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盛宴(4)(1 / 2)

達斯特夫人是一個叫人看不出年紀的神秘女人。她的言行舉止帶著少女的嬌俏,容顏看著像三四十歲頗具風韻,嗓音又像個老婦人沉澱著歲月的滄桑。

不少真正見過的她的人,或多或少地都猜測著,她是個女巫,用言語蠱惑著人心,透視著自己也難以覺察的欲念,說出令清醒時的自己絕對會大吃一驚的要求來。

然後在他們做過交易之後,那些說出口的話便被吞噬了,連他們自個兒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

倒是一些似有似無的傳聞流傳了開來,又在不知名人士的推動下,越發撲朔迷離。

今晚的幸運兒傑拉德坐到了達斯特夫人的麵前,隔著一張舊舊的木桌,透過杯口攀升的嫋嫋熱氣看著對方。

達斯特夫人兩手空空,她的店鋪裡倒是堆得滿滿的,在收拾乾淨的櫃台後,是一對亂七八糟的材料和器械。洋娃娃的斷肢口冒出了輕薄的棉花,被拆成了碎片的槍支殘片上閃著油光,美麗的瓷器上布滿了裂紋,陳舊的陶罐裡黑黝黝的一片,淌著灰暗渾濁的膠液……

這些白天看起來像垃圾堆的場景,在這深夜裡看起來卻像是女巫的巢穴。

“客人,你是要修補什麼嗎?”達斯特夫人捧著熱茶悠悠地問道,那語調像極了他帶著老花鏡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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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斯特夫人的出道其實是從平凡開始的。她最初隻是一個心靈手巧,能夠修補一切破損的器具的修補匠。這是一個舊時代流行的職業,那時候物質匱乏,所有的物品都是極具價值的財產,因此布料破損了,便有人把它一針針縫起來,瓷器碎了,就有工匠把它補起來。比起扔掉那些破損的舊物,重新換件新的所要花費的金錢,讓修補匠來補一補當然更加劃算。

而對於貴族與富人來說,普通的物件換了新的便是了,但那些精美的禮服,收藏的擺飾,家傳的畫作,無一不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無一不是曆史悠久的藏品,無一不是心愛的具有唯一性的物件。這時候,那些手藝高超,能將物件修複得如同原來一樣的修補匠就是大師級彆的複原者了。請他們的價錢,與他們的手藝成正比。

達斯特夫人顯然是後者。

她像吉普賽人一樣流浪著,從不知名之地而來,又將去往不知名的未來,突然地出現在哥譚這座城市裡,而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往。這個女人是一個謎。

一開始,她名聲不顯,所謂修補,就是頭一天拿去了殘破的布娃娃,第二天便將修補好的娃娃送回了小主人的手上。接著是不靈敏的家用器械煥然一新,運轉得如同展示台上的一樣優秀。一麵處理著這些低級簡單的生意,達斯特夫人一麵又不知從哪裡接到了高級的委托,無論是複原兩個世紀前的大家名畫,還是修補裂成了兩半的古董瓷器,她從未失手。

除此之外,在那些正大光明的單子下,她也接手過恢複被病毒格式化的硬盤,拚湊碎裂開花的彈片和槍械等等這些跟地下世界有牽扯的活計。沒有客人知道,達斯特夫人能修複的東西到底達到了什麼地步。

而在達斯特夫人開始在灰色地帶行走時,所有人都默契地保護起了相關的信息。從不知內情的光明世界轉入陰影之後,達斯特夫人才算是揚名了,以“塵埃”的代號成為了地下世界裡如同情報販子,地下密醫一樣的存在——這類人,你儘管可以去得罪、利用他們,隻要你能夠承受得住這樣做的代價。

至於那些奇奇怪怪的都市傳聞是怎麼來的,那大概要從達斯特夫人涉及到夜間的生意開始。

一個坐輪椅的殘疾富商,一夕之間,擺脫了他原來衰敗的身體,重新能用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從此,關於達斯特夫人的各類猜想和流言便統統升級為了不可思議的事件。

但在那之後,隨著不斷有人傳出做了奇跡般的交易後,達斯特夫人的存在也不然原先那樣明朗了。她最終隻活在了黑夜的傳說裡,成為了新的都市傳聞。

人們才不管那些或真或假,乃至自相矛盾的信息,他們更樂意隻看到自己想要的那些。

於是在消息的扭曲和謠言的傳播下,達斯特夫人已然成為了神秘側的黑暗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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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拉德是曾想象過,達斯特夫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在那些傳言裡,她是穿著一身黑,帶著兜帽的蒼老女巫,是披著層層薄紗,容貌脫俗的蛇蠍美人,是掛著叮當作響的珠鏈,套著繡花傳統服飾的吉普賽女郎……

而現在,他麵前的這個穿著一身灰色衣裙套裝的女人簡直可以稱得上和藹可親,態度如同百貨商廈裡的櫃員一樣服務周到。

他到這兒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傑拉德心裡思緒一片混亂,突然忘記了自己原先明確的目的。

他猛地飲下了幾口茶水。放著不知名香料的茶水顏色格外清冽,熱騰騰的溫度隨著幾口熱湯下肚安撫了他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