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連夜浮白(1 / 2)

容妄吸口氣:“雲棲君, 那我這便告辭了,回去將贗神之事查探清楚後,再來告知貴派。”

直到容妄離開,展榆才緩步走到葉懷遙身邊, 將手按在他的肩頭捏了捏, 感覺到一副單薄的少年骨架。

他此時也看出來葉懷遙和容妄之間, 肯定多了某些不能對第三個人出口的秘密, 而瑤台上的一場大戰, 似乎也並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樣簡單。

展榆心念百轉,終究沒有刨根問題,隻輕聲道:“師兄這次回來,似乎多了許多秘密, 也多了許多心事。”

葉懷遙輕輕吐出一口氣,說道:“還好。”

他道:“大部分還是可以都說給你聽。”

他難得的神情嚴肅, 展榆也知道肯定有什麼棘手之事發生。但直到聽葉懷遙從瑤台之戰開始, 將事情經過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 他才明白此事之離奇,更是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幸虧葉懷遙講述的時候特意將他跟容妄之間發生的那件荒唐繞開,而隻說是自己身體不適,被魔君救了, 不然展榆非得跳起來不可。

他道:“也就是說, 先是邶蒼魔君親自前往玄天樓分舵,想要取回魔族寶物, 結果餘恨均神誌失常,胡亂攻擊, 被他所殺,屍體的眼皮上出現‘如意’二字。而後因為此事, 你與魔君瑤台約戰,身體卻出現異常,瑤台崩塌砸入地府,致使你二人發生意外。”

葉懷遙點了點頭。

展榆續道:“等到十八年之後,你重新回來,又遇見名叫嚴康的赭衣男子,結果發現他的死狀竟然跟餘恨均相同。所以你們一直查到了赭衣男子相好的青樓姑娘逐霜身上,發現她被陶家娶進門又休棄。陶大公子陶離縱離奇昏迷。”

事情被展榆這樣梳理了一遍,變得十分分明,葉懷遙點了點頭。

展榆冷笑道:“這幕後之人環環相扣,連你都敢算計,倒是好大的狗膽。”

他一拳砸在身側的樹乾上,問道:“所以接下來,師兄打算如何?”

“接下來嘛……”

葉懷遙沉吟片刻,忽地狡黠地笑了笑:“我記得剛才仿佛跟陶離錚說過,要去他家登門造訪?”

展榆:“所以?”

葉懷遙道:“嗯……好歹這家夥從我手裡搶了個美人去,聽他點小秘密,不算過分吧?”

“所以你剛才痛痛快快地讓逐霜跟著陶家人走了,其實是想尾隨其後,看看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展榆道:“師兄啊,這西北陶家是五大世家之一,與咱們玄天樓也算是世代建交。要是讓人知道明聖不守禮儀,深夜裡偷偷摸到人家家裡去聽小秘密……哎呀,到時候,那些說書的寫話本的可要笑話你了。”

他倒是還記著這件事。

葉懷遙道:“是啊。所以隻好請展掌令使一起做陪,如果被發現了,就說是你要去,我不放心師弟才一起跟著的。讓他們罵人的都罵你,誇人的都誇我。”

展榆不敢置信道:“你都把話說出來了,還想讓我陪你一塊?”

葉懷遙笑起來,搭著展榆的肩膀一帶,兩人轉眼間身體懸空,強行禦劍而起:“反正你願不願意都得陪,乖乖的,走啦!”

夜色愈見深濃,出了花盛芳的地界,路上就幾乎沒有什麼行人了。

葉懷遙和展榆禦劍當風,一前一後地從空中疾行而過,速度快的像一道殘影。

即使偶爾有人經過抬頭,也隻會覺得是自己眼花了。

展榆落後葉懷遙半個劍身,見他身形飄逸,行動之間無聲無息,也不禁暗暗佩服。

他心道:“師兄這回功力折損甚巨,直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恢複,但他運氣使力之間卻彆有技巧,故而依舊顯得遊刃有餘。光是這份心態,彆人就比不了。世人提起明聖總是滿心豔羨,可明聖又哪裡是那麼好當的?”

展榆心中正自琢磨,忽聽不遠處梆子聲響,原來已經二更。

葉懷遙身形忽地定住,抬手在他身前一攔。

他剛才本來在急速前掠,這時候卻是說停就立刻能紋絲不動,隻有長袍廣袖在空中獵獵飛舞,仙氣飄然。

展榆低聲道:“有結界?”

葉懷遙“嗯”了一聲:“前麵就是陶家,周圍應該下了禁製,不能硬撞,先下去。”

幸虧他他發現的早及時停下,要是真的碰到了那層禁製再察覺,陶家的人就會被驚動了。

兩人收劍落到地麵上,展榆並指,指尖燃起一簇藍光,隨即慢慢擴大,將他們麵前禁製的輪廓呈現在兩人眼前。

葉懷遙低聲道:“陶家這禁製牽動著宅子內部的法陣,不能強行打破,隻認陶家子弟的靈力,才能自動開啟。所以要抓個陶家的人過來。”

展榆道:“那行,我去看看。”

葉懷遙道:“我在這裡等你。”

他打個響指,浮虹劍飛到身後,穩穩托住他的後背,橫過來飄在半空,像是一張簡易的臥榻。

葉懷遙往半空中一趟,愜意地眯起眼睛,等著展榆回來。

掌令使果然還是那個與明聖一脈相承師出同源的掌令使,偷雞摸狗的本事一樣不少,不多時便拖了個人回來,渾身上下被白綾繞著,像是個大蠶蛹。

他先遠遠地瞧了葉懷遙一眼,站在原地沒上前。過了一會之後,才拖著蠶蛹走過去。

展榆一靠近,葉懷遙立刻就醒了,從劍上翻身坐起來,道:“回來了?”

展榆拍了拍他的膝蓋:“傷沒好全就好好養養,都是自家兄弟,逞強給誰看呢?”

葉懷遙一笑,扶著他的胳膊從劍上跳下來,隨手一揮,浮虹又變成了白玉扇子,被掛在他的腰畔。

“還好吧,少說再活個千年也不成問題。”

他伸了個懶腰,在展榆抓的“蠶繭”上輕柔地拍了拍,淺笑道:“抱歉了兄弟,勞煩帶我們進去罷。”

雖入了夜,陶家也是燈火通明,院子裡有守衛來來去去的巡邏,顯然是有要緊的事處理。

借著那名弟子帶他們通過禁製,葉懷遙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將人放下,隨手在他懷裡塞了幾塊糖,跟著展榆跳過兩處圍牆,一直摸到陶家內院。

越是往裡麵,巡邏的人腳步輕巧,靈力越深厚。但葉懷遙和展榆藝高人膽大,並不放在眼裡,找到空隙,一掠身便無聲無息上了屋頂。

兩人扒在房頂上屏息不動,等到兩隊巡邏的隊伍毫無知覺交叉而過,立刻趁機雙腳勾住屋梁,掛下身子,輕飄飄落地。

落腳之後,後麵是一片小湖假山,前方便是陶家的議事廳,葉懷遙運起靈力,側耳凝神,隻聽裡麵一個女人的聲音正沉怒喝道:

“不可能!你這賤人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教離縱肯娶你進門,又言聽計從,還不老老實實說個清楚!”

看來逐霜就在裡麵,葉懷遙知道找對了地方,手指在半空中畫道圓弧,輕輕往窗紙上一推,裡麵的場景就展現在了他的麵前。

展榆沒有跟著湊過去看,而是站在葉懷遙身後,全神提防其他人的靠近。

葉懷遙看見寬敞的大廳中坐滿了人,上位的是個手握龍頭杖的婦人。

她滿頭青絲已經花白,臉上卻妝容精致,連一道皺紋都沒有,望之不過如同三十出頭,應該正是陶離縱陶離錚兄弟的生母,昌鴻夫人。她坐主位,看來陶家的家主不在。

昌鴻婦人下首是昏迷不醒的陶離縱,葉懷遙特意仔細看了看他,見這人臉色青白,眼下發黑,雙頰已經瘦的凹陷下去了,果然是一副形銷骨立之態。

陶離錚坐在他大哥旁邊,依舊是那副氣鼓鼓的樣子,眼睛瞪著跪在大廳正中間的逐霜,像一隻隨時準備咬人的河豚。

周圍還有不少人或坐或站,大概是陶家上上下下都已經到齊了,昌鴻夫人正在說話。

葉懷遙聽了片刻,才明白過來為何逐霜已經被趕出了陶家,陶離錚卻又要到花盛芳抓她回來——陶離縱身體狀況還一天不如一天了。

先前說陶離縱的昏迷是因為縱欲過度引起,他又沒有彆的妻室,陶家上下都以為逐霜一走,陶離縱又在昏睡中,肯定灌點湯藥養些時日就好了。

結果沒想到他根本沒有醒來的跡象,反倒是請來的好幾位醫師都說,陶離縱的精元仍在不斷耗損,這樣下去,他可撐不了多少時日了。

逐霜想去看陶離縱,昌鴻夫人卻不許,柳眉倒豎道:“你還有臉見他?倒是先把在我兒身上使的妖術說清楚!”

逐霜哀哀哭道:“母親,早在成親之前,你們就已經使人將我的身家經曆調查的清清楚楚,應當知道我隻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青樓女子,哪裡有本事在陶家使什麼妖術?”

陶離錚冷笑道:“那也未必。說不定你不是沒本事,恰恰因為你本事大得很,這才連我們都沒能將你的底細調查出來,還任你在這個賤婢家中興風作浪,害了我大哥!”

葉懷遙心道,彆的不說,這小子不但脾氣臭,嘴碴子也真是十分厲害,尤其是半點風度都沒有,特彆不懂得憐香惜玉,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