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營飯店的大廳內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圓滑的學生趁機結識前輩,憨實的學生忙著填飽肚子。
慶功宴一直持續到□□點,溫海洋拖著一身酒氣回到西餐廳,沈卉嫌棄道:“小奇,讓廚房煮點解酒湯。”
“好嘞。”
見他看起來還算清醒,沈卉冷哼一聲:“好玩兒麼?”
溫海洋靠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懶散地擺手道:“要不是我爸逼著我認識那麼些人,我早就回來了。”
“菜沒吃幾口,灌了一肚子水,你說我開個餐廳養活自己挺好的……”
“那我呢?”沈卉雙手抱胸,“就養活你自己是吧?”
聞言,溫海洋傻笑道:“嘿嘿,還有你還有你,我還給你帶禮物了呢。”
他將東西從兜裡掏出來,沈卉狐疑:“什麼啊?傳呼機?你買的?”
“我撿的。”溫海洋摁亮屏幕,“你瞧瞧上頭發來的信息,530,知道什麼意思麼?”
不等沈卉回答,他自顧自地說:“我想你。彆說,這哥們兒還挺會玩兒的哈,當初咱們院那些小子買了傳呼機也老給對象發什麼1314……酸得不行,瞧瞧我,實在多了……”
“這個傳呼機好像是駱窈的。”沈卉沒聽他叨咕,拿過傳呼機觀察幾眼,說道。
“啊?”溫海洋反應遲鈍地愣了下,“駱窈的?上麵寫她名兒了?”
沈卉沒好氣地嘖了一聲:“這上麵的掛繩是手工編的,我見過,就是她的。”
“那感情好,明兒咱敲她一筆。”
話音剛落,傳呼機又響了起來,溫海洋探身去夠,一把從沈卉手裡搶過來。
沈卉:“你乾嘛啊?”
“肯定是駱窈對象呼來的,我去逗逗他。”酒意上頭就想使壞,溫海洋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拎著傳呼機就往大堂走。
紀亭衍放下聽筒沒多久,電話就回過來了,他眼中浮起笑意,接起來問:“窈窈?”
“駱窈喝多了,在我這兒睡著呢,你有事兒和我說吧。”
突如其來的男聲令紀亭衍一怔,臉色驟然變冷:“你是誰?”
那頭打了個嗝,語氣吊兒郎當:“我憑什麼告訴你啊,有事兒說事兒啊,沒事兒我掛了。”
紀亭衍還要開口,忽然聽見電話裡傳來其他人的聲音:“今天校慶,客人還不少——”
嘟嘟嘟,通話結束。
傳達室值班的同事見他這副表情,不由得問:“咋了紀工,出啥事兒了?”
紀亭衍眉頭緊鎖,立即說:“您能借我自行車用用嗎?”
他的車鑰匙在宿舍裡,這會兒也沒功夫回去拿了,同事聽後忙應道:“成,你隨便用,彆急啊紀工,不管啥事兒路上都得注意安全,要是能幫得上忙……”
沒等他說完,紀亭衍已經跑出去了,那人歎一口氣:“得是什麼事兒才能讓紀工著急成這樣啊。”
……
“你就不怕明兒駱窈知道了揍你?”
溫海洋酒壯慫人膽,忘了當初的痛:“開個玩笑而已,多大點事兒。”
沈卉翻了個白眼,回屋算賬去了。
燕廣的熄燈時間是十一點,十點出頭的時候已經沒剩幾桌客人了,溫海洋喝了醒酒湯意識緩解不少,坐在櫃台後頭讓店裡的鋼琴師彈《甜蜜蜜》。
“歡迎光臨,先生一個人嗎?”
都這會兒了還有人來呢?溫海洋百無聊賴地掀起眼皮,驚訝好半晌才說出話:“神了嘿,這樣都能找過來啊?”
他一開口,紀亭衍就認出了聲音,大步上前,連氣都沒喘勻便問:“駱窈呢?”
他記得溫海洋,當下心頭一緊,語氣更是冷淡:“是你。”
“我……”許是他的臉色太過駭人,溫海洋張了張嘴,罕見地沒有耍貧,咕噥道,“我怎麼知道她在哪兒。”
傳呼機還擱在吧台的電話旁呢,他指了指:“喏,我隻是撿到了她的傳呼機而已。既然你來了就拿回去吧,還省的我跑一趟。”
聞言,紀亭衍神情緩和了些,隻是目光不肯放鬆,凝視著他:“在哪兒撿的?”
溫海洋撓了撓臉,像被家長問話似的覺察到一股厚重的壓迫感,一五一十地回答:“就附近的綠化帶那兒,我估摸著她就是參加完慶功宴想抄小路回學校,結果這玩意兒掉草叢裡沒聽見。要不是我半路想吐,也發現不了。”
紀亭衍轉身就走,溫海洋跟在後麵跑了出來:“欸你找得到那地兒嗎?要不我帶你去?哥們兒——”
寂靜的深夜,燕廣校門口卻聚集了一群人,播音班的輔導員衝學生們道:“很晚了,你們先回去休息,老師和公安同誌繼續找。”
在路燈的映照下,楊雯雯眼尖看到了騎車過來的紀亭衍,忙道:“老師!那是駱窈的男朋友!咱們可以問問他!”
李梅香已經迫不及待地跑過去,等不及紀亭衍停車就問:“駱窈有去找你嗎?”
聞言,紀亭衍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心往下沉:“沒有,她不在學校?”
……
簡陋的出租屋內,鎢絲燈的昏黃光暈在角落停止蔓延,駱窈腦袋昏昏沉沉的,說不了話使不上勁,隻能拿眼神表達自己的嫌惡。
“醒得倒快。”裴峻今天喝了不少酒,此時雙眼迷醉地看了會兒駱窈,輕笑一聲,“想不到你還會些拳腳功夫,但是路見不平之前好歹問問人家需不需要你的幫助啊。”
兩小時前,駱窈和塗涵珺在慶功宴吃過飯後便提前離了席。
塗涵珺將那天彩排的事情告訴了她,駱窈接著就道:“我先前碰到穎玉姐了,聽她話裡的意思,那孩子應該不是她的。”
“啊?難道還有彆人?”塗涵珺縮起肩膀,“我覺著裴老師越來越奇怪了,而且你聽他說的話,一點兒也不像以前那個親和的樣子,我反正是不太舒服。”
駱窈摸著下巴:“你前段時間突然保持距離變得冷淡,他肯定急了。”
塗涵珺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忽然間目光凝滯,拉著駱窈悄聲道:“窈窈,你看那邊那個是不是裴峻?”
遠方昏暗處人影晃動,駱窈眯起眼睛分辨:“有點像,而且旁邊的女生也有點眼熟。”
塗涵珺拉了拉她的手,做了個擦眼淚的動作:“之前在電視台衛生間哭的那個姑娘。”
駱窈恍然:“對,是她。”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決定跟上去看看。
這邊靠近飯店後門,最早是富商修葺出來的花園,後來被收走,成了公共的地界。
她們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麵,能隱約聽見那頭的對話。
“求求您彆這樣。”
“少在這兒給我裝矜持,你什麼樣我還不清楚嗎?”
塗涵珺和駱窈打手勢:咱們衝上去救她?
駱窈想了想:我負責揍裴峻,你趁機拉著那女生跑。
塗涵珺:成!
駱窈隨地找了塊趁手的石頭,衝塗涵珺比劃了一下,從旁邊繞到裴峻後頭,對著他狠狠砸去。
裴峻慘叫一聲,駱窈拳頭往他腦袋上招呼,腳踢下三路,塗涵珺瞅準時機將女生拉走就跑,駱窈又添了幾腳,趁著裴峻躬身痛呼的時候溜之大吉。
塗涵珺本想帶著人到飯店裡麵找保安找老師同學,但那個女生死活不肯過去,無法,隻能帶著她走到更遠的地方。
駱窈很快就跟上來了,喘著氣問:“怎麼跑這兒了?”
塗涵珺累得說不出話,手往旁邊指。
那名女生正蹲在地上哭,怎麼說都不聽,駱窈隻得道:“這樣吧,我在這兒陪她,你去找個電話報案。”
“不行!不能報派出所!”女生突然喊道。
駱窈安撫道:“行行行,不報派出所,讓她給你買瓶水總成了吧?”
女生不說話了,接著哭。塗涵珺使了個眼色,轉身跑開。
快九點了,小路周圍沒什麼人,駱窈插著腰歎一口氣:“哭吧,哭痛快再叫我。”
她百無聊賴地四處打量,不知道過去多久,傳呼機響了,駱窈唇角上揚,正低著頭查看消息,女生忽然停止了哭泣,悶聲說:“你能送我回家嗎?”
駱窈回頭看她:“現在?要不等我朋友過來一起送你吧?”
女生:“我不舒服,想吐。”
綠化帶那兒有垃圾桶,駱窈跟在她身邊走過去,突然感覺到後麵有動靜,正想回頭看,口鼻瞬間被人捂住。駱窈本能反擊,下一秒卻被那個女生撲上來箍住,一股刺激的氣味衝擊上來,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就看見被她揍成豬頭的裴峻,和那個反水的女生。
裴峻手裡拿著一方手帕,扔到她的臉上:“本來是打算用在她身上助興的,不過你也不錯,畢竟我曾經也看中過你。”
他站起身摟住那個女生,笑容裡滿是得意:“知道她為什麼向著我麼?”
刻意壓製的低音炮激起人的雞皮疙瘩:“因為她愛我,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傷害我。”
駱窈犯惡心,以他現在亢奮又神經的狀態,要麼是假酒害人,要麼就是受刺激了,很大程度兩者皆有。
裴峻慢悠悠地解了一顆扣子:“你放心,我不碰你。有男朋友的人都是被用過的二手貨,下賤!我嫌臟。”
“剛才還有涵珺吧?要報派出所?”裴峻摸了摸駱窈的臉,粗糙的手套刮過她的皮膚,“都是誤會,乾嘛要麻煩公安同誌呢?我有對她做什麼不妥的事兒麼?”
那個女生細聲細氣地回答:“沒、沒有。”
“聽聽。”裴峻笑道,“至於你麼,好心地把她送回家之後又到哪裡去就不得而知了,說不定……是被人販子拐走了。”
說完,裴峻拍拍自己衣服上的腳印,吩咐那個女生:“你記得把屋子打掃一遍,早點休息,明天還得上班呢。”
子夜時分,陷入睡眠的燕城藏著一些人的心焦如焚。
塗涵珺急得快哭出聲:“都怪我,我就該和她們在一起的!”
本打算來看小情侶鬨矛盾的溫海洋忙喊:“彆急彆急,我再搖些兄弟,將整個燕城都翻過來不信找不著!”
這時,打完電話的公安同誌跑了回來,輔導員立馬上前問:“怎麼樣了?”
公安同誌說:“所裡的同事盤問過了,那位女同誌說裴峻並沒有想對她耍流氓,是場誤會,裴峻被打了之後去藥店買了藥回家,那位女同誌也表示駱窈把自己送回去後就離開了,至於去了哪兒她就不清楚了。”
“不可能!”塗涵珺搶著開口,“如果是這樣,窈窈會先和我說一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