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櫻試了一遍,很合身,不用做任何改動。
冬兒回去複命,春兒跟著走,重櫻叫住她,若有所思:“我有件事要問你。”
待冬兒走了,春兒道:“姑娘想問什麼事?”
重櫻躊躇著開口:“除夕夜那天,你來觀景台找我,還記得是為了何事嗎?”
春兒茫然道:“那日我並未去過觀景台尋姑娘啊。”
重櫻心尖一凜,麵上不露聲色,笑道:“是我記錯了,來的不是你。”
打發走春兒,重櫻提起小老虎花燈,往宮明月的屋子走去。這幾日春兒失魂落魄,反應遲緩,重櫻沒有猜錯,是宮明月封了她的部分記憶。
萬無一失,滴水不漏,這才是宮明月的風格。
所謂仁慈,都是做給她看的而已。
重櫻心底漫上一層寒意,恍恍惚惚地在風裡走著。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宮明月的門前,重櫻還沒想好怎麼質問他,停下了腳步。
天寒地凍,她鼻尖發紅,吸了口冷風。
宮明月的剪影映在窗紙上,腦袋微微一偏,似朝著窗戶的方向望來。重櫻做賊心虛地將自己的身形藏在了假山後。
沈霽從院外走了進來。
重櫻剛探出的腦袋,悄然縮了回去,她滅了手裡的花燈,借著夜色遮擋,再次探出腦袋。
沈霽敲響了宮明月的屋門。
屋門打開,宮明月裹著厚厚的大氅,雙手攏在袖中,麵無表情地出現在門口。
沈霽遞出一封信箋:“剛寄過來的,師尊請過目。”
宮明月從袖中慢吞吞地探出手指,打開信箋,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照她的要求做。”
沈霽掃了幾眼,臉上微露怒色:“她的要求越來越過分了,師尊何必這樣縱著她。”
“無妨,將死之人,她要什麼,便給什麼。”宮明月漫不經心地回道。
重櫻聽得一頭霧水。這世上從來隻有宮明月要求什麼,到底何方神聖,居然能讓宮明月妥協。
重櫻直覺宮明月和沈霽之間藏著許多的秘密,沈霽一走,她把手裡的小老虎花燈擱在假山上,快步跟上了沈霽。
沈霽去找了胡管家,給了他一張清單,胡管家連夜叫人打開倉庫,備了足足兩大車,重櫻趁小廝們交接的空檔,打開那些箱子。
箱子裡的東西並不稀奇,無非是些華美的衣裳首飾,古玩珍奇,以及春夏才有的鮮果蔬菜。
重櫻藏進其中一口箱子。
小廝們得了胡管家的吩咐,將箱子搬上馬車。身下傳來一陣顛簸感,應是馬車在路上行駛著。
重櫻悄悄將箱子打開一條縫隙,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雪。早上天色放晴,薄雪堆了滿院子,丫鬟小廝照例起來鏟雪。
宮明月推開屋門,望著滿目琉璃般的雪色,慵懶地打了個嗬欠。
一名侍女掃著石徑上的雪,眼角餘光從假山上掠過,蒼白之中隱約露出的紙糊的老虎腦袋,吸引了她的注意。
侍女走過去,將小老虎捧起,吹掉上麵的雪,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驚呼:“原來是個小老虎花燈,好可愛啊。”
忽而記起,這是宮明月的紫園,紫園裡的東西都是宮明月的,侍女不敢獨吞,捧著花燈,上交給了宮明月:“稟大人,這是在園子裡發現的。”
宮明月從她掌中取走花燈,指尖輕觸,微微一頓。
這上麵有重櫻的氣息。經薄雪覆蓋了一夜,氣息已經很淡了。
這小老虎的模樣看起來有幾分神似十四,宮明月愈發確定,這是重櫻才會買回來的東西。
她的東西,怎麼在這裡?
宮明月道:“去將十姑娘請來。”
身旁伺候的小廝應了一聲,小跑出去,片刻後,那小廝小跑著回來,氣喘籲籲地說道:“大人,十姑娘不見了。”
***
馬車走了許久,重櫻臥在箱子裡,無聊得幾乎快睡著了。
終於,馬車一頓,停了下來,有人將箱子抬起,走了一大段路,便將它放下了。
重櫻靜靜等待片刻,推開箱子,鑽了出來。
是間女子的閨房,隔成了三個小房間,從陳設來看,分彆用來睡覺、吃飯、讀書之用,幾口大箱子就擺在書房裡。
屋內所有器具,無不精美奢侈。
雀鳥銜環的金色熏爐裡,白霧嫋嫋騰空,送來沁人心脾的梨花香,垂下的簾子是產自南海的鮫綃,照明用的是千金難求的夜明珠,就連壁上懸掛的畫作,都是出自當世名家之手。
最震撼的是那張占據半麵牆的鏡子,鏡子不是時下尋常女子用的銅鏡,而是一種特殊材料製成的,鏡麵打磨光滑,四周以黃金鑲邊,雕琢繁複花紋。
重櫻知道得這麼清楚,是因她屋裡也有這些東西。
鏡子裡映出她的身影,她的衣服起了褶皺,發髻歪了,亂糟糟的,看起來有些狼狽。
重櫻順手拿起桌前的雕著牡丹花的象牙梳,陷入沉思。
晨光熹微,四下裡安安靜靜的,因此顯得那遠道而來的談笑聲十分突兀。重櫻兀自驚了一下,擱下梳子,環顧四周,尋找著可以藏身的地方。
說話聲已經到了門口。
重櫻無處可藏,撩起垂簾,將自己的身形隱匿在木架與垂簾的空隙之間。她稍稍扯了下簾子,擋住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