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戰(1 / 2)

還有半小時才散場,校園裡空蕩蕩的,操場上一片寂靜。

阮輕暮走到那棵大香樟樹下,找了塊青草茂盛的地兒,懶洋洋地躺了下去。

時間快到正午,刺眼的陽光被樹蔭遮住了,殷厚的草叢在身下軟綿綿的,躺在上麵,眼睛望向樹冠頂端時,有光點隨著樹葉輕搖而變幻著位置。

他閉上了眼睛,任憑那些光點在他的臉頰和眼皮上跳躍著。忽然,一片陰影覆蓋下來。

他赫然睜開眼,望著身邊站立的人,一時間,有點茫然。

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教學樓,依舊安靜,沒有學生們出考場。

他也……提前交卷了?

高大冷峻的少年彎下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阮輕暮半側著腦袋看著他,聲音悻悻的:“乾什麼,考得這麼好嗎?提前交卷啊?”

“出來早就是考得好?那你一定是第一了。”秦淵麵無表情。

阮輕暮“騰”地坐了起來,瞪著他:“你說話的口氣有點欠揍,你知道嗎?”

秦淵轉過頭,漆黑眸子定定看著他:“彼此彼此,我也很想揍你一頓。”

阮輕暮看了他半晌,忽然一躍而起:“那打一架吧,你和我?”

秦淵坐著,仰著頭望著他。

身材修長的少年站在那裡,背後是斑駁樹影和依稀陽光,麵色瓷白得近乎透明,看著他的眼神張揚又鮮活。

明明是挑釁的,可這一刻,秦淵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阮輕暮的眼神並不是真的帶著怒氣,卻躍躍欲試,歡欣雀躍。

就好像,等待這一架等了很久似的。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忽然伸出手,從對麵的阮輕暮額前的頭發摘下一根草屑。

他動作溫柔,語氣平靜:“我不是劉鈞。真和我打的話,先提醒你,我會一點格鬥和拳擊,正規練過。”

阮輕暮笑了,一嘴白牙在陽光照耀下,森然發亮:“我也想提醒你,花架子沒用,實戰我能陰死你一百次。”

秦淵望著他,眸光閃耀,像是有驕陽忽然映照在雪山上:“那來,陰給我看看。”

阮輕暮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像是要先握一下:“好啊。”

秦淵不由自主伸出手,就在兩個人的手掌即將碰到一起時,阮輕暮的另一隻手攥成了拳頭。

揮起來的瞬間,他的手肘和拳頭順成一個角度,秦淵驟然警覺,可看到的隻是一道拳頭的殘影,正好夾在陽光刺來的方向。

眼睛被陽光晃花了那麼一瞬,下一刻,腹部一下劇痛,秦淵心裡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個人說他會陰人,是真的。

驚怒剛剛升起,對麵的阮輕暮的腳已經到了。

這一下,秦淵沒有再站著不動,幾乎是同一時刻,他的身子靈活地閃轉幾寸,避開了那一記橫掃。

他右手五指握起來,中指關節微微凸起,閃過阮輕暮一腳的同時,右拳已經敲上了他的肋下。

這一下又快又疾,動作隱蔽,正敲在阮輕暮的半邊胸肋上,直敲得他嘴巴一咧,倒吸一口涼氣,踉蹌退了一步。

寂靜而空曠的操場上,綠色濃蔭下,兩道藍白校服的影子纏鬥在一起,陽光在他們周身舞動,無比炫目。

……

考試時間已經快要結束了,考場裡的學生們大多已經寫完了作文,開始慢慢騷動起來。

有擠眉弄眼傳小抄的,有百無聊賴四處亂看的,也有閒著沒事往窗戶外看的。

忽然,9班靠窗坐著的一個男生就小聲“啊”了一聲。

監考老師立刻警惕地看他:“乾什麼你,喧嘩啥?”

男生一縮脖子:“下麵有人打架!”

這一下,窗戶邊的一溜學生都紛紛往外探頭,唐田田眯著眼睛一看,忽然嚇了一跳。

雖然隔得有點遠,打架的兩個男生身上都穿著一模一樣的校服,可是唐田田還是認了出來。

一個是提前交卷出去的阮輕暮,還有一個……是1班的秦淵??

兩個人打著打著,還打到地上去了,這什麼深仇大恨啊?明明前一陣還那麼要好地一起出黑板報呢!

唐田田急了,看了看做完的卷子,咬咬牙,直接就跑向講台:“老師,我交卷。”

方離和白競也都靠著窗坐著,兩個人不約而同一起站起來:“老師,我也交卷子!”

巨大的香樟樹下,兩個摔倒的人掙紮著,雙雙從地上躍起。

阮輕暮身子還在踉蹌,秦淵已經轉身閃到了他身後,胳膊急速一伸,巧妙地卡住了他的脖頸,再一用力:“服不服?”

阮輕暮低頭看向扼住自己脖子的胳膊,那上麵小塊的肌肉微微隆起,帶著細細的汗珠,閃閃發著亮,映著陽光,刺眼得很。

他不說話,秦淵卻沒放鬆警惕,反而往後麵一帶,逼著他驀然後仰。

剛剛的纏鬥中,他已經被這人的各種陰招整了好幾次,不僅小腿被踢了一腳,一隻手的大拇指也被野蠻地扳得生疼,簡直防不勝防、壞到極點。

阮輕暮被他帶得一個趔趄,呼吸就是一窒,心裡大恨。

上輩子有一次,兩個人的兵器都在硬碰硬中磕得脫手而出,被迫這麼貼身打過一次。

這人力道比他大上幾分,幾番糾纏下來,他就吃了大虧,被這人直接壓在身下,差點擒了去,現在還是這樣!

他臉色漲紅,手肘一抬,就往身後的秦淵小肚子上重重一搗。可是秦淵早防著他,小腹往後一縮,把這一下完美地避了過去。

可是肚子一縮,下盤就有點不穩。

阮輕暮脖子被扼,薄薄眼皮往下一瞥,已經看到了秦淵的腳。

他狠狠抬起腳,立刻踩在了秦淵的左腳上。這一下毫不客氣,秦淵疼得一皺眉,穩穩的身體終於一歪。

隻這一瞬,阮輕暮皓白手腕急抬,扣住他脈門,反手擒拿,腳下順勢一掃,兩個人再度翻滾著倒地。

阮輕暮從上麵壓著秦淵,雙腿死死卡住他的膝關節,手肘一模一樣地壓住了他的咽喉。

他冷笑著,眉毛一挑:“那你呢,你服不服?”

秦淵躺在地上,激烈地喘著氣,眼睛迎著身上的男孩,不說話。

阮輕暮伏低了點,秦淵忽然用力一震肩膀,差點就從他手下脫困,阮輕暮趕緊用力薅住他肩頭往下一按:“彆動啊。”

拉扯中,秦淵的肩頭衣領被扯下幾寸,鎖骨下的肌膚露了出來。

阮輕暮目光向下,忽然就看到了那處小小的紅色。

他微微怔住,一滴晶瑩汗水從眉梢滑過臉龐,流到下巴,落了下來,正落在那處紅色胎記上。

秦淵顫了一下,像是被燙了似的。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那處,呼吸忽然粗重了。

九月的樹間,蟬鳴不如八月那麼淒厲了,帶著點有氣無力,又帶著點知道命運將至的悲傷。

陽光稀疏,依舊耀眼。

阮輕暮慢慢鬆開了手,他伸出手指,像是要向那點落著汗水的紅色點去,秦淵身體僵硬,沒有因為他放手而動彈,卻死死盯住他的指尖。

驕陽似火,烤在阮輕暮的背上,也烤著秦淵冷漠的臉,冰雪依舊。

阮輕暮忽然笑了,聲音帶了點誘惑:“喂,你認個輸。認輸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遲到。”

“好,我輸了。”秦淵立刻開口。

阮輕暮怔住了,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也就是隨口說說,這個絕不認輸的家夥,竟然這麼爽快?都不像他了啊!

……

“班長,我來幫你!”傅鬆華高亢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阮哥,彆衝動啊!”白競淒厲的叫聲混在裡麵。

兩個人赫然轉頭,一起驚愕地望向教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