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的狂風天氣,曆來是讓酥酥最不喜不過的。一旦狂風之中夾雜濕氣,雨意將至,那就是令人生厭的了。
天空烏雲密布,濃鬱的血腥氣彌漫著整個上空。散落的屍骸遍地。巫族不少人捧著芎和零碎的屍首痛哭流涕。而那些魔族甚至有些慌亂。明明是被魔主教導過要和巫族打好關係的。如今可好,巫族的城主被他們殺了。
這等於壞了魔主的事,在場的眾人都難辭其咎。
雖然罪魁禍首是聞甘。
眼下已經是一個難以收場的局麵,當務之急是要趕緊稟報給魔主大人。
其中一個魔族正打算捏個訣離開,人還沒飛起一丈高,就被從天而降的一股氣碾個粉碎。
烏雲之下。白發白胡的高個乾瘦老人手持一柄巫杖,一步一步踩著空氣猶如下台階般平穩逐步落地。
此處已是滿地血腥。
乾瘦的巫族老人杵著巫杖,一步一步走到芎和屍首的旁邊。
這是與他血脈相連的此世間唯一僅存的子孫。
在他身死的那一刻,他的血脈得到提醒。
“老朽曾窺探天機。”
白發白胡的高個乾瘦老人手持巫杖,站在芎和屍首碎塊旁,緩緩開口說道,他聲音乾啞撕裂,像是百年未與人說過話的乾澀。
“天道告訴老朽,我巫族會在神降落的時候,迎來一場浩劫。”
老者緩緩轉過身,他眼角皺起,皺紋壓縮著他的眼眶,一雙眼又小又灰,像是蒙上了一層魚鱗片,幾乎看不見眼珠。
而這樣的一雙眼卻充滿壓迫感的,直視著樹梢上坐著的兩人。
酥酥與他對視了一眼。
被發現了啊。
不過她也不心虛。做出這麼一場局的目的就是為了引他出來。就算被察覺是她做的也無妨。
目的已經達到了。
老者手持巫杖緩緩雙膝跪地,抬起手,行跪拜叩首大禮。
“神降於此,老朽惶恐。”
這是巫族的族長,也是那個在重淵孩提時候,剖走他半顆心臟的罪魁禍首。
他說他曾窺得天機,難道天際就未曾告訴過他,此間一切的災難源自於他本人嗎?
是他們親手布下了一個四局。
雖然酥酥不是那位真的神祇氏,她的出現也算不得是神的降落,但是既然老者親口說了,神降落的時候是他巫族的浩劫。那她不介意來做這場浩劫的開端。
一開始冒充神的時候,酥酥心裡還總是慌慌張張的。到了現下她已經能坦然麵對自己此刻的身份。
真正的神祇氏雖不知為何並未現身,他們為何又一口咬定她就是神,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神祇氏這個身份能帶給她什麼。
現在很明顯,因為她是神祇氏,所以這位高傲的,□□的巫族族長,也隻能匍匐在地,對她叩拜。
“你在惶恐什麼?”
酥酥坐在樹梢上並未下來,她相信巫族族長是能看見她,且能看見重淵的。
但是從巫族族長隻和她說話就能看出,重淵這個巫子的身份在他眼中,或者說他整個人在巫族的眼中,都是不被注意的。
沒有人在意他的存在,在意他的生死。
除了在用他的血來奪取巫力的時候,他們恨不得讓重淵像一個人偶不能動。
剖走一個孩子的半顆心臟,用孤寂的牢籠禁錮重淵的過去,用金鏈鎖著他,強迫他用自己的血來蘊養一整個巫族。
這樣的巫族族長,又能惶恐什麼呢?
“老朽惶恐的是,神的偏愛。”
眼神渾濁的老人抬起頭來,他聲音乾澀而撕裂般的沙啞。
“這份偏愛。可以救一人,而毀我巫族全族。”
酥酥目光落在老人的身上,遲遲不語。
神的偏愛或許是這樣,但是她不是,且偏愛二字根本無法放在此處。
神可以愛護眾生,最好不要有失偏頗。但是她酥酥隻是一隻狐族的小妖,她可以儘情私心。
巫族的存在於她而言,隻是讓重淵受儘苦難的惡窟,天意讓神會毀去巫族,她不介意替神做這件事。
酥酥不言不語,她垂眸冷冷地凝視著匍匐在地的巫族族長。
“既然你說可以救一人,那我現在就要救一人。”
酥酥朝下伸出手,難得底氣十足的強勢宣布。
“把他的心臟還給我。”
巫族族長並未裝傻。
此處如此一個以命相邀的局,所圖的自然不是幾句批判。
神已經說明她的來意。
“神祇氏大人所要的,是巫子的那半顆心臟,對嗎?”
巫族族長坦率的說道:“並非老朽忤逆神的旨意,而是那半顆心臟早已經不是能交出來的存在了。”
酥酥眼皮一跳,她有些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和她交握著手的重淵手指用力,攥著她的掌心,他麵色平淡且冷漠,等著巫族族長的視線,猶如看路邊的泥土石塊。
他所有的情緒波動都隻讓酥酥發現。
酥酥凝視著巫族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