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解(1 / 2)

俞景行醒過來時,外麵天已經黑了。

覺察到身邊似乎有人,他偏頭瞧見坐在腳踏上、趴在床沿睡著了的宋嘉月。

十幾支蠟燭照得靜謐的房間裡一片明亮。

猶在睡夢中的人眉心微蹙,頰邊烏發映襯得本就姣好的側臉愈顯精致。

安靜看得宋嘉月半晌,俞景行抬手輕撫一撫她的鬢發。同一刻,注意到宋嘉月似乎有醒來的跡象,他鎮定地收回手,仍舊維持偏著頭的姿勢,一雙眼睛望向她。

於是,當悠悠轉醒的宋嘉月甫一睜開眼,便覺察到俞景行的視線。眼皮一抬,對上俞景行的眸子,瞬間變得清醒的宋嘉月連忙坐直了。

她這段時間一直有午睡的習慣,每天一到點就會忍不住犯困。

今天原本想硬撐著不睡,結果……

也不知道俞景行醒來多久了。

心下窘迫,宋嘉月定住心神以後連忙站起身:“我去喊張神醫過來。”

沒有想到之前枯坐太久,兩條腿有些不舒服,加之起身太急,她兩腿一軟又跌坐回去。倒是俞景行眼疾手快,伸手過來扶住她的胳膊,幫她穩住身形。

“謝謝。”

衝俞景行微笑道謝,宋嘉月略緩一緩,起身走了出去。

張神醫再一次進屋為俞景行診脈,仍如下午那般隻留下小僮,不讓其他人待在房間裡。診過脈,張神醫說俞景行情況已有所緩解,不似白天那麼凶險。

眾人稍微變得安心一點。

為了防止夜裡有變,俞通海再三請求張神醫留下過夜,張神醫便答應下來。

朱氏早已叫底下的人備下廂房。

管三過來,將張神醫和小僮安置妥當,另安排四個丫鬟四個小廝服侍。

進屋探望過俞景行之後,為不太過打擾他休息,俞通海、朱氏他們幾個都各自回去自己的院子。宋嘉月送走人,折回裡間,喂俞景行喝粥吃藥。

起初俞景行是想拒絕她來做這些事的。

宋嘉月卻意外堅持,事實上,是因為她心裡的負罪感暫時無法消除。

類似久病成醫,她曾經生過大病,對照顧病人的事懂得一些。

不至於笨手笨腳地添亂,因而宋嘉月才會堅持。

鑒於宋嘉月態度如此,俞景行到底順從了。

他半坐在床榻上,背靠荷花紋刻絲寶藍引枕,一麵吃粥,一麵回想張神醫的話。

張神醫說,宋嘉月去請他的時候,一張臉毫無血色並且渾身打顫,顯見是被嚇得不輕。往侯府來的路上還提到前一天發生過什麼,怕耽誤治病而不敢隱瞞。

甚至宋嘉月當時哭了一場。

張神醫更說過一句:“你夫人當真很在乎你。”

俞景行心裡琢磨著這件事。

他在想——這個人對他,到底抱著什麼樣的感情?

喝過藥,宋嘉月捧上一個小攢盒問:“要不要吃點零嘴兒去去苦味?”

俞景行搖頭,她不多囉嗦,放下攢盒轉而遞過去一盞溫水。

接過茶盞的俞景行,慢慢喝一口水,問宋嘉月:“今天是不是嚇到你了?”

“你沒事就好。”宋嘉月回答得有些含糊。

“我曉得定然是嚇到你了。”俞景行卻說得肯定,“且你必定想著我這樣,同昨天的事有關係,心裡頭自責,才會這樣喂我喝粥、喂我喝藥,是不是?”

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宋嘉月垂下眼,沒有辦法滿口反駁。

俞景行說:“你沒必要自責。”

“你沒有做錯什麼,何況……我反而你應該怨我才是。”

宋嘉月小聲道:“怎麼會怨你。”

俞景行:“我這樣,叫你白白跟著受驚操心,會有怨氣不才正常麼?”

“若嫁的人身體康健,至少便不必承受這些。”

說到這裡,俞景行話鋒一轉,“所以,你不怨我已經足夠,自責絕無必要。”

“不提哪怕曉得我今天會躺在這裡,我也會那樣做。”

宋嘉月抬眼定定看俞景行半晌。

不知道要如何形容。

隻是覺得,這個人當真不壞,明明遇到那種事,還反過來開解她。

“我明白了。”

宋嘉月衝俞景行笑一笑,“那你快點好起來吧。”

俞景行這一次倒下,把宣平侯府一眾人嚇到了,幸好有驚無險,之後則無疑需要安心靜養。他暫且不能去張神醫那兒,張神醫仁心,每日都會過來為他診脈。

宋嘉月更加沒有心思在意彆的什麼,隻想著把俞景行照顧妥當,讓他的身體儘快好轉。因而直到許久以後,宋嘉月才猛然從丫鬟口中聽說董齊光鋃鐺入獄之事。

事情早已傳開,是她自己不關心才遲遲知道。

然則董齊光好歹出身伯府,宋嘉月覺得,伯府不倒便必定會保住他。

無論如何,肅寧伯府都不屬於小門小戶。

伯爵之家自有自己的人脈關係,會有能求得開恩的門路。

但這個人哪怕能吃點苦頭也好。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