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很穩,平緩。
重淵沒說話,抬手把她按在自己懷中。
他不想聽。
石棺的棺蓋在察覺到石棺內躺著有人後,再次閉合上。
一寸一寸,直到完全閉合,一絲光都透不進來。
漆黑一片。
酥酥閉上眼,假裝不知道。
還好,她躺在小狼的身邊,她有同伴在,她不害怕的。
就算如此想著,酥酥還是忍不住,攥緊了小狼的衣裳。
重淵始終睜著眼。
狼的夜視讓他能清楚看見懷中的少女,緊閉雙眼,睫毛還在微顫。
她是真的信任狼。
她信任他的狼形,抗拒他的本體。
重淵忽然在想,如果讓她知道小狼就是他,會不會氣得哭出來。
還是不能讓她知道了。
酥酥聽見有人在唱歌。
一個黃裙女子坐在高高的屋頂上,蕩著腳唱著小曲兒。
輕哼地很溫柔。
那女子似乎發現了酥酥,朝她看過來。
酥酥不由自主朝她走了過去。
“是狐狸啊。”那女子輕盈地跳了下來,提裙彎腰,笑得很溫柔,“真漂亮。你是迷路了嗎?”
酥酥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是原型一團紅狐進來的。
她沒有說話,靜靜看著那黃裙女子。
“鳴墨。”
從屋簷下走出來的男子,氣質文雅,手中端著托盤,盤中放著一碗藥。
“該喝藥了。”
酥酥瞪大了眼。眼前的女子就是鳴墨?
那氣質文雅的男子,該是唐後了?長得的確一模一樣。
鳴墨起身,朝唐後迎了上去,嬌嗔道:“我不想喝,天天喝著藥,我都染上苦味了。”
“不苦。”唐後安撫她,“喝了藥,你才能好起來。”
“真的嗎?阿後?”
鳴墨提著裙追問道:“喝了藥就會好,是真的嗎?”
唐後不斷說道:“是真的,喝了藥就好了。來,把今天的藥喝了。”
“你不是騙我的嗎?”鳴墨溫柔的表情逐漸染上淒厲,“你是不是騙我的?你騙我喝藥,你想殺了我是不是!”
“阿後,你是不是殺了我?”
唐後始終神色淡定,甚至還能擺出一副溫柔的麵孔。
“我怎麼會殺了你呢。不要多心,鳴墨,我很愛你。”
鳴墨陷入歇斯底裡。
“我知道,你一直想殺我。你想殺我,害我,還騙我!”
“你不愛我,為什麼要跟我走?為什麼?”
而唐後始終端著那碗藥看著鳴墨。
“鳴墨,喝藥了。”
半瘋癲的鳴墨在過了好一會兒後,逐漸又安靜下來。
“是了,我病了,我要喝藥。”
她接過藥。
酥酥看得有些著急,她始終覺著唐後不是個好人,唐後遞過來的藥,也許不是治病的,是害人的呢?
她這會兒隻是個狐狸,隻能迅速衝上去跳起,撞到鳴墨的胳膊,一碗藥,撒了個徹徹底底。
酥酥跳躍著躲開,而後蹲坐在不遠處,警惕地看著鳴墨。
她該不會以為自己要襲擊她吧?
必須得做好隨時躲避的準備。她才不要被抓著打呢。
而鳴墨始終低著頭看那潑了一地的藥汁,藥汁很快被地麵吸收,又變得乾乾淨淨。
鳴墨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溫柔。
她看著酥酥,笑著問:“你是在救我嗎?”
酥酥忽然發現,那唐後的相貌已經看不清,甚至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半虛無的狀態。
相對的,鳴墨倒是更清晰。甚至能看見她一手提著裙,一步步朝她走來。
酥酥往後退了兩步。
鳴墨始終看著酥酥,看了好一會兒,捂著唇輕笑。
“謝謝你,好心的狐狸。”
“我也很厭倦,一次一次的被他殺死。少死一次,我很高興。”
酥酥一愣,她直勾勾盯著眼前的鳴墨。什麼意思,她已經死了嗎?還是被唐後殺死的?
“你闖進我的墓室了嗎?”鳴墨還在笑吟吟問她,“看沒看見一個鈴鐺?”
酥酥不能說話,隻點了點頭。
“她的話,千萬不要信。”
鳴墨提醒她:“鈴鐺是世間至純,但是她被世間至惡所驅使。她快要被染黑了。”
世間至純的鈴鐺,世間至惡……難道就是惑心鈴的主人,或者恩主?
“看在你救了我一次的份上,你有什麼要求,我可以滿足你。”
鳴墨蹲在酥酥的身邊,笑吟吟說著。
酥酥想了想,伸出了爪子,嚴肅認真地拍了拍鳴墨的裙子。
彆難過。
把壞人殺了報複回來就行了。彆難過了。
鳴墨笑意僵在唇邊,過了好一會兒,她低下頭笑了,笑得聲音有些大,甚至是有種地動山搖之勢。
酥酥忽地發現,自己還在石棺之中。
而石棺底層在破碎。
小狼緊緊抱著她,眉心皺著。
“你剛剛……”
話音未落,石棺底部一空,酥酥和小狼直接墜落。
酥酥倒吸一口氣,緊緊抱住了小狼。
千萬彆頭朝地摔下去。她怕壓扁了耳朵。
而小狼抱著她在空中一擰,輕鬆落地。
始終保持著抱著她的姿勢,沒有讓小狐狸壓到耳朵。
酥酥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咦。
眼前又是那座宮殿。
還是左右帷幔後跪著不少泥塑,主殿上有著一個高高在上的寶座。
唯一不同的是,寶座上坐著一個黃裙女子。
女子就是酥酥剛剛看見的鳴墨。
“小狐妖,你剛剛是在替我難過嗎?”
鳴墨從寶座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地台。
酥酥被小狼放下來,站穩後拍了拍裙擺上沾的灰。
她聽著鳴墨的問話,不意外鳴墨能認出她。但是她有些困惑,不知道眼前的鳴墨和剛剛看見的鳴墨,到底哪一個是真的。
或者說,她還活著嗎?
“你剛剛……很難過。”
酥酥想了想,隻能這麼回答。
那鳴墨從溫柔到歇斯底裡,最能讓人感覺到的,就是無邊無際的絕望。
當時的鳴墨,是真的在痛心。
“嗯,當時的確很難過,謝謝你,小狐妖。”
鳴墨走下地台,逐漸靠近的時候,被小狼直接抬手,在地上畫下一道靈罩。
無法靠近。
鳴墨無所謂地笑了笑,倒是挺好奇的。
“你不想要我的骨頭嗎?”
酥酥瞪圓了眼看著鳴墨。咦,她怎麼知道要她的骨頭才能找到生門?
“彆這麼看著我,小狐妖,我什麼都知道。”
鳴墨笑意淡淡:“誰讓我……隻是一縷殘魂呢。”
酥酥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鳴墨女修,真的已經死了。
隻剩下一縷殘魂,卻還要一直遭受被情郎害死的那一幕心痛。
“唐後說,你的骨頭能打開生門。”
酥酥決定告狀。
鳴墨卻有些困惑:“唐後,你是說唐後?”
而後笑得譏諷:“他啊,死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還想惦記我的骨頭?”
酥酥一愣:“從這裡,泥塑裡,救出來的那個人,不是唐後嗎?你不是說,什麼都知道嗎?”
這讓鳴墨也跟著陷入了安靜。
半響,鳴墨才意外地看著她。
“你在說什麼?闖入我墓室來的,不就是你和旁邊這個狼嗎?”
酥酥忽地心頭一緊。
而身後,響起了另外一道腳步聲。
“果然,隻有世間至純才能把你從結界中引出來。”
跨過殿門走進來的,可不是那自稱唐後的男子麼。
可那男子和剛剛截然不同,手中搖著一柄折扇,慢悠悠走上前來,上下打量著鳴墨。
“僅存下的鳴墨魂,就是最後一塊骨頭了吧。”
鳴墨反應過來了,笑聲逐漸淒厲。
“果然啊,果然,害我至此,還要想辦法把我殘魂從結界中引出,就是為了我的骨頭。”
“鳴靈骨,就這麼讓你們喪心病狂嗎?”
重淵眯起眼。
鳴靈鳥。
世間少有的靈鳥,不是妖族,更接近數百年前神祇座下的生靈。
鳴靈鳥的骨頭可以做鳴靈笛,可以召回早就失散的神魂。
甚至可以說,有了鳴靈鳥的骨頭,就有人能複活千百年前的神祇氏。
酥酥警惕地看著身後那個唐後,在他靠近的時候,指尖聚靈,學著小狼在地上畫下一道靈力。
那男子腳下一頓,果然沒有上前了。
“一隻狐狸,靈力雖然微弱了些,但是也用得上。”
那男子自言自語了句,抬起手來。
“小狐妖。”
鳴墨忽地喊了酥酥一句。
而後認真看著她。
“你替我難過,安慰我,我無以為報。”
“就讓我的骨頭,安撫你的神魂吧。”
下一刻,鳴墨的殘魂化作一道白光,直接落入了酥酥的掌心。
一小節紅色的骨頭,在酥酥的掌心發出鳴叫。
而隨著鳴墨的骨頭落在她的手中,半空之中,惑心鈴也忽然出現。
緩緩朝酥酥靠近。
“奇怪,我好像聞到了……主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