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尾巴壓著我了);
衛無歡與宮明月幾乎是一前一後緊挨著趕到蘇府的,整個蘇府隨著桃花樹陷入地底。
那桃花妖的根盤踞著整個蘇府的地下,地底才是它真正的地盤。
衛無歡看著滿地的廢墟,眉頭皺起。不知現在地底是什麼情況,擅自用靈力挖掘,萬一再次發生塌陷,地底的幾人凶多吉少。
衛無歡轉頭看宮明月。隱有金光擦著他的眼角一閃而逝,那宮明月早已不見了蹤影。
“宮明月呢?”衛無歡問手下。
“剛才還在這裡,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那獵妖師指著宮明月方才站立的地方,滿臉茫然地說道。
地底伸手不見五指。
突然,黑暗中亮起一團幽藍的火焰,火光映出師千羽的眉眼。
師千羽左手托著火焰,右手握拳抵住唇畔,壓著脫口而出的咳嗽。
“櫻櫻姑娘。”他出聲喚道。
“櫻櫻姑娘,櫻櫻姑娘……”師千羽的聲音在四周回蕩著,越來越小。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靜得連一絲聲響都聽不到。
師千羽慢慢放下了右手,忽的眼底一厲,將手中的火焰推了出去。
火球砸中一道人影,那人在地上翻滾著,將身上燃起的火焰熄滅,恭敬地跪在師千羽麵前,腦袋深深垂下:“多謝妖皇大人手下留情。”
妖怪懼火,隻有強大的妖怪,才能自由操控火焰。在蘇府內,師千羽刻意隱藏了實力。
這才是他真正的實力。
師千羽眉間的溫潤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久居上位的冷漠:“你是何人?”
“屬下原是上任妖皇身邊的侍衛,三千年前有幸曾見過少主一次,識得少主的功法。”
那時師千羽還是個不足弱冠的少年,就已經是妖族赫赫有名的戰神,靈女的守護靈獸便是折損在他的手中的。後來聽說他為了救自己的父親,被靈女的靈箭射中,險些灰飛煙滅。
桃花妖話音剛落,他的周身蹭的亮起一圈火焰。桃花妖四肢僵住,一動不動,任由師千羽湊近了打量。
師千羽仔細將他的五官端詳了一遍,微微頷首:“確實有些印象。”
桃花妖沒料到師千羽的記憶會這般好,匆匆一麵,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對他有些印象,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屬下在此等候少主已久。”
“等我做什麼?”
“妖族的希望皆係於少主一人之身,屬下三千年前身受重傷,被打回原形,幸得蘇梨梨小姐的情絲滋養,終於再得人身。上任妖皇曾於屬下有恩,屬下願將自己的力量獻給少主,為重振妖族略儘綿力。”
“蘇梨梨何在?”
“蘇小姐已經死了,她乃至情之人,情絲罕見,屬下便抽了她的情絲,係在了樹根上。”桃花妖抽出綁在桃花根部的情絲,雙手奉上。那細如青絲般的情念,化作絲線,泛著淡淡的銀光,甫一靠近,一股幽香撲麵而來。
“蘇府的人也是你殺的?”
“是他們將蘇小姐逼死的,屬下是在為蘇小姐報仇。”桃花妖憤憤不平道。
師徒相戀放在妖族根本不算大事,逼死蘇小姐和琴師的,是百姓,是蘇家和陸家的人,也是人族的體統和規矩。
妖族素來不喜歡人族,就是覺得他們明明是人,滿口仁義道德,偏要滅絕人性,狠起心來,比妖族還要殘忍。
師千羽伸手欲取蘇梨梨的情絲,那情絲從他指尖掠過,鑽入黑暗中不見。桃花妖起身去追,師千羽叫住他,說:“不必追了。”
蘇梨梨的情絲對他來說,沒什麼用處。
***
蘇府陷入了地底,斷壁殘垣頃刻間化作廢墟,將重櫻困在了地底。
不摻任何雜質的黑暗,宛如巨大的黑洞,吞噬著所有光芒。重櫻拖著被砸傷的腿,在黑暗中摸索著,唯一的光源來自手中的靈女弓。
她還活著,說明師千羽、陳婉華他們也有幾率生還。
想到這裡,重櫻打起了精神。
她舉起手中的玉弓,瑩瑩微光映照出地底的樣子,桃花的根莖盤踞,牢牢鎖住泥土,頭頂是石塊和瓦礫,中間有倒下來的房梁支撐著。
她不敢使用靈力推開它們,若是引起塌陷,會將她活埋。
她舔著乾裂的唇角。失血帶來的乾渴,吞噬著她的理智。
耳畔忽然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重櫻大喜,瘸著腿快步走了幾步。
一道人影擋住她的去路。
從窈窕的身形來看,是個女子。
“誰在那裡?”重櫻一開口,聲音就在空曠的地底回蕩著。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玉弓的微光映出她模糊的麵容,以及一截鮮紅如血的衣襟。
重櫻根據她身上的嫁衣認出來她是蘇梨梨。
“蘇小姐?”重櫻汗毛倒豎,一時分不清眼前這個是人是鬼。
她五指扣緊玉弓,右手搭上弓弦,戒備地盯著蘇梨梨:“蘇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梨梨仿若沒有看見她,舉起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心口紮去。
重櫻神色大變,顧不得斷腿帶來的劇痛,跌跌撞撞奔過去:“蘇姑娘,不要!”
蘇梨梨的身體是沒有實體的,她的身體從蘇梨梨的身影中穿了過去,跌了一跤。
蘇梨梨的幻影化作光光點點,四散飛去。
一抹銀光從蘇梨梨的身上墜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上重櫻的手腕。
刹那間,悲傷的情緒宛如排山倒海,淹沒了重櫻的五感。
重櫻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麵。
她坐在地上,抬手擦著眼淚,眼淚卻越擦越多。那種無法抑製的絕望情緒,宛如有千萬縷,將她的心臟纏縛得幾乎喘不過起來。
“櫻櫻?”黑暗中陡然亮起一團金色的光芒。
金色的蛇大蛇穿過濃烈的黑暗,停在重櫻的身前,化作宮明月的模樣。宮明月半蹲下,入目是她淙淙淌著血的傷腿,目光不由一滯。
再看重櫻哭得淒淒慘慘的模樣,宮明月心疼得像是在心口上鑿出了一個洞。重櫻掉下的淚,便一顆顆往那個洞裡砸著,濕漉漉的,填滿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