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鄭寶秋來敲陳文港的門:“你回不回母校參加那個畢業動員會呀?”陳文港靠在門框上跟她聊天:“我剛收到消息,怎麼連你也知道了?”“因為你一直不答複,老師都打電話到家裡來了!你怎麼不答應?”
“我不是不答應,隻是暫時還沒決定。”
"多簡單的事,你有時間就去,沒時間就不去。怎麼,還有什麼顧慮嗎?"
“你忘了,我還是戴罪之身。”陳文港調侃自己,“最近這段日子正要低調做人呢。”
“看你說的,好像我大哥二哥誰沒跟人打過架似的。何伯伯會賣爸爸麵子的,說不追究就是不會追究了。”鄭寶秋說,“咱們母校年年開動員會,教教大家怎麼選專業,這不也是做好事?老師說受邀的都是五年內畢業的成績前列的學生,你看,我想去都還不夠格的。"
“好,我再想想吧。”陳文港笑著跟她道晚安。
與此同時戚同舟躺在床上,沒有睡意,他還在拿著手機刷論壇。
他反複刷新何家駿的那個帖子,因為蓋到三十五樓的時候,有個層主跳出來,自稱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當服務員,他說當晚遠遠看到吸煙區有人鬥毆,不知是不是能對上號。
城裡一群紈袴膏粱,何家駿那張胖臉也是經常見報的,對普羅大眾來說認出來不難。三十五樓層主偷拍了一段視頻,傳了張模糊的截圖。對半天,猜測正是何少爺無疑。底下自然有人繼續追問,細節越透漏越多。
所以關於打他的是誰——那個層主頓時狗仔光環加身,稱跟何少爺素來冤家路窄的某家少爺也出現在現場。但,倒不是這兩個死對頭直接上演了全武行,中間還夾了個第三人。
就這樣帖子熱度一直在升。
到兩百多樓的時候,突然出現另一個知情人,開始進一步揭秘來龍去脈。
那個層主透漏打人的是這位某家少爺包養的金絲雀,當晚不知為什麼急了出手撓人。何家駿臭名遠揚,有關他私生活的話題向來引人遐想,引來下麵群情激昂的猜測。不怪戚同舟睡不著,順藤摸瓜,猜出某姓少爺其實姓霍並不難。
鑒於這位名聲同樣狼藉,吃瓜不嫌事大的眾人很快把關注點轉移到那隻金絲雀身上。他養的能是什麼吃素的善茬?
照戚同舟看,兩百樓那個層主明顯不懷好意,字字句句
都是針對之意——
這人知道陳文港的存在,但故意扭曲事實橫加汙蔑,形容他是霍念生包養的大學生,知道他讀哪間學校,甚至暗示自己有他的照片。下麵一水兒都在慫恿和催促發出來看看。
戚同舟很生氣。他留言勸告尊重隱私,反而被群起而攻之,不要多管閒事。
那個層主更向他示威似的,反而揚言蓋到一千層就發照片。
他已經私信管理員要求刪帖,但還遲遲沒得到回複。
情急之下,除了把鏈接發給陳文港,戚同舟其實還發給了李紅瓊問怎麼辦。
這種事找他自己的哥哥姐姐總有種微妙的感覺,跟有點江湖氣的乾姐姐反而更好開口。
李紅瓊大風大浪見得多,倒沒當回事:“可以刪啊。但是越禁言越會反彈,你也明白的。”
“那怎麼辦?”戚同舟覺得她根本不急,"發律師函管用嗎?"
"你是要替何家駿發還是替霍念生發?"她隔著電話笑了一聲。
"我替……"
"這下麵不是還沒提到小陳嘛,你也替他發不了呀。你可以先叫律師把律師函準備好。"“等他們侵權再發和亡羊補牢有什麼區彆?”他哭笑不得,"沒有辦法提前解決嗎?"
"如果你問我的公關經驗,有一件壞事出來,用其他壞事的熱度掩蓋就好了。"李紅瓊輕描淡寫,"網民麼,都是屬金魚的,有更熱鬨的事他們當然就不會關心先前的了。"
對話就到這裡結束了,戚同舟並沒得到安慰,轉轉反側,攤了半夜的煎餅才睡著。
翌日一切風平浪靜。
不知是不是李紅瓊的功勞,那個帖子還是刪了。
這並沒能讓戚同舟完全放下心。李紅瓊是對的,吃瓜意猶未儘的好事者很快又開貼問昨天的熱貼哪去了,管理憑什麼隨意刪除。循環往複,沒完沒了。
他像熱鍋上的螞蟻,陳文港反而不急。
他跟林伯要了幾個紙箱,在臥室打包東西。
鄭寶秋坐在他床上,噘著嘴看他走來走去,發出誇張的唉聲歎氣。
陳文港失笑:“你要麼就幫我打包
,要麼乾脆出去玩,這麼袖手旁觀不無聊嗎?”鄭寶秋抱著胸:“我本來就不樂意你搬出去,還能指望我高抬貴手幫忙?”陳文港摸摸她的發頂:"抱歉,我本來也沒想這麼快。"但畢竟被鄭秉義撞見他和霍念生在門口親熱。
實際上陳文港從沒避諱過,他預料過可能會有這樣被撞見的場麵。但他愛霍念生,他不想偷偷摸摸。隻是鄭秉義五十多歲的人了,在他的眼裡,這種行為實在有過於輕浮之嫌。
玩玩是可以的,但不要讓人看見,更不要在大街上丟人現眼。陳文港和鄭玉成以前被小人貼照片那次,分明就已表過態,以後會行事謹慎。所以怎麼還要再犯?
一塊石頭上絆兩次,這是一點也沒長進。
鄭秉義表麵上沒說什麼難聽話,陳文港路過書房,聽見他私下跟林伯說,對自己很失望。鄭寶秋拖拖拉拉站起來,拖了個箱子到腳邊,螞蟻搬家似的,一小件一件往裡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