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證聽眾的參與度,互動遊戲環節放到周六,文學講壇和生活趣聞周一到周四各播兩天,最新的計劃時間表出來沒有?給我看看……那會客訪談就安排在周五。”
“駱窈,你跟一下設備那邊的進度。”
“下周科學頻道有活動?儘量抽兩個小時出來,趕在周三之前核對好彙款。”
“開完會來一下,跟小葉模擬搭檔主持。”
這一年應該是駱窈成長最快的一年,重複嚴苛的訓練與高密度的未知挑戰占據每一天的大部分時間,正值年輕的積極性與汲取力使之成為不可複製的一段經曆,夯實了通往未來道路的基礎。
而工作之餘,駱窈同樣也在儘情地享受生活。
趕在紀亭衍三十歲生日之前,他倆終於舉辦了婚禮。
喜宴場地是紀亭衍聯係的,現場布置是駱窈和他一起商量的。本來溫海洋那廝聽到消息後想幫忙安排自家酒店,被駱窈謝絕了——她老公說的有道理,他們結婚,重要的不是浩大的排場。
合適且喜歡就行。
原本駱窈估計邀請的賓客不會太多,但統計了一下親朋好友老師同學領導同事,喜帖不知不覺便疊了幾摞。
紀亭衍的同學送的禮物都很“實誠”,比如駱窈頭頂那圈花環用的就是在農科院工作的同學培育出來的新品種,算是彆樣的限量款。
駱窈的親友團們紛紛對她那身婚紗冒星星眼,轉著圈地讚歎,恨不得馬上去跟駱淑慧定製一件。
老太太選的日子很好,天朗氣清,暖風拂動,陽光像分了無數個光點灑在駱窈身上,閃爍著碎金似的光彩。
修長的頸項,精致的鎖骨,曼妙的腰肢,慵懶的挽發完全展現出她姣好的容貌,明眸皓齒,笑靨如花,甫一出場便驚豔了所有賓客。
另一邊的紀亭衍西裝革履,修長挺拔,眉宇間的笑意衝淡了身上的疏離感,疏朗清俊,反而凸顯出一股矜貴氣質來。
兩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引得弗洛朗靈感迸發。
這位遊曆各國的攝影師,於去年收到紀亭衍的邀請信,終於在婚禮前兩日來到燕城,跨越大半個地球,為他們留下了許多動人的美好畫麵。
才藝展示是薛定鈞這個小娃娃起的頭,大家吃得正歡時,他忽然蹦蹦噠噠地跑上台去,扯著奶奶的嗓音唱了首《哇哈哈》,一開始隻有靠前的幾桌聽見,後來所有賓客都停下說話聲,雖然小家夥斷斷續續,不太成調,但大家仍然十分捧場。緊接著薛崢也跑了上去,從孩子感染到大人,即便沒有伴奏,《甜蜜蜜》的曲調也無人不知曉。
敬酒的時候,駱窈身上的旗袍又吸引了許多目光。蕭曼茜握住女兒的手,一並舉起手裡的果汁,低頭提醒:“要說什麼?”
小丫頭糯糯地開口:“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駱窈稍稍蹲下身子和小丫頭平視,和她碰了下杯:“謝謝你。”
馬上要退休的田老師見狀,笑意盈盈地鼓勵他們,還說自己沒準兒能親自歡迎他們的孩子來幼兒園。
駱窈算了下時間,那估計得今年懷明年生,不如指望他們家薛崢上初中,速度更快。
如果按正常升學進度,薛崢這個小鬼頭下半年該要讀五年級,但他上半年就很有主意地跟老師申請了跳級,後來成功通過學校出的小學畢業考,於是名頭一換,這會兒馬上就要和六年級的哥哥姐姐一起畢業了。
嶽秉他弟嶽遊向來與薛崢你追我趕,知道這個消息後立馬跟著跳級,小哥倆去了同一所初中,怕是未來五六年都仍是對方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十月,紀亭衍的一個研發成果獲獎,拿到一筆小獎金,聚餐那天駱窈去接人,幾個學生臉色通紅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叫了聲師母。
駱窈笑著說:“我這輩分長得挺快。”
跟她差不多大的幾個學生也笑了:“不介意的話其實我們還是您的粉絲,科學頻道我們每天都聽的。”
駱窈挑眉:“確定不是你們老師布置的強製任務?”
“不是不是。”幾個學生連連否認,“全靠師母您的個人魅力。”
十一月,當了三年義務兵的紀樺正式退伍。一米八的小夥子頂著光溜溜的板寸,拎著簡單的行李走進院子,與三年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混混樣相去甚遠,鄰居們愣是沒認出來。
紀科長見了他也有些失神,紀樺在他跟前跪下邦邦邦磕了三個響頭,到駱窈麵前的時候舉起一瓶礦泉水,咧著嘴笑道:“嫂子,這招我也學會了。”
紀科長沒攔著他見鄭敏,那天紀亭衍沒跟去,隻聽說鄭敏抱著小兒子痛哭了一場,但最後沒同意紀樺離婚的提議,隻讓他自己好好生活。
退伍以後,紀樺沒有考大學的打算,如他自己所說,他不是讀書的料,在軍隊裡能力也隻能算中庸,好在他學得了一手開車的本事,在家待了三天就找了個廠跟著一位老師傅學開貨車,總算讓紀科長放下了心。
十二月,羅哥給駱窈送來了第一筆分紅。“光頭”這個牌子發展迅猛,短短一年就已經從小作坊變成了小有規模的正規公司。
沒過多久,駱窈給新節目拉來了一個讚助商,幾番商談之後,成功與羅哥簽訂了一年的合約。
……
又是一年辭舊迎新,踏著新年的鐘聲,承載著希冀與祝福,八十年代揮手告彆。
這一年的除夕紀亭衍出差不在燕城,駱窈中午安頓好家裡,把兒子托付給王爺爺他們照看,下午下了班便直接去了火車站。
她沒有告訴紀亭衍要來,出發時傳呼機還收到了幾條消息,但她來不及回電話。
春運的票不好買,春運的火車更不好擠,過道車廂連接處哪兒哪兒都擠滿了人,連個動彈的地方都沒有,好歹駱窈還有個硬座,忍耐了五六個小時的複合氣味,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小站,站台不封閉,能看到外勤值班員正在驅趕想留下過夜的流浪漢。
下車後走二十幾米就是出站口,看見紀亭衍的一瞬間,驚喜將滿身的疲憊感驅散,駱窈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一把抱住對方。
“你怎麼知道我要來?”
“給你打傳呼不接,家裡也說你沒回去,還是打給王爺爺才知道你來了這裡。”紀亭衍緊緊擁著她,用力感受著她的體溫,一直提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語氣有些急,“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這時候火車上人那麼多,遇到壞人怎麼辦?現在這麼晚,這裡連輛車都打不到,你又人生地不熟,要是……”
他都不敢再想下去,說到這裡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紀亭衍努力緩了緩,仍是沒好氣地捏住她的臉晃了晃:“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他手套都沒戴,手指凍得通紅,冷得像塊冰。
“還笑!”紀亭衍輕斥。
“對不起嘛,我太想你了。”駱窈握住他的手使勁搓熱,一邊幫他哈氣一邊還偷偷抬眼瞥他。
小心翼翼,卻是裝模作樣。
紀亭衍當然清楚,但半肚子的話就這麼被堵在了喉嚨口,毫無招架之力地笑了笑,低頭就親了下來。
紀亭衍開的是單位的車,火車站離招待所有一段距離,淩晨路麵空曠,大冷的天連隻飛鳥都沒有,隻能聽見汽車發動機的響動。
“你忘了我會功夫的,真要遇上壞人,誰吃虧還不一定呢!”駱窈竭力給自己尋找解釋的餘地。
紀亭衍輕飄飄地睨她一眼,眼神和指尖的溫度一樣涼。
駱窈登時想起了自己曾經在裴峻手底下吃過虧,尷尬地訕笑幾聲:“這兩年我也有進步的,不信等會兒給你比劃兩下。”
紀亭衍正在自己消化氣勁,聞言歎了口氣,溫聲道:“知道了。剛才在火車上是不是沒休息好?先睡一會兒,等到了再跟我比劃。”
駱窈斂了眉,鼓起腮幫子思考哄人的辦法,眼珠轉了轉,忽然調整了一下音色,用足以讓人酥掉骨頭的語氣喚道:“阿衍。”
“阿衍哥。”
刺耳的刹車聲撕破寂靜,驚醒了路邊不知名的小動物,駱窈整個人順著慣性往前傾,然後又撞回靠背,發現車子在一條小路上停了下來。
周圍甚至連路燈都沒有,肉眼所及之處隻有車燈照到的那一小塊地方,周圍黑漆漆一片。
駱窈看不到車窗外的情況,轉回頭想問紀亭衍,男人卻已經傾身靠近。
“哢噠。”
安全帶解開的聲音此時此刻分外清晰,駱窈才張開嘴,他的氣息便已經渡了過來,發了狠吻她。
狹小的空間裡,所有聲音都被無限放大,紀亭衍氣勁未消,此時已然轉化成了另一種衝動,嗓音又低又啞。
“不想休息?”
“那就彆睡了。”
又是打電話又是著急借車,研究所的同事都知道了紀工的媳婦兒趕著大年三十來看他,各個都羨慕不已。
大年初一他們也沒有放假,照例早早起床準備工作,
大家體諒紀亭衍,本想讓他休息半天,卻發現紀亭衍比他們起的還早。
紀工果然是紀工。
早晨要外出,大家夥分批坐上車,紀亭衍聽見有人對他說:“欸,這車不是剛洗過嘛?紀工,你昨兒又擦了一遍?”
紀亭衍泰然自若地點點頭:“晚上沒看清路,不小心開到泥坑裡去了。”
“啊,人沒事兒吧?”
紀亭衍曲起指關節碰了碰鼻尖:“沒事兒。”
就是地方太小了,不好活動。
駱窈更是腰酸背痛,在招待所躺了大半天,等紀亭衍下午回來後聽到他這個說辭,趴在床上側著臉哼哼:“我是泥坑?”
紀亭衍幫她按摩放鬆,聞言淺笑:“你是沼澤。”
一旦陷入,便難以自拔。
駱窈隻能在這兒待一天,回去的時候紀亭衍想幫她買一張臥鋪票,奈何春運的票務實在緊張,駱窈當初也隻買到一張回程的站票。
他送駱窈上了火車,想了想又走到臥鋪車廂,沒過多久就回來提起行李:“走吧,到前麵去。”
駱窈頓時明了,跟著他穿過人群,貼在他耳邊小聲問:“你跟人換票啦?”
紀亭衍應聲。
加了三倍的錢。
將人安置好,紀亭衍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認真叮囑:“到了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到點我會守在電話前麵。”
“知道啦。”駱窈乖乖點頭。
車子開動,駱窈跟窗外的紀亭衍揮手,直到身影越來越小,消失在視線中,才肯收回目光。
……
三月的第一天,新節目正式開始直播。雖然無需露麵,但駱窈還是穿了一套正式的西裝,走過導播間的時候,張哥笑著對她說:“小葉又上衛生間去了,你呢?現在緊不緊張?”
緊張嗎?有點兒吧,畢竟準備了這麼久,但也正是因為準備了這麼久,她現在的信心遠超過那點緊張感。
“不敢緊張。”她笑道,“怕朱老師會在直播的時候批評我用氣不當。”
張哥懂她的意思,頓時哈哈大笑。
晚上八點,全組人都已經就位,駱窈和葉玲玲開始了不知道第幾遍的順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