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的大書房裡,秦淵呆呆地看著手機,忽然站了起來,跳到了門口,衝著廚房叫:“劉嫂,劉嫂!彆做了。”
劉嫂拿著鍋鏟,推開廚房門,探出頭:“什麼?”
秦淵深深吸了口氣:“那個……馬上我同學要來,您把食材都帶回家好了。”
劉嫂慌忙擺手:“哦哦,你同學要來啊,我做好了給你放冰箱。”
香煎銀鱈魚,爆炒豬肝,清炒蘆筍,涼拌野蕨菜,營養搭配,色香味俱全,做了半天,就要上桌了,說不吃就不吃了。
現在的年輕人,都愛吃那些垃圾食品,大概覺得什麼炸雞披薩才時髦呢。
秦淵潔白如玉的臉上有絲尷尬,他低低咳嗽一聲:“嗯,我和我同學會自己做的。”
劉嫂忽然福至心靈:哎喲,這是女同學要來吧?下廚顯擺手藝,給腿腳不方便的男朋友做點吃的?
現在的小孩子,高中談戀愛的不要太多哦,何況是這麼招人喜歡的男孩子。
“好好,我這就走。”她笑眯眯地說,“我還是給你放在冰箱裡吧,你晚上吃也行啊。”
秦淵四下看了看:“劉嫂,家裡有麵條嗎?”
……
阮輕暮衝出了房門:“媽,我不在家吃午飯了,去同學家!”
穆婉麗正在擺碗筷呢,一聽就著急了:“一星期就回一次家,怎麼不在家吃飯?同學不是天天見嗎?”
“媽,你認識的,上次我第一次住校,你送我到門口,記得那個幫我拎行李的同學嗎?就是他。”
穆婉麗恍然大悟:“記得記得,小夥子長得特俊。”
阮輕暮歎口氣:“他媽早就去世了,他爸找了個後媽,天天泡在外地不回來,平時就他一個人在家,特彆孤苦伶仃。昨兒運動會的時候,他因為我,不小心把腳扭了,現在大中午的,在家吃清水麵條呢。”
穆婉麗一聲驚呼,心裡立刻又軟又疼。
聽阮輕暮這口氣,該也是個窮苦家的孩子,身世簡直比她家暮暮還可憐。那天晚上匆匆看了一眼,印象深刻得很,又俊又挺拔。對了,還是個班乾部。
平時怕是也缺吃少穿的,但穿著的校服倒是整潔周正,不覺得寒酸,真是窮人家的孩子
早當家啊。
“那你去。”她熱心地說,“我給你找飯盒,帶點飯菜去。”
阮輕暮想了想:“早上的鍋貼餃子還剩嗎,給我帶點。”
穆婉麗趕緊進了廚房,拿了個大飯盒,把剩下的鍋貼餃全都裝了進去,又出來,把桌上沒動的飯菜使勁往裡麵塞:“多帶點菜,沒娘的孩子可憐。”
阮輕暮忽然想起正事,跑進屋子找到拐杖,又匆匆抓起試卷和書包,小啞巴不明白阮輕暮在做啥,看他轉身要往外跑,趕緊跑上去抱住了他的腿,使勁往飯桌上拉。
阮輕暮扭頭衝著小芸說:“芸姐,我帶他去我同學家玩玩吧。”
小芸一怔,慌忙感激地點頭:“好啊好啊,那就太謝謝了!”
她眼睛盲,根本沒辦法帶弟弟出去,穆婉麗日常也是忙得腳不沾地,更沒時間。
偶然邱哥和老李頭會帶小樁在附近轉轉,可是年紀相差大,她弟弟好像一直有點怕,難得和阮輕暮親近,阮輕暮願意照顧,那真是再好不過。
阮輕暮接過他媽裝的大飯盒:“行,我去了!”
路過飯桌,他斜眼看了看邱哥,又看了看他麵前的塑料袋。
“這鹵牛肉好吃嗎?”
邱哥驕傲地一昂頭:“那是,下酒好菜,十年老鹵菜店哪!”
阮輕暮點點頭,一把抓了起來:“不準在我家喝酒,我全帶走了啊。”
身後,邱哥淒厲的叫聲響徹樓宇:“麗姐你管管你兒子!我辛苦買的最後一塊,這孩子咋就全帶給同學了,一點也不給留啊?”
……
阮輕暮在巷子口,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帶著小啞巴坐了進去。
他給司機看了看秦淵發來的定位,車輛開了起來,小啞巴又驚喜、又好奇地趴著車窗往外看。
出租車到了秦淵所在的商業小區門口,停下了。
阮輕暮吃力地鑽出車,左手拿著拐杖,右手拎著飯盒和牛肉,身上斜背著書包,屁股後麵,小啞巴亦步亦趨地揪著他的上衣後擺。
他看了看小區豪華的白色羅馬柱,嘖嘖,果然和他家的小破巷子是天壤之彆。
他走近保安室,客氣地敲了敲窗:“您好,我……”
“嘿,這裡。”不遠處傳來聲音。
阮輕暮訝然轉頭。
開闊的小區裡
麵,迎麵是大片的綠化帶,常青的草坪碧綠如茵,點綴著一叢叢修剪整齊的灌木,上麵開著不知名的米白色小花。
草坪前方有個漂亮的噴泉,水珠晶瑩,高高揚起又落下,水泉邊上,秦淵正靜靜站在那裡,穿著身飄逸隨意的深藍衛衣,往門口看來。
芝蘭玉樹,麵容俊美,迎著四周漫天陽光。
阮輕暮有那麼瞬間的愣神,才帶著小啞巴跑上去:“怎麼下來了?”
秦淵微微笑了一下:“在家閒著沒事,下來扔垃圾,順便。”
旁邊有穿著講究的老大爺,正帶著小孫子在噴泉邊玩耍,聞言熱心地插了一句:“小夥子剛搬來吧?樓梯後麵有專用的垃圾通道,扔下去就完事了!”
秦淵:“……”
阮輕暮:“……”
秦淵繃著俊臉,看著阮輕暮身後的小男孩,忽然醒悟過來:“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小啞巴?”
為了他,這個人可是放過自己一次鴿子呢,他才不會忘。
阮輕暮手忙腳亂地,把拐杖遞給他,這才騰出手來,從身後把小啞巴拽出來,比劃著:“看,大哥哥!”
小啞巴抬起頭,隻看了一眼秦淵,就猛地一扭頭一皺眉,把臉埋在阮輕暮的雙腿縫裡,不看他了。
阮輕暮“嘖”了一聲,盯著他警惕的神色,小聲自言自語:“果然不喜歡他,是吧。”
他歎口氣,指了指小家夥:“聾的,聽不見,所以也不會說話,沒法叫人。”
秦淵看著小啞巴:“從小就這樣?”
阮輕暮並肩和他往小區裡走,一隻手牽著小樁:“是啊,生下來就是,農村人也不注意這些,等發現都挺晚了。”
秦淵細細看了小樁一眼,看到孩子胳膊上隱約的舊傷,想起上次阮輕暮和他說的事,眉峰輕豎,帶了怒意:“這麼虐待兒童,就沒人管嗎?”
“有人管啊。這不是我媽找人從老家搶回來了麼,現在住我屋裡呢。”
秦淵默默看了小啞巴一眼。
小啞巴磕磕絆絆地跟著兩個人,正好也抬起頭看了看秦淵。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小啞巴鼻子皺了皺,又主動扭開了頭。
阮輕暮淡淡看著,瞅了瞅身邊秦淵的臉色:“喂,問你啊,覺得他眼熟不?”
秦淵一怔:
“……我應該認識他?”
阮輕暮笑笑,沒再說話。
剛開學時,他第一次在走廊上遇見這個人,這個人好像也依稀問了這麼一句:“我該認識你?”
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