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 這裡……好熟悉啊。”他怔怔地望著頭頂的山洞頂端, 聲音低弱。
阮輕暮心裡一陣悸動, 瘋狂地跳動起來。
是啊, 這裡真熟悉。依稀有前塵往事在記憶裡輾轉, 穿越過悲傷的時光。
“一定是在夢裡吧。”他低聲說,默不作聲地把臟外套蓋在秦淵上身, 又把保暖絨褲也脫下來,悄悄包柱了秦淵的腿和腳。
秦淵半晌輕聲喚:“阮阮, 我好像……真的做過這樣的夢。”
阮輕暮坐在地上,盤著腿,把秦淵的頭放在他小腿上,讓他舒服了點:“是嗎?夢見什麼?”
秦淵聲音越來越輕:“……夢見你和我,在這種地方。你一開始吼我,後來又對我很好。”
阮輕暮的手輕輕握著他:“秦少俠,這就是你胡說了,我呢, 一向都對你很好。”
秦淵好像笑了笑:“嗯……我還夢見, 你一直這樣叫我秦少俠。”
“秦少俠,聽什麼就信什麼, 你這麼昏庸, 怎麼不去做武林盟主呢?”
“秦少俠,又見麵了,彆來無恙。”
“秦少俠,我等著你來追殺, 不死不休啊。”……
夢裡的少年聲音清亮又恣意,一開始帶著調笑和輕蔑,再後來,就越來越熟稔和親昵。而他,長著和阮輕暮一模一樣的臉。
阮輕暮笑了,眼角的淚水卻無聲落下:“是嗎?那還有什麼彆的能想起來嗎?”
秦淵輕輕咳嗽了幾聲,唇角慢慢有血沫溢出來。
他忍著胸腔斷骨戳刺的巨痛,不叫自己哼出來,可是精神卻越來越萎靡。
恍恍惚惚地,他終於再撐不住,閉上眼睛昏睡的前一刻,他忽然又迷糊地說了一句:“阮阮……小心有蛇。”
阮輕暮的心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揪住,他閉了閉眼,滾燙的淚水滴下,落在了身下秦淵的臉上。
原來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記得這些事。
那些點點滴滴,那些屬於他們倆的前塵往事,也深深埋在這個人的心底,會在某個瞬間,因為一個契機衝破塵封,悄然破土。……
夜越來越深,四周的氣溫早已經到了零下,阮輕暮背對著山洞口,用身體竭力擋著風。
外衣和保暖褲都用在了秦淵身上,他自己的身體也越來越冰冷,不知道多久,終於也僵硬著,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冬日的朝陽輕輕從群山中一躍而出,第一縷晨曦映進山穀,斜斜射入小小的山洞,照在了兩個相互依偎的少年臉側。
也帶來了遠處隱約的人聲,焦急紛亂,伴隨著空中救援直升機的轟隆聲。……
市裡一家私立醫院的值班醫生早已經得到了通知,早早地等在了大廳,外麵的救護車一到,就有人接手,把兩個受傷的孩子推進了急救室。
外麵,秦祝楓和穆婉麗並排坐在等候的沙發上,麵色都難看得不行。
穆婉麗呆呆看著急診室的門,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好好的兒子,昨天出去還生龍活虎,怎麼一天過去,再見的時候,就已經麵白如紙,像是丟了半條命呢?
秦祝楓打起精神,勉強笑了笑:“穆姐彆擔心,你們家小阮一定會沒事的。”
穆婉麗抹著眼淚:“你們家小泉怎麼樣了?”
秦祝楓搖搖頭:“問題不嚴重,她在做各種檢查,清璉在她那邊跟著。”
小啞巴跑回來以後,救援的人員立刻跟著他找到了事發地點,根據思泉的描述趕緊又派人在附近尋找淼淼,幸好淼淼發現迷路後還算清醒,沒敢再四處亂跑,躲在一小片樹林裡,救援隊伍拿著照明燈四處掃射,就在一裡多外找到了她。
兩個小姑娘都沒受什麼重傷,但是都體力消耗大,受思泉因為掉到山下再爬山來,體表擦傷不少,再加上驚怕,掙紮著說了下麵的大概情況就昏迷了,第一個先被送到了醫院,魏清璉一直陪著。
而兩個男孩子的救援就困難的多,山勢陡峭,根本沒有路,大晚上的,普通人也沒辦法下去。
不僅要臨時找專業的救援人員上山,還考慮到肯定有人受重傷,下去了也沒辦法抬出來,又得聯係直升機,匆忙之中,等到一切搞定,已經過去了很久。
穆婉麗看著秦祝楓一夜間蒼老了不少的臉,心裡有點不忍:“你們家小淵也會沒事的,放心,他身體好,拿過那麼多運動獎呢。”
秦祝楓痛苦地抱著頭,眼淚終於也掉了下來:“他要是有點什麼事,我可怎麼對得起他死去的媽……”
正說著,一間急救室的門先開了,阮輕暮閉著眼睛,臉色慘白,躺在擔架上,被推了出來。
穆婉麗狂衝上去:“醫生、醫生我兒子怎麼樣?”
急救醫生趕緊安慰:“放心,問題不大。胸肋有一根骨折,但是沒造成內臟出血,固定一兩個月應該就能好。另外就是穿得少,手腳有凍傷。”
穆婉麗眼淚“啪嗒啪嗒”掉:“好好,那還好。”
秦祝楓也焦急地跑了過來:“醫生,我家那個呢?他怎麼樣!”
醫生說:“放心吧,您家的孩子傷勢重點,肋骨斷了三根,有腦震蕩,但是肯定沒生命危險。”
穆婉麗扭頭哭著對秦祝楓說:“秦總您在這裡等小淵的消息,我得先陪暮暮。”
秦祝楓慌忙擺手:“快去快去,我這邊有消息會告訴你。”
看著穆婉麗走了,旁邊秦家的保鏢小聲彙報:“秦總,已經辦好了,最好的病房,最高規格的醫護。”
秦祝楓頹然地點點頭,心亂如麻。思泉被救後,隻說了幾句就昏倒了,好像說的是哥哥下去救她,然後這個阮哥哥看到小淵跌下去,也跟著下去了?
要是這樣,這得是多大的情義,多大的恩情啊!……
穆婉麗亦步亦趨地跟著擔架,一路來到病房,很快有病房負責醫生接了手,醫囑有條不紊地發了下去,護士小姐開始輸液和上監護機器。
針頭紮進靜脈的時候,阮輕暮眼睫毛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看著撲過來的穆婉麗,他的眼神漸漸聚焦:“媽……秦淵呢?”
穆婉麗又痛又急:“他還在急救呢,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
阮輕輕輕舒了口氣:“那小泉和淼淼呢,都沒事吧?”
穆婉麗哭著說:“她們也沒事,你倒是問問你自己!肋骨斷了一根,你說說你,怎麼就不消停,去年剛剛撞斷了腿,現在又這樣!”
阮輕暮一怔,稍微動了動,才發現自己的胸廓被繃帶固定住了,一動就驟然作痛。當時跌下來身上各處都痛,胸前難受隻以為是被撞到了,情急下,甚至不覺得那裡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