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電流的錄音和現場直播的效果完全不同,紀亭衍一時分不清是被這道風流的男聲弄得不知所措,還是被她風流的動作染紅了耳根。
手中的青菜被他攥成了“梅乾菜”。
他的動作似乎快要成為應激反應,隻不過這回被駱窈半路截住:“又堵嘴?”
有本事用彆的堵啊!
她在心裡不純潔地腹誹,一邊又慶幸對方沒將那把青菜直接塞她嘴巴裡。
紀亭衍的手被她緊緊握著,剛用過水的冷白皮膚在冬季的氣溫中受了凍,連關節都透著淡淡的紅,駱窈後頸蔓延出一股熱意,很故意地張開嘴:“我咬啦?”
要說正中她癖好紅心的,應該是“夢中情手”的戰損皮膚。如果將其擬人化,那便是一個負傷的玉麵美人,他擁有不堪一擊的表象,卻能輕易地操控人心,讓她心底的破壞欲和占有欲無限拉扯。
駱窈覺得,一種癖好被慣到極端,是一種病,不是好事。
因此她不等紀亭衍反應,就放下他的手,還捂住搓了搓:“算了,不舍得。”
“不是讓你彆用冷水嗎?你看,手這麼冰。”
紀亭衍默默歎一口氣,往木盆裡兌了一些溫水,將兩人的手都放進去:“我的體溫一直都是這樣,你等會兒進屋戴好手套,彆沾手了。”
溫熱的水流流竄在他們十指之間,駱窈輕輕撥了撥,水流跟遊魚似的吻上皮膚。見紀亭衍不動聲色,駱窈起了玩兒心,一會兒捏捏他的虎口,一會兒撓撓他的掌心,男人很好欺負地任她擺弄,等差不多了才一把將人攥在手心,擦乾手上的水。
駱窈被他突然的霸道禁錮得動彈不得,抬頭去看他認真的表情,某個瞬間忽然怔住,目光近乎在他臉上梭巡。
她以前在腦海中做擬人化想象時,是從來沒有具體五官特征的,隻有模糊的一個影子,可剛剛居然變成了紀亭衍的樣子。
彆說,挺讓人心癢的。
……
大四的住宿管得不嚴,駱窈完成了校慶的任務,不想繼續浪費紀亭衍的假期,索性天天跑春新路。
要不是他堅持兩人不能一起過夜,駱窈還真想過整理一些行李搬過來。
事實上也沒多大差彆了。
今天因為怕冷多帶一件外套,明天因為太累不想帶書回去,東西一件件留在春新路,久而久之屋子裡她的生活痕跡便越來越多。
周六駱窈沒回家,紀亭衍買了張手工羊毛地毯,是華僑商店的貨,花樣繁複但顏色沉穩,在房間裡並不突兀。
“你怎麼沒等我一起去啊?友誼商店那兒也有賣,都是一家廠子生產出來的,一個出口一個內銷,價格差不少呢。”
紀亭衍說:“僑彙券平時沒機會花。”
駱窈因為他不經意的炫富輕哼一聲,跑過去幫忙鋪地毯。
他們有時候會出去下館子,但大多時候更享受一起下廚,即使駱窈隻會簡單打個下手。
而紀亭衍的廚藝不算好也不算壞,屬於自力更生不得不自我養成的類型。
畢竟以前跟著老人生活總會幫幫忙,後來和那樣一個媽在一起估計也怎麼沒體會過“媽媽的味道”,仿照做實驗的原理找到合適的用量和火候,美味夠不上,但至少可以給一個好吃的評價。
鋪了地毯之後,駱窈便喜歡趴在上麵看書,紀亭衍被她纏了幾次拉下水,隻能拿凳子當桌子寫演講稿,期間駱窈會翻身躺在他的腿上,詢問原著劇情,大概找到一個合適的聲線。
駱窈貪心地想要試試三個角色,周苗清楚她的能力,也覺得多準備一些比較保險,轉手把她的信息遞給了劇組,要她等待通知。
玫笙的聲線最容易拿捏,憑借以前偽裝名媛的經驗和經曆,駱窈也能很好地貼合玉溪的形象,至於阿芷的活潑可愛更是信手捏來,不過性格大變之後的情緒還有點捉摸不透。
紀亭衍一心多用,時不時想出一些片段幫她豐富和完善人物形象。
“禮少爺允諾了阿芷一個名分,於是阿芷拒了青梅竹馬的婚約和放出府成自由身的機會,甘願和侯府簽了死契。”
“花言巧語,他看中阿芷的廚藝,可以聘回來做廚娘,也可以給她開一家酒肆啊。”駱窈漫不經心地說。
“可能……他對阿芷也是有情的?五十六回裡阿芷得了天花,禮少爺明知自己沒有染過還……”紀亭衍說到這裡,自己先皺了眉,“角色的命運難免有美化成分,但現實裡病毒並不會與人共情,這種行為不可取。”
聽他說著說著就代入了自己的專業,駱窈忍不住笑,說道:“這一點不提,五十六回裡還有一個情節,禮少爺和父母的談話。”
“他可能真的是因為阿芷的廚藝看中她,而且在相處的過程中喜歡上了阿芷,但喜歡的程度不夠,不足以讓禮少爺心甘情願付出這個名分後麵的代價,因此隻能拖,拖到不可挽回了,隻能負她。”
紀亭衍皺眉:“所以承諾之前他應該仔細考量自己的情況,如果沒有辦法解決現實障礙,就不該輕易說出口。”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真的能把一輩子都規劃好了再表白?”駱窈半撐起身子,定定看著他。
紀亭衍想說可以,但話到嘴邊又停住,忽然意識到自己當時的衝動,似乎沒有太大的說服力。
他想了想,換了種說法:“與其說禮少爺是因為父母的威脅而放棄阿芷,不如說他從始至終就沒有認真,他已經預設好了兩人沒法在一起的結果,而且困境一來臨就妥協了。”
駱窈眼中的笑意忽然蒼白了許多,撐著聲音問:“就算沒有世俗阻礙,誰又能肯定他倆能在一起一輩子?”
“能不能和想不想是不一樣的態度,很多科學實驗在成功之前都被認為是不可能。”
我態度很認真啊!駱窈睫毛顫了顫,眉尾悄聲無息地落下來。
我有很認真地在談戀愛。
但可能對這個年代的人來說,她和花言巧語的禮少爺沒什麼兩樣吧。
駱窈泄氣似的躺了下去,用書擋住整張臉。
紀亭衍見她情緒突然低落下來,忙問:“怎麼了?”
過了好一會兒,小姑娘悶悶的聲音才從書底下傳來:“……我也花言巧語。”
“什麼時候?”紀亭衍愣了下,隨即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恍然道,“午飯做得不合你胃口?那下次你直說,我再重新做一份。”
駱窈咬住嘴唇,笑得自己心臟都揪起來,又覺得荒謬。
真是個當局者迷的傻子。
活該落我手裡。
……
假期轉瞬即逝,紀亭衍重新回到研究所上班,駱窈也沒再去春新路。教學樓終於開始供暖,她和舍友每天一起複習,腦子被各種知識點填到暈頭轉向。
“窈窈,元旦晚會你參不參加啊?”
今天食堂有定點加餐,幾人早早就來排隊,勢必要將死掉的腦細胞好好補回來。
駱窈喝了口雞湯,皺著眉頭說:“哪兒來的功夫?”
大學最後一場考試在即,成敗在此一舉,不臨時多抱抱佛腳去參加什麼元旦晚會?
是她以前參加的還不夠多麼?
楊雯雯卻很有興致:“畢竟最後一年了嘛,就當湊個熱鬨了。我倆是得準備校慶,不然也想上台演個節目。”
駱窈搖頭:“沒興趣。”
表演節目還得籌劃排練各種準備,時間就是分數,她可是很好學的。
李梅香插嘴道:“我聽隔壁宿舍的人說,梁雅樂選上主持人了。”
“校慶主持人落選的時候她可沒少在我們麵前說酸話,這會兒居然隻和隔壁的人炫耀。”楊雯雯撇撇嘴道。
“管她呢。”駱窈夾了一塊粉蒸肉,不以為意,“這倆沒有可比性,她酸是因為她羨慕又得不到。”
元旦晚會怎麼能和校慶的重要程度相提並論,不過以梁雅樂同誌桑塔納的身家,她還以為會上演捐棟教學樓換名額的戲碼呢,又或者是,給你五十萬,你必須放棄這個主持人的機會。
“窈窈你真不去啊?不出演節目也可以當觀眾嘛,聽說今年學生會還辦了抽獎活動呢。”
駱窈脫口而出:“什麼獎品,五十萬現金?”
兩人異口同聲:“做夢呢!”
“開個玩笑。”駱窈咯咯笑道,“當觀眾也要看我的檔期啊,到時候再說吧。”
五十萬獎金等不等得來未可知,駱窈先等來了紀亭衍的講座。
放假的時候他就提前告訴了她時間地點,連著三天三個學校。
“我和校方打好招呼了,你到時候提前來找我,我帶你一起進去。”
駱窈苦惱:“我的配音麵試也在那幾天啊,隻能去燕大那場了。”
紀亭衍安慰她:“沒關係,內容都是一樣的,你哪天來都行。”
還真以為我能認真聽講座?駱窈聳聳鼻子:“一場就一場吧。”
紀亭衍點頭:“如果到時候我忙不過來,也可以讓嶽秉給你領路。”
“彆!”駱窈暗忖這人還真是心大,推脫道,“燕大我還是認得路的。”
……
麵試地點定在電視劇製作中心,離燕廣有些遠,坐公交得轉兩趟。
正所謂冤家路窄,駱窈剛到的時候,路邊正停下一輛黑色桑塔納,她不記得車牌,隻覺得不會這麼巧吧,結果門一開,下車的正是梁雅樂。
其實要說她倆有什麼大矛盾,也道不出個一二三四,至少就駱窈看來,這人就和小孩兒似的,有些幼稚,覺得你跟我一樣是本地人就該站在我這邊,你跟她們一起就是背叛!背叛者沒有好下場!
於是凡事都得彆個苗頭,證明自己才是正確的至高點。
“你居然也來麵試?”有一段時間沒見,梁雅樂換了個發型,從和駱窈相似的偏分大波浪變成了黑長直,確實更加適合她。
聞言,駱窈也露出驚訝的表情:“你居然換發型了?”
梁雅樂不自在地摸了摸頭發,梗著脖子道:“不行啊,關你什麼事?”
駱窈點頭:“關你什麼事?”
梁雅樂愣了下,隨後輕哼一聲,踩著大步就往前走。駱窈看見有人在不遠處等著她,見梁雅樂過去立馬打了聲招呼,後者很快無視一群正在等候的麵試者,先一步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