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尾巴壓著我了);
重櫻不記得在海上行了幾日,確切地說,是不知道。
檀七郎命人在她的飯食裡添了安神的藥物,起初她還能憑借著日升月落,數著時間,後來她整日都在昏昏沉沉中渡過。
行船抵達海岸時,重櫻瘦了一大圈。他們用一塊黑色的布,將鎖住她的鐵籠包裹得嚴嚴實實。那布應是特殊材料製成,連最強烈的太陽光都無法照射進來。
重櫻隻能感覺到鐵籠被人抬著移動,然後擱在一輛車上,車軲轆碾著地麵,發出摩擦的聲音。
路麵不大平穩,顛上顛下的,重櫻坐在角落裡,腦袋被顛得有些暈。實在難受時,她就平躺下來。
走了一段顛簸的路後,馬車終於平緩地向前行進著。
又過了許久,鐵籠再次被人抬著,放了下來。有人取下蒙住鐵籠的黑布,重櫻眼前終於得見彆的色彩。
黑布後露出兩張清秀的臉。
那是兩名少女,做宮娥打扮,神情恬淡地衝她微笑。
她們倒了一杯涼茶,遞給重櫻潤嗓子。重櫻低聲道謝,咕嚕嚕將茶都喝了下去。
“可否告訴我,這裡是何處?”將茶盞遞回時,重櫻問了一句。
其中一名宮娥和善地回道:“這裡是妖族的皇宮。”
妖族與人族曾相交多年,兩族文化碰撞,彼此有不少習性相通。比如人皇會建造華麗的住宅,自己與三千後妃居住於此,彰顯身份。妖皇也將自己的洞府,從一個簡單的洞穴,遷徙到華麗的宮殿中。
妖族的建築,大多數是仿造人族工藝建出來的,他們很鐘愛人族的亭台樓閣。重櫻現在身處的這間宮殿,就是效仿人族皇宮所造。
宮娥隻答了重櫻這句話,其他的,再問都不答了。重櫻靠坐在籠子的角落裡,閉著眼睛小寐。
宮娥們入殿,將四周的宮殿都點亮。由此推斷,天黑了。
她們望著重櫻,小聲地談著八卦。
“妖皇快回來了吧,這次雲羅大人出海,就是為了迎回妖皇。”
“可不是嘛,如今藥也尋到了,重振妖族有希望了。”
宮娥從重振妖族聊到妖皇選妃,嘰裡咕嚕了大半會兒,才從宮殿裡離開。
她們一走,重櫻立時睜開眼睛。
鐵籠子上拴著一把鎖,她如今渾身靈力被封,身上的利器又都被搜刮走,隻能徒手去撥鎖。
鎖上被施了術法,重櫻剛摸上去,刀鋒將她的指尖割裂,火辣辣的劇痛促使她飛快地縮回了手。
還是晚了一步。
指尖劃出一道很深的傷口,血珠瘋狂地往外湧著,滴滴答答,落在她腰間墜著的蛇鱗上。
重櫻趕緊伸手去抹蛇鱗上的血,擦著擦著,忽的一團光芒亮起,角落裡多了一道人影,瞬間就顯得這籠子逼仄狹窄了許多。
那人著緋紅色寬袍,烏黑長發垂瀉如瀑,膚色白皙,鼻梁高挺,桃花眼虛弱地闔起,倚著鐵籠而坐。
“師、師父。”重櫻大吃一驚,“你怎麼在這裡?”
這蛇鱗跟阿拉丁似的,搓一搓,還能搓出個宮明月。
那人緩緩睜開雙眸,黑眸中掠過一絲訝然,低聲喚:“櫻櫻。”
“師父!”重櫻高興。有宮明月在,這下有救了。
宮明月的回答,卻叫重櫻的心涼了半截。
“我不是你師父。”他說。
重櫻愣住:“那你是誰?”
“我是你師父的分.身,他曾抽取一魄,附在蛇鱗上,隻需將你的血滴在蛇鱗上,便能喚醒我。”看到重櫻的神情變得警惕起來,他彎起唇角,露出一個溫和又疲憊的笑容,“你無需擔心,我是你師父的一部分,不會傷害你。”
想到自己這些日子揣著宮明月的一魄到處奔走,重櫻剩下的半截心也跟著涼了。
這個大變態,還能乾點正常的事嘛。
“你遇到麻煩了。”眼前這個宮明月分.身,徐徐環顧四周,下了結論。
“師父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
“主人他受了重傷,情況很不好,我是他的分.身,會受本體的影響。”
“師父怎麼了?”重櫻緊張。
“暫時死不了。”他雲淡風輕地說道,唇角勾起不屑的弧度,“這世上還沒有人能要我的命。”
可在重櫻看來,他虛弱得快要嗝屁了。重櫻忽然想到檀七郎設下的那個陷阱,眸中流淌過異樣的神色。
“我體內被釘入了鎖靈針,師父可有辦法取出?”重櫻道。
“這有何難。”宮明月握起重櫻的手,指尖搭在她的腕間,凝神探出靈力。
一股柔和的力道順著重櫻的經脈遊走,忽的狠狠一疼,逼出一根冰針出來。
那冰針落了地,立時化作雪水。
宮明月按住心口,麵頰青白地吐出一口血。
重櫻:“……”剛才還在逞強的蛇,一定是她的幻覺。
宮明月擦掉唇邊的血跡:“你體內共有四枚鎖靈針,我如今力量有限,隻逼出了其中一枚,切記,暫時不可動用靈力。”
他攤開手掌,掌中多了五支兩指長的小箭:“我以靈力凝出這五支小箭,你帶著身上,危急時刻可保你性命。”
他說著,輪廓越來越淡,快要消失的樣子。
“師父。”重櫻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直說。”宮明月朝她虛弱地彎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