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 189 章(1 / 2)

百年前,酥酥從沉睡中蘇醒過來的時候,她懵懂天真,不解萬物,隻知曉在她沉睡之地闖入了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

那人笑起來很好看,好看到讓她在醒來還迷迷糊糊的時候,就對他伸出了手。

之後的百年間,她始終陪伴在他的身邊。從一開始隻接納他一個人,漸漸地開始在意他所在意的赤極殿,到赤極殿裡常常會見到的那些屬下。

當一個人開始在意的時候,她的情緒會不由自主的受到這些外界因素的影響,她開始有了一些微弱的小情緒上下起伏。起初她是不曾在意的,可她不懂的是再微小的情緒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積攢越來越多的壓抑。

當一個人的心裡無法承受那麼多的壓抑時,她會選擇逃開離開這個讓她會難受的地方,這是人的本能。所以酥酥在經過了幾十年日積月累的壓抑後,忽然想明白了,她在那一天決心離開他。

酥酥雖然蘇醒了有百年之久,可她接觸的太少經曆的太少,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緒是為何而波動,為何隻會看著他注視著他,想要跟他在一起。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經曆了赤極殿的一些事情後,在那一天選擇離開。

沒有人教她感情的事情。

她可能直到琉璃百上宮才知道什麼是情愛。直到回到五百年前的巫祝族,她才明白原來自己是愛著重淵的。

這是愛。

淩駕於她和重淵之上的感情,被他們兩個懵懂生疏的人,磕磕絆絆拒之門外了百年。

原來是這樣的。

酥酥抬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心跳的好快,她腦袋有些暈乎乎地,熱氣上湧,臉頰都開始發燙。

甚至於她看重淵的視線都有些恍惚。

在五百年前的巫族,她親眼看見了重淵被詛咒的場景,也大概明白了重淵之前的一些話語和選擇。

可她從未想到的是重淵會告訴她這麼一個答案。

他的性命將在愛她的同時交付於她之手。

如果說愛上她注定是一條必死之路,重淵已經坦然接受,且熱烈地張開雙臂迎接這個答案。

酥酥眼圈有些微紅。

她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咬著下唇眼巴巴盯著重淵。

她不想要重淵死,不想讓他疼。

可是那個詛咒……

“你之前說過一句話,能救你的隻有神祇氏。”

酥酥忽地這麼說道。

重淵有些意外,垂眸看著她。

“對。”

那是在他十幾年日複一日經曆著生死垂危的折磨時,放棄自己的生命,卻怎麼也無法死亡的時候,有一個老巫給他隨手扔下一塊果餅,歎著氣跟他說。

“想要結束你的命運與你而言是不可能的。此世間能拯救你的隻有神祇氏大人。”

然而少年重淵如何不知道,神祇氏大人生活在神域,又怎麼會注意到一個小小的巫族之中發生的事情呢。

那位老巫的話,實際就是在告訴他接受自己本就悲慘的命運。不要去想著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他卻等到了他的救贖。

隻是看著他家酥酥的種種表現出的跡象,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是誰。

在她的認知裡,神祇有蘇氏已經隕落五百年。

畢竟她不知曉自己在當年雲淵之巔分給他的那一縷神魂,究竟是如何在無妄深淵之中護著他的最後一縷神魂。讓他掙紮百年,重新修的人身,從那無間煉獄中爬了出來。

那是隻有神之力才能做到的。

他的小狐兒,是五百年前隕落了的神祇,有蘇氏。

雖然不知曉為何所有人都說神隕落了,但是事實就是酥酥還有一縷魂殘存,修出了一隻小小的幼狐,重新在他身邊懵懂長大。

酥酥咬著唇有些難受。

她想替重淵解開這個詛咒。這世間已經沒有了神。

重淵看著她還未反應過來,索性含蓄地提醒了一句。

“無妨,你可以救我。畢竟你是我的神祇。”

酥酥聽到這話心虛地摸了摸鼻尖。

重淵若是想起來了那就該知道,她是如何誆騙尚且少年的他的。

少女心虛地移開視線,甚至不小心腦袋頂上冒出了一對狐耳。

重淵手癢,太久沒有摸到柔柔軟軟的狐狸耳朵,他忍不住抬起手。剛要摸酥酥的狐耳時,手頓了頓。

“摸一下?”

酥酥很少被重淵這麼問,她的狐耳抖了抖。

“……哦。”

她乾巴巴的回答。

這麼鄭重其事的問她,不知為何卻讓她有些難為情。

可是拒絕重淵,她並未有這種想法。

重淵的手指在她狐耳上輕輕捏了捏。

酥酥有些癢,抖了抖耳朵尖尖。

狐狸耳軟軟的,尖尖的,毛茸茸的,手感極佳。

可是比狐耳更讓人在意的,是赧然地垂著睫毛,緊張兮兮咬著唇的少女。

重淵心中一動,彎腰低頭。

還未等他碰到酥酥,屋簷的另一端,房門打開了。

“醒了。”

說話的是小緹,她衣服上還有一些血跡,圍著一條灰撲撲的圍裳在裡麵照看那些昏迷的人。此刻她搓著手興奮地伸出脖子四下張望,剛好看見了蘇蘇和重淵就站在房簷下。熱切的朝他們揮了揮手。

“姐姐,還有這位……大人,他們有人醒過來了。”

很明顯,小緹對酥酥很親近,但是對重淵多少還有些畏懼,不敢靠近。

酥酥還不知道有人剛剛想做什麼,得知那些昏睡中的半妖蘇醒了,她也很高興。摘了兜帽沿著房簷進了門。

重淵無奈輕歎,收回手輕輕撚了撚指尖。

而後自然跟著他的酥酥一起去看看情況。

這裡被抓的半妖人數不少,年紀也都不大,最小的瞧著十三四歲,年歲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

到底是因為半妖生育苛刻,凡人的母體無法承載半妖的出生,隻有妖族的母體才能孕育半妖子嗣。而妖族想要和凡人孕育孩子。付出的極多。絕不是輕易就能孕育一個半妖子嗣的。且半妖的子嗣出生初期可不是簡單就能養育起來的,全靠母體的庇佑和父族的氣息,才能安穩渡過前三年。

如此一來半妖子嗣雖有,但絕不多。幾乎可以說是稀少,也無法人為的去擴充。

這些年凡人和妖族之間的關係算不得緩和,能孕育出來的半妖子嗣,差不多最近的也就是這個年紀了。幾乎沒有再年幼的。

屠城鬼域通過各種手段去收集抓捕半妖,背後的目的尚且不能全然知曉,但是決計不是什麼好事。沒想到這邊和魔族有關的偽巫,也是用上半妖來作惡。

手法算得上是如出一轍。

她都想不出究竟是什麼人能惡毒到去利用半妖的性命作惡。

半妖的心臟,血,乃至生命,都成為了他們手中的材料。換言之這些人根本沒把半妖當成一個值得尊重的生命。

幾乎比螻蟻不如。

有了這些人用半妖作惡,才會導致退叔妻離女散,一路風霜艱難地尋找自己的女兒。

酥酥推門而入時,發現此處房屋雖然空蕩簡陋,但是有心靈手巧的小緹稍微布置了一番,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乾草,上麵墊著一些棉絮破舊的襖衣,最上麵一層用一塊還算乾淨的布往上一鋪,就搭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大通鋪。

從祭祀坑救回來的十幾個少年少女。都在這裡躺著。他們到底處於昏迷之中。小緹和丁夏也不過是用水輕輕擦了擦他們的臉頰和手,其他的並未動。如此看著。雖還是狼狽,但已經有了一些獲救後的安穩。

這裡邊最乾淨的要數衛隱了。到底是他的娘親就在身側,給他打理的還算乾淨。臉蛋白白淨淨的,仔細一看,和子辛有幾分相似,和洪大人也有幾分相似。

甚至像洪大人的更多一些。

衛隱就睡在門口的位置,酥酥第一眼就能看見他,到底是有著熟人的身份,她心下好奇多看了那麼兩眼。然而就這麼兩眼就讓緊跟著她腳步來的重淵有些微妙地眯起了眼。

躺在床榻的少年年歲不大,擦乾淨露出了漂亮的臉蛋。到底是鸞鳥一族和衛國王室的子嗣,生得的確不錯。就他來看,倒是比那個八百個心眼的子辛要順眼一些。

可是這點順眼,在發現酥酥盯著那衛隱看時,就變成了格外不順眼,比子辛還要不順眼。

他抱著臂靜靜盯著酥酥,看她什麼時候能發現自己。

酥酥隻是那麼低頭盯著衛隱熟悉的臉蛋多看了一會兒,就發現自己的後腦勺涼颼颼的,她疑惑的微微回頭,就看見了重淵不怎麼友好的視線,那一刻她好像從心底油然而生一種心虛。雖不知來源於何,但是心虛的存在就讓她立刻挺直了背。

而後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就那麼眨巴眨巴盯著重淵,不說話。

重淵眯著眼揚了揚下巴。

“喏,人醒了。”

酥酥下意識的低頭去看了一眼衛隱,發現衛隱並未醒,這才反應過來重淵說的人不是衛隱。她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犯了錯。

酥酥沒忍住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飛快的眨著眼東張西望。就是不敢看重淵。

好奇怪,她什麼都沒做,可是為什麼在重淵的那個視線下有種犯了錯的心虛感?

奇怪且陌生的感覺。

但是酥酥不討厭這種感覺,隻是新奇地發現自己好像能讀懂一些重淵想讓她知道的氣氛了。

重淵目睹了她的小動作,無法,忍著唇角的一絲笑意,任由了她。

小狐狸好奇罷了,他知道,但是沒想到酥酥會給他這麼大一個驚喜,看來她好像是比之前懂了的要多很多了。

酥酥回過頭轉身,沿著大通鋪走到了裡側。

那兒有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坐起了身。她靠在土質的牆壁上。

雖然之前這些半妖們都服用了三師兄給的丹藥,但是到底都受傷時間長且失血過多。小女孩兒身體被消耗一空,此刻虛弱無比。這會兒她蒼白著臉,唇上一點血色都無。靠著牆壁也能感覺到她渾身軟綿無力。

甚至在發現酥酥朝她走來時想要禮貌地撐起身,卻連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她都做不出來,隻能眼巴巴的盯著酥酥,看著她一步步靠近。

“失禮了,是您諸位……救了我嗎?”

少女年歲不大,聲音也虛弱,許久沒有進食飲水,聲音乾澀嘶啞,但是說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聽出她的教養。

酥酥盯著少女的臉蛋看。

剛剛看見衛隱的時候,她總能看見洪大人的影子,子辛的兩分相貌。然而這時看著眼前的少女,她卻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像誰呢?

酥酥歪著頭,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倒是忘了回答少女的問題。那虛弱的少女倒是不以為意,雖然不能起身,到底是低下頭微微欠了欠身,當做行禮。

“小女子白萱兒,多謝諸位的救命之恩。”

重淵見酥酥還在想,從她身後用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她的後頸。

而後傳音入密。

“尤退。”

酥酥一愣。

咦?

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而後盯著白萱兒認認真真的打量。

這雙眼睛。的確能看出兩分茉兒芯兒的模樣,甚至比妹妹們的相貌要更像尤退一點,沒有妹妹們那麼嬌弱的模樣,眉宇之間有兩份英氣。

酥酥怎麼也沒有往尤退那麵想。到底是沒考慮過會有這麼順利的事情。

怎麼會就這麼隨手把退叔的大女兒找回來了呢。

起初她沒想到還未發現,經過重淵提醒,她現在怎麼看?白萱兒怎麼像茉兒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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