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心情不好……剛剛我說錯話了,這裡是你家,對不對。”
“沒有。我也在想,這房子挺破的了,畢竟二十年房齡了,要不就放著等拆吧。”
“政府這些年推進市政建設更新,這條街開發是遲早的事,從去年就有了一點風聲。”
“是嗎?”陳文港不意外,但還是裝作沒聽說過。
“不過完全拆除倒也不一定。”霍念生說,“李紅瓊她們家和政府打交道密切,近幾年瞄準了不少舊城改造項目。據我所知,她的理念更偏向於保留金城古早的漁村風貌,打造景區,拉動旅遊業——她沒少拿這一套到處灌輸,還上過電視采訪。回頭你可以問問她。"
鄭霍李何皆是老牌航運巨頭,不同的是,有人守著船王的榮耀,有人在經濟轉型中尋求變局。鄭何兩家如今仍以航運為核心業務,而霍氏和李氏從上一輩開始先後轉變發展戰略,將資金逐漸投向地產、礦業領域,如今霍氏已完成棄舟登陸,李氏正在這個過程當中。
但這一切豪門爭競、風雲變換都不關陳文港的事。
鄭玉成和霍念生都是這方舞台上的重要人物,他不是。
他現在能好奇一下的,也就是為什麼前世李氏集團沒有參與江潮街的開發,如果是這樣,照霍念生所說,也許這條街會呈現另一個麵貌。
可能跟李氏市場戰略有關,也可能參與了拍地但沒有成功,有機會是可以跟李紅瓊聊聊。
>雨還在傾盆而落,儘情肆虐,沒有停歇的意思。
霍念生也不急,優哉遊哉地陪小情人在這裡消磨光陰。
他還指指點點,幫陳文清出謀劃策,怎麼改造這棟老房子。霍念生一雙桃花眼尾稍上翹,不是發自真心的時候,總帶點似笑非笑意味,含著說不出的輕蔑,隻是對陳文港殺傷力不大。
聽著聽著還換了一邊,跟霍念生靠到一側門框上,枕著他的肩膀。
他黏霍念生的樣子,直讓霍念生想起那群小崽子是怎麼黏他的,甚至因此有了某種奇怪的同感,理解了那種被依賴的快感,忽而往這邊一湊,調笑地問:"你也喜歡這麼挨著?"
陳文港要往後撤,霍念生又把他按回來:"沒關係,我也喜歡。"
大門咣地響了一聲,陳文港微微嚇一跳,還是直起來往外探查。
門口一個大小夥子跑進來,是盧晨龍披著雨衣,腋下夾著一把黑色大傘。地上雨水橫流,他把球鞋換成了人字拖,用力地跟地麵吸力對抗,行出了跋涉的感覺。
“不知道這雨停不停,我估計你也沒傘。”盧晨龍進了屋,“呦,霍總也還在。”
“謝了。”陳文港接過傘,“下次去你家還你。”
霍念生已經退回屋裡,把門口讓出來。盧晨龍盯著他,過了片刻,移開目光,掩飾地咳了一聲。白天陳文港帶了這個人來,兩個人之間的氛圍說不清道不明,他心裡就有了點猜測。
盧晨龍從雨衣底下變出個塑料袋:"周奶奶送的糖水,給了兩份,小寶一份,這個你的。"
“哎。”陳文港接過來,“不用了,你留著自己吃。”
“她鋪子就在隔壁,我想吃還不是天天吃得到。”盧晨龍又看眼霍念生,“不好意思,沒想到霍總在,裡麵就帶了一個勺子……你們分一分吧。家裡有孩子,我先回了啊。”
說完沒多逗留,踩著水又跋涉回去。
陳文港把包裝拆開,霍念生湊過頭來:“什麼啊?”
塑料小碗裡籃著芝麻糊,黑而香濃,陳文港把碗遞給他,從底下扒拉著找勺子。
小勺也是一次性的,他把透明塑封撕開:“湊合用吧。”
霍念生把勺子也接過來,研究這碗濃稠的芝麻糊,攪了
攪,舀起一口,實驗似的喂給陳文港,然後自己才吃了一口,還是熱騰騰的,香滑順口,甜而不膩,從舌頭上妥帖地甜到胃裡。
陳文港舌頭叼,吃出這是用擂漿棍和沙盤擂的,周奶奶鋪子裡賣的芝麻糊都不是這麼做的了,一擂要擂一個多小時,老太太哪有這麼多體力,偶爾煮一下,也是給自己人的特|供。
“現在都是用料理機打芝麻了,外麵吃不到這個手工的風味……你吃,彆都給我。”
霍念生隻嘗了兩口,一勺接一勺,隻管專心喂他:“嗯,我嘗過了。”
最後把碗底刮了刮,勺子又碰到陳文港嘴邊。
陳文港遲疑一下,還是張嘴,接受了他投喂。
霍念生燦然一笑,捏著空碗,俯身從他唇上嘗到甜味:“風味是不一樣……怎麼了?”
燈光遮蓋了陳文港臉上紅暈,但他漸漸沁出一點笑意:“你怎麼這麼喜歡喂我吃東西?”
這需要有一個原因嗎?
霍念生覺得他瘦。脫了衣服,鍛煉的線條也是有的,骨骼上撐著薄薄一層肌肉,算是流暢結實但再多點肉也無妨,他這個身高,不能瘦得過分,否則有種伶仃單薄的感覺。
有時候霍念生沒意識到,他對陳文港有種莫名的憐惜。
有了盧家的傘,兩人回到車裡,霍念生一手撐著傘把,一手把人緊緊攬著。他打開車門,陳文港從副駕坐進去,霍念生才進了主駕,收傘和關門的間隙,還是淋了半身水霧。
商務車內裡寬敞,像一艘方舟,在瓢潑雨勢中隔絕出一個安全清涼的空間。
駕駛很平穩,路上陳文港沒忍住打了會兒瞌睡,額上一層細密的汗。
霍念生一轉頭,見他不自覺壁著眉,也不知在夢什麼。
甚至車停了,霍念生也沒叫他,趴在方向盤上,伸手把冷氣溫度調高了兩度。
陳文港迷迷糊糊,恍覺還在前世那套半山彆墅,有個人影端著碗,語氣放得十分輕鬆:
“你吃的那個藥有副作用,沒胃口正常……多少吃一口,快,不然真要我嘿啊?”
陳文港蹙著眉頭看對方:“說了你先放在那……我晚點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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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港無奈看著他,終於張嘴咽了,半碗下去,又衝去吐了。醫生說不光是藥物刺激腸胃,還有心因性的厭食。霍念生跟進來,坐在浴缸邊上,什麼也沒說,伸手給他拍了拍背。
拍著拍著,力道陡然加重,陳文港腦袋一垂,猛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