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這些。
霍念生還見過他拆開紗布以後臉上塗滿的敷料,見過他摘除眼球以後空蕩蕩黑洞洞的眼眶,見過他做了一次又一次整形手術,不堪折磨把屋裡砸個底朝天。
以前那些是夢,現在霍念生心裡是恨,早上出門人還好好的,半天不到就遇到這種危險。陳文港說去哪都帶個保鏢不像樣子,何況霍愷山也過了身,霍念生就沒讓康明跟他了。但是像今天,他怎麼就忘了,放陳文港自己去接觸鄭玉成和何家人能有什麼好事?
真是喪門星!
這時候鄭玉成偏偏還往槍口上撞——
他把病房外間的門推開一條縫,鄭寶秋猶猶豫豫想攔著:“哎,哥,那個.…”一個套間裡論起來都是哥哥,她擋在門口有點為難。
鄭玉成撥了撥妹妹的肩膀,堅持:“我隻是進去看他一下。”霍念生幾步邁過去,堵著門沒給他進:"有家屬在就行了。"
兩人視線在空氣裡膠著片刻。
霍念生往門框上一靠,兩手抄兜,一條長腿直接蹬到對麵,身上大寫著“吊兒郎當”四個字,他笑著看鄭玉成:“來個外人就打擾一下,還讓不讓病人休息了?”
鄭玉成沉著一張臉,跟他對峙:“我覺得我們鄭家對他還算不上外人。”
霍念生不耐煩和他掰扯:"所以呢?你想看到什麼?看看他隻是摔了頭,不是毀容了,也不是瞎了,讓你失望了?"
這話聽得古怪。鄭玉成覺得他在詛咒人:“霍念生你他媽不要說話那麼難聽!”這時門又推了一下,是何宛心進來,施施然走進劍拔弩張的局麵裡。
她身上還穿著定製的小禮裙,臉上為了今天的訂婚描繪了典雅妝容,隻是東奔西走一天,已經不再那麼自然,牙白的麵頰上粉感分明,睫毛刷成兩把濃重的黑色扇子。
"這就難聽了?”霍念生瞥了她一眼,轉回鄭玉成,“光聽你就接受不了了?"“至少我知道一個人真心喜歡另外一個人,不會舍得這麼咒他。”鄭玉成瞪他。
“玉成,沒聽到嗎?”隻看兩眼何宛心已經了然戰況,她眼珠一轉,挽住未婚夫的胳膊,掩著口笑起來,"人家就差拿掃把趕人了,你還在這裡熱臉貼冷屁股,是不是賤得慌?"
她又拽了拽鄭玉成
:“我們還是走吧。”霍念生把目光轉向她,倒是溫和了起來。
他笑笑:“正巧,我本來還找人給何小姐帶話,結果是咱們兩個在這裡先碰麵。”
何宛心有自知之明,不問他讓誰帶了什麼話:"嗨,好久不見,都沒趕上祝你新婚快樂。"這三人快要圍成個三足鼎立的局麵,鄭茂勳心裡嘖嘖稱奇,當成千載一遇的樂子圍觀。還是鄭寶秋反應過來:"行啦…你們彆都擠在病房行不行?等等護士過來要打人了。"聞言,霍念生撤腿把門口讓開:“是,都趕緊回吧。”
鄭寶秋從沙發上揪起二哥,一手推著大哥往外走,她不想局麵鬨得太難看,而且家裡那邊還有一攤子麻煩需要解決。臨走前,鄭玉成還不死心,看了眼霍念生:"你彆以為……"
霍念生打斷:"二位很般配,我等你們的好消息。"何宛心淡淡地摟著未婚夫的胳膊:“玉成,走了。”
Amanda給老板從家裡送來換洗的衣服,她到了,霍念生卻不在病房。他下樓去沒人的地方抽了支煙。
對抽煙霍念生原本沒有執念,他甚至沒有特地想過要戒煙還是怎樣。隻是他打火的時候,陳文港總要跟著湊上來,霍念生懶得每次都說點什麼拒絕,不知何時,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現在想來,對方改變他的地方不隻這一處,其實他早就是個麵目全非的人。
醫院的景色依舊,煙柳池塘,隻是夏天過去,就顯得有些枯萎了。霍念生繞水走了一圈,腦子裡想了一些事,又好像是放空的。回到病房,陳文港還在睡。
霍念生把扶手椅拉到床頭,椅背靠著牆麵,跟他並排成一個方向。他坐下來,兩腿伸長,交疊在一起。Amanda拿著病曆單走進來的時候稍微愣了一下,霍念生不知從哪裡揪來幾根小花,胳膊肘撐在床頭,身體俯著,他嬉鬨般把那幾朵白瓣黃心的小花插在陳文港的頭發裡。
她想想兩個小時前剛在辦公室得知消息勃然大怒的老板,一時不知作何感想。
能說什麼呢,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