立刻理解地說:“有急事?那下次吧。”
通話還開著,鄭茂勳在那邊聽到動靜:“你在跟誰說話?”
“我待會兒就回去。”陳文港忍了忍,掛了這位祖宗的電話。
然而鄭茂勳的打岔,也把他從尚未理順的思緒中拯救出來。
陳文港知道霍念生今天根本沒打算睡他。
他不動聲色地審視霍念生。毋庸置疑,現階段霍念生對他有興趣,程度深淺卻是未知數。
所以霍念生隻是逗他,跟他調情。但他不會真的跟陳文港上床,那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一刻陳文港卻鐵了心要讓他惹上這個麻煩。
人是不知足的,不見麵時希望他活著就好,見了麵發現自己想要更多。
他想當的是霍念生的情人,愛人,伴侶。
霍念生遞過陳文港的西裝外套。
陳文港扯起個微笑:“謝謝。”
霍念生說:“我讓俞山丁送你。”
陳文港婉拒了,扣好扣子,和他告彆。
霍念生站在台球桌邊,始終帶點戲謔的眼神勾在陳文港身上。
他的友好和熱忱都像一種流於表麵的表演,經不住推敲,看似多情實則無情。
像一個致命的陷阱,引得人不知不覺走深了,就要一腳踩空粉身碎骨。
陳文港轉身要走時,霍念生突然又叫住他:“我們是不是還沒有聯係方式。”
他作勢在身上摸,然而說:“不好意思,手機沒帶身上。你來記我的號碼?”
陳文港照他念的數字一個一個輸入,霍念生報的號碼卻是錯的,最後兩位數字顛倒了。
撥出去當然是空號。
霍念生故作意外:“不對?”
陳文港索性把手機遞給他嘗試。
這次輸對了號碼,撥出時屏顯跳出名字。陳文港才心裡一突,想起來已經存了通訊錄。他可以推說鄭寶秋給的,雖然蹩腳但也算個說辭,然而又不想撒這樣的慌,於是保持沉默。
霍念生看他一眼,卻也隻是笑了笑,什麼都沒多問。
他退出撥號軟件,又擅自打開陳文港的聊天軟件,給自己發送了好友申請。
做完這一切近乎試探底線的舉動,他才重新把手機還到陳文港手裡:“謝謝。”
陳文港把手藏在兜裡,沒坐電梯,自己沿著消防通道下了樓。
順著夜總會的旋轉玻璃門走出去,滿街人流如織。
這條酒吧街到晚上才會醒來,像摩登女郎慵懶地梳洗打扮,然後夜生活拉開熱鬨的序幕。紅塵客夢,歡聲逐浪,紅男綠女與他擦身而過,偶爾有人走過去了還在悄悄回頭看他。
陳文港站在街頭,方覺剛剛一切並非一場幻夢。
他攔了輛計程車,報了鄭宅的地址。
路上陳文港盯著向後飛馳的路燈看了一會兒,解鎖屏幕,看到社交賬號提示:
“霍念生已通過您的好友申請,你們現在可以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