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神交了(1 / 2)

沈霽還在處理政事,文武百官的折子,都是快馬加鞭送到這裡的。

重櫻托貼身侍衛傳話,片刻後,侍衛請她進去。

重櫻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向沈霽說明來意。

沈霽一怔,抬起頭來,隔著燭光,望著麵前這個身形窈窕的少女。

重櫻神色堅定,再次重複了一遍。

沈霽擱下了筆,沉吟道:“你神格尚未覺醒,孤身犯險,並非良策,眼前應當以驅逐蛇族為重。”

“事有輕重緩急,修補封印一事再拖不得,一旦封印破裂,整個大魏都會陷入危難中,等那時再思良策,根本來不及。”

沈霽當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驅逐蛇族,不過是他的一點小私心在作祟。

片刻後,沈霽頷首:“就依你所言。”

他說完,又補充一句:“萬事以性命為重,不可強求。”

“出發前,我有一個條件,還請皇上應允。”

沈霽一愣,重櫻突然改口喚他皇上,這個稱呼讓兩個人的關係一下子疏遠許多。

“你說。”

“請皇上下令,與蛇族議和。”不等沈霽開口,重櫻續道,“如今天下儘在皇上手中,師父他已身敗名裂,不會再威脅到皇上,至於檀七郎,他有陳婉華和孩子,根本無心興風作浪,皇上重用陳家人,有陳家人在朝堂一天,便可挾製檀七郎一天。”

“若朕不應呢?”沈霽的臉色沉了下來。

“縱使我修補好封印,皇上不肯收手,百姓不過是換一種方式生靈塗炭。皇上曾失去過素素,難道也要讓千千萬萬的百姓同皇上一般,失去他們的‘素素’嗎?”重櫻眸底似凝著一泓清水,不卑不亢地與沈霽對視,“皇上不僅是沈素的兄長,也是我的兄長,我希望我的兄長,在後世的記載裡,是一位功蓋千秋的明君。我想,這也應該是沈素的願望。”

沈素是沈霽心底一塊永世難以愈合的傷疤,重櫻就這麼當著他的麵,將這塊傷疤狠狠揭開。

她言辭嚴厲,毫不回避沈霽眼底的厲色,有那麼瞬間,她的模樣和印象裡的素素重合了。

做沈家養子時,沈霽從未隱瞞過自己的身份。沈家是書香世家,教出來的女兒,小小年紀就有不俗的眼界,沈素天生一副慈悲心腸,曾見衣衫襤褸的乞丐乞討於門前,揪著沈霽的衣擺道:“爹爹說,哥哥仁慈寬厚,等哥哥做了皇帝,這世上就不會再有窮人了。是真的嗎?”

她殷切地等著沈霽的回答。

那時,沈霽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說:“素素的願望會實現的。”

重櫻走後,沈霽立即傳召了衛無歡,兩人相談半個時辰,衛無歡才從沈霽的屋子裡出來。

連日的大雨過後,迎來了第一個晴天。夏日一有太陽,氣溫急速升高,空氣又濕又悶,直到傍晚太陽落山,這種濕熱的狀況才有所好轉。

徐徐涼風從山崗拂來,吹動著營帳的簾子,宮明月沉著臉往帳中走去。

他剛練兵回來。

妖族不比人族,人族雖體質孱弱,卻有頭腦,這群小蛇精,又笨又慫,整日裡隻想偷懶睡覺,懶懶散散,不成氣候。

但這也確實怪不到他們頭上。

妖與人不同,妖就算化成了人形,也擺脫不了本體帶來的限製。這群小蛇精,是從天南地北招來的,有些居於穴洞,有些棲息水中,有些白天出沒,有些則是夜貓子,生活習性不儘相同,就好比一盤沙子,有個風吹草動,自己就先散了。

宮明月剛坐下,士兵上前諂媚地問道:“大人,可要備晚膳?”

宮明月頷首。

片刻後,一名小兵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擱在宮明月麵前的桌子上。

行軍打仗,頗有不便,基本上是有什麼吃什麼。宮明月心不在焉,挑起一筷子,方一入口,眼底波瀾乍起:“這是誰做的?”

“這、這是新來的小廚娘做的。”伺候在一旁的小士兵,嚇了一大跳,趕緊跪地請罪,“大人若覺得口味不佳,小的這就叫人去重做。”

高階蛇妖,似宮明月這般的,向來都是決策者,根本不可能做夥夫的活,而低階蛇妖,擺脫不掉本體的限製,生性懼火,也做不了夥夫的活。

生活做飯的活計,都是人族做的,他們有些是俘虜,有些是為了賺錢,自願過來的。今日來了個小廚娘,自稱是為了給父親治病,願意為他們做飯。小蛇精們求之不得,當即就招了她。

“她在哪裡?”

士兵聽宮明月語氣並不嚴厲,偷偷抬頭瞄他一眼,卻見他眉目間堆著幾分溫柔,有些難以置信,戰戰兢兢答道:“小的帶大人去。”

人族的廚子統一安置在營帳內,因今日新來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長得漂亮,脾氣又好,哄得管事心花怒放,就自作主張,給她安排了一頂獨立的小帳篷。

這等仗著身份滿足私欲的事,已經不是頭一回,士兵兩股顫顫,就怕牽連到自己的頭上。

到了營帳前,士兵停下腳步,眉眼低垂:“啟稟大人,就是這裡了。”

“退下。傳令下去,不許任何人接近這裡。”

“是。”士兵如獲大赦,跑得比狗攆還快。

天色已暗,帳內沒有點燈。宮明月掀簾而入,一團影子朝著他攻來。

他輕而易舉捉住她的兩隻手腕,反扭到身後,垂下腦袋,抵著她的耳畔低聲輕笑:“見麵就偷襲,還是一如既往的頑皮。”

他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溫熱的氣息鑽入耳洞,叫人心尖發麻。

重櫻整個人都嵌在宮明月懷裡,雙手還被他挾製,掙脫不得。她側過腦袋,唇畔擦著他的麵頰而過。

微涼柔軟的觸感,如同一片裹挾著香氣的花瓣,倏然落進宮明月的心底。

宮明月鬆了對重櫻的鉗製,將她轉過來,雙手扣住她纖細的腰肢,低頭,一個強勢凶狠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重櫻被他禁錮著,無處可逃,被迫仰起脖子,接受了他的親吻。

呼吸交纏間,幽魅的冷香在唇齒間漫開。

那是獨屬於宮明月的氣息。

他用唇瓣輕輕碾磨,極儘溫柔,像是在品嘗著一塊可口的糖。

重櫻眼睫狂顫,突然發狠地咬了他一口。

宮明月按住唇角,驚愕地後退兩步。

微弱的天光從簾子的縫隙透進來,重櫻站在陰影中,身形宛若凝固。宮明月依稀能看到她垂著腦袋,露出一截脆弱的後頸。

“騙子,明明說好要一起麵對,卻丟下我一個人。”她的聲音從黑暗中飄來,輕不可聞,難掩悲憤。

“……櫻櫻。”

“我險些親手殺了你。”重櫻咬牙,受了寒般地縮起肩膀,近乎自言自語地說道。

“你看,我還好端端的,就在你麵前。”宮明月笑著朝她靠近,不容拒絕地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膛上。

掌心處,隔著薄衫傳來心臟的律動。

重櫻指尖蜷了蜷。

“我既推開你,必是有了萬全之策,你的夫君本事這麼大,豈會輕易著了他們的算計。”

宮明月的想法驚險萬分,生死隻在一線之際,要是真的與重櫻說明白了,重櫻定然拚死也不會讓他冒這麼大的風險。但他又如何舍得重櫻陪著他一起身敗名裂,成為萬人唾罵的邪神。

“那日事態緊急,沒有太多時間與你解釋清楚,此事是我思慮不慎,你要打要罵,我都認罰。”宮明月語氣一頓,聲線陡然轉得婉轉纏綿,“是我不該,讓我的櫻櫻受委屈了。”

“我才沒有委屈,差點粉身碎骨的,又不是我。”

“不生氣了?”

說話間,四周燈燭亮起,昏黃的光芒將兩人重疊的身影映在簾子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重櫻抬起頭來,對上宮明月的目光。

宮明月挑了下眉尖,漆黑的眸中笑意漾開,半是揶揄地說道:“我的櫻櫻是個小心眼的,這麼遠跑來,隻為了跟我清算陳年舊賬。可我們之間,你欠著我,我欠著你,是一輩子都算不清了。”

“誰說我是來跟你算賬的?”重櫻急了。宮明月老說她小心眼,明明是他自己的心眼比針尖小,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記得比誰都清楚。

“那你說說,你扮作小廚娘,偷偷跑到敵方陣營裡做什麼?”

“我是……”重櫻頓住,雙眸淨若琉璃,眼波流轉時,粉白的麵頰上,有紅暈一絲絲漫開。

“我想你了。”半晌,清晰的四個字從她的喉中溢出。

時間仿佛凝滯了一瞬間。

金光乍起,熟悉的大蛇尾巴,圈住了重櫻的身體。

重櫻:“……”

世間有千萬句好聽的話,通通加起來,都及不上此刻重櫻這句樸實又直白的“我想你了”。宮明月全身的血液急速地奔湧著,狂喜化作巨浪,衝擊著他的心臟。

大蛇尾巴緩緩收緊力道,勒得重櫻眼前一黑。

蛇表達快樂的方式,簡單粗暴得讓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