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我們談戀愛吧(1 / 2)

早上七點整,下了幾天小雪的天放了晴。

冬天的清晨亮得晚,一縷明亮的晨曦剛剛從灰色的雲層中透出來,給天光鍍了層淺淺的金紅色邊。

照進鄰街店麵的玻璃上,給裡麵趴著的少年身上也鍍上了一層霞光。

店員走到趴著的秦淵身邊,小聲的叫:“這位同學,到時間啦。”

秦淵迷糊著抬起頭,坐直了。趴了幾個鐘頭,背脊的肌肉緊繃,有點僵硬,小腿一直蜷縮著,也有點兒血流不通。

他眼圈有點紅,怔怔看了看四周,才又從混亂的夢境裡徹底清醒過來。

這幾天,夢裡的人和事越來越讓他不敢回想。

有時候清晰無比,叫人臉紅心跳,醒來也記得阮輕暮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放肆的、挑逗的,做著平時絕不會做的事,隱秘又親近;而有的情節卻死活也想不起來,拚命去想時,頭就疼得厲害,隻記得醒來時的難過悲痛,無比蒼涼。

幸好那是夢啊。

店員笑著把打包好的幾份早餐遞過來:“剛做好,滾熱的。”

秦淵也對他笑了笑:“辛苦了,謝謝。”

他一隻手拉著行李箱,一隻手拎著餐盒,推開了門。

冬日晨風撲麵而來,灌進衣領,灌入鼻腔,帶著初雪的清新和冰涼。

愛民巷的街道已經很破舊了,路麵的排水係統也不好,積雪半化半凍,秦淵腳下的皮鞋踩上去,發出細微的“咯吱”聲響。

除夕晚上熬夜的多,以前還有人早起放鞭炮,現在禁止燃放,已經沒有了淩晨就鋪天蓋地的迎新爆竹,反倒比平時的工作日要安靜得多。

秦淵沿著小街慢慢往裡走,抬頭辨認著招牌……“麗人按摩院”。

穆婉麗起了個大早,在廚房裡提前燒熱水,正在琢磨著大概要下多少個餃子,忽然,外麵就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她一愣:這什麼情況,他們家在本地也沒啥親戚往來,邱哥昨兒走的時候也說了今天要陪老爹老娘拜年去,這個時候,難不成還有不識相的客人上門要按摩?

門開了,外麵淺淡的晨曦中,一個俊朗沉靜的少年站在那裡,身形高挑,眉眼映著身後的冬日暖陽,熠熠生輝,神情卻有點細微的忐忑:“穆阿姨您好,我是阮輕暮的同學,來拜個早年。”

……

穆婉麗傻了,手裡的大鐵勺高高舉著,半天才慌忙往裡麵讓:“哦哦,我認得你,你是那個鄰班的班長,優等生,姓秦對吧?”

這學期開學她送兒子去住宿,隻見過這孩子一麵,印象深刻到一看就認了出來。

她一邊把秦淵往屋子裡讓,一邊揚起嗓子叫:“暮暮!——”

“阿姨不用喊他。”秦淵局促地站在客廳裡,“我就在這裡等一下就好,您叫他多睡一會。”

穆婉麗悄悄看了一眼他腳邊的行李箱,心裡一陣揪心,不是說去後媽那邊過年去了嗎,這大年初一是怎麼冒出來的?沒在那邊過年,連夜趕了回來?

這都是什麼破事啊?!

“孩子你坐,我給你下點熱乎餃子,昨晚上家裡剛包的,暮暮親手幫我揉的麵。”她慌忙往廚房跑。

身後,秦淵急忙站起來,輕聲說:“阿姨,我、我帶了點肯德基的早餐來。”

說著說著,他的臉就紅了,來得匆忙,路上都沒來得及細想,直到此刻,才想到第一次上門來做客,又是大年初一來拜年,竟然是空著手來的,帶了幾份早餐?……

穆婉麗笑了:“你嘗嘗我們家的餃子,肯德基給暮暮吃。”

她不顧秦淵的反對,徑直去拍阮輕暮的房門:“暮暮啊,同學來拜年啦,快起來。”

沒有聲音,小啞巴本來就是聾的,在裡麵睡得香甜。

穆婉麗有點不好意思了,加大了拍門的力度:“暮暮,暮暮啊!”

還是靜悄悄的,她有點奇怪,用力一推,門開了。??裡麵的小床上,小樁正呼呼大睡,外麵阮輕暮的床上,被子散開著,空蕩蕩的。

穆婉麗愕然愣在當場,又扭頭看了看衛生間,門開著,家裡就這麼大點兒地方,這大年初一的,人呢?!

小啞巴在邊上翻了一下身,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一抬頭,他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秦淵,傻傻地揉了揉眼睛。

怪不得昨晚洗腳時暮哥哥給他看這個人的照片,原來今天要來家裡做客呢。

秦淵掏出手機,撥打著阮輕暮的電話,關機提示音。

穆婉麗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驚叫了一聲:“這孩子給我留了消息!”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媽,我早上出去晨跑,呼吸一下新年的空氣哈!彆等我吃餃子!”

秦淵艱難地問:“他在家……有晨跑的習慣?”

穆婉麗有點慌神:“怎麼可能,這孩子可愛睡懶覺了!”

秦淵也有點怔然:是啊,在學校同寢室這麼久,阮輕暮天天都是被他拉著才能起床,每次還有點兒起床氣,剛醒來的時候,會呆呆地不理人。

穆婉麗向小樁指了指床,明知道他不太可能知道,卻還是比劃著問:“你暮哥哥呢?啥時候起的床啊?”

小啞巴眼神有點奇怪,巴巴地看著秦淵,忽然伸手指了指他,又比劃了一下打電話的動作。

他的意思隻是說昨天阮輕暮給他看了手機裡秦淵的照片,可是秦淵的心跳卻驟然加了快。

他走進了小房間,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那淩亂的被窩。

冰冷的,根本不是起床沒多久的樣子,主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離開了。

他轉過頭:“穆阿姨,他的消息是什麼時候發的?”

穆婉麗恍然,看了一眼,茫然地說:“夜裡兩點多?”

這孩子什麼毛病,夜裡失眠,所以決定早上起來去晨跑,還特意留了個消息?

秦淵的心,越跳越快,某個荒謬的想法忽然跳進了腦海,越來越抑製不住。

他顫聲對著穆婉麗說:“阿姨,我也出去跑一會兒,說不定能遇上他。”

他拔腿就往門外跑,衝到門口,又回頭對著穆婉麗鞠了一躬:“萬一我沒遇到,他回來了,你叫他開手機,第一時間打給我!……”

穆婉麗追到門口:“哎哎,你這孩子彆傻跑啊!在家坐著等就是了,吃點餃子暖和暖和!”

秦淵大步流星地跑著,絲毫不停,清亮的聲音飄蕩在新春的小巷:“阿姨,我不冷!”

……清晨的車好打多了,外出走親戚的多,已經有人站在路邊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準備串門拜年。秦淵搶上了一輛車:“禦庭院,謝謝,請您開快點!”

坐在車上,望著車窗外飛快掠過的街景,看著清晨漸漸生機勃□□來的城市,他的心充滿酸楚。

他的阮阮。他那聰明狡猾、根本騙不倒的阮阮,從蛛絲馬跡裡也能看穿他的阮阮。……

出租車一直開進了小區,停在了他家樓下,他狂奔下車,一口氣衝上了電梯,望著不斷跳動的數字,心跳在胸膛中激烈地像要跳出來。

“叮咚!”電梯門開了。他狂衝出去,然後猛然停住了腳。

家門口沒有人。……

他茫然地站在那裡,一瞬間,整個心都空了。怎麼了?他猜錯了嗎,阮輕暮根本沒有猜到他回來,真的去晨跑了嗎?

正在心慌意亂,寂靜的樓道裡,一道含糊的聲音從高處傳來,帶著疲倦又軟糯的鼻音:“都幾天了,……你怎麼現在才來啊?”

秦淵猛然抬頭,望向了旁邊的安全樓梯。

淺金色的朝陽從樓梯拐角的小角窗照了進來,極少的飛塵在光線裡跳舞,一起躍動在那個蜷縮著的少年身上,映著他衛衣帽子下藏著的半邊俊臉。

和著塵,同著光。像是在哪裡等待了不知道多少時光。

一瞬間,秦淵飛快地閉了閉眼睛,將眼眶中一瞬間的熱意忍了下去。

他慢慢拾階而上,單膝著地,平視著阮輕暮那迷迷瞪瞪的俊秀臉龐,伸出了手,像是怕打碎了瓷娃娃一樣,輕輕地碰了碰他的臉頰。

冰涼得厲害。

“不知道進去等嗎?”他的聲音沙啞。

阮輕暮怔怔望著他,好像終於有點醒了過來,有點委屈地小聲說:“不知道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