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紅旆逶迤(2 / 2)

他撓了撓頭,傻笑道:“哪的話,沒有,沒有。”

葉懷遙微微一笑。剛才那碗藥本來被他推到了一邊沒打算喝,這時又端了回來,頓了頓,還是一口氣給灌了。

放下藥碗便聽見腳步聲,轉過頭,容妄手裡拿著些包好的食物,正匆匆進門。

兩人對視一眼,他的步子停住。葉懷遙衝他一笑,容妄也連忙跟著笑了,邁進門來。

那夥計挺喜歡葉懷遙,一邊乾活一邊跟他說話,都覺得有了勁頭,原本還想多逗留一會,但不知道為什麼,容妄一進來,他就莫名感覺自己跟這房間格格不入了。

小夥計三下五除二將水漬擦乾淨,端著澡盆匆匆出去。

容妄將早點放在桌上坐下來,他自己沒有吃這些東西的習慣,不過還是買了兩份。

他瞄一眼葉懷遙脖子上沒有褪下去的紅痕,移開目光,隻覺得自己仿佛撿了天大的便宜,特彆虧心。

容妄認真問道:“好點了嗎?”

葉懷遙道:“一點事都沒有了,你不用把我當個殘廢似的啊。”

容妄小心翼翼指了下桌上的藥膏:“那個……沒用。你,你自己能抹嗎?”

葉懷遙道:“……不用,沒傷著。”

容妄哦了一聲,兩人大眼瞪小眼僵了片刻,他連忙去將早點一一打開,說道:“快吃吧。”

他這模樣反倒像個新媳婦似的,葉懷遙用手指蹭了下鼻尖,說道:“是啊,吃完了咱們就去恩怨場罷,我很好奇朱曦在裡麵做什麼。也不知道今天開門了沒有。”

話題被轉移了,容妄心裡也鬆了口氣,卻又隱隱失落,趁葉懷遙不注意,悄悄擦了下額角的汗,道:“肯定開了,我回來的時候,看見琉璃坊的一隊樂伶已經被接了過去。”

葉懷遙奇道:“不是尋仇的地方嗎,她們去做什麼?”

容妄便向他解釋。這恩怨場中不光打打殺殺,還有美食美酒與美人,因為除了拚鬥雙方之外,周圍尚有不少看客專門前來觀看。

想來欣賞著刀光劍影,同時尋歡作樂,刺激與享受兼而有之,自然彆有趣味,因此不少人都沉迷其中。

葉懷遙本來就一直在想混進恩怨場的方法,聞言心中一動,問道:“這些都是女子嗎?”

容妄:“一般都是吧。”

葉懷遙想了想,跟容妄說道:“我覺得咱們或者可以改裝一下,進去看看情況?”

容妄:“……扮成女子?”

葉懷遙道:“你若是介意也可以在外麵等我,我進去看看情況就出來。”

容妄原本是想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要男扮女裝的,剛聽見這個主意的首先想法就是荒謬,但意識到提議的是葉懷遙,這念頭又瞬間消除下去了。

他說道:“我不介意,我跟你一起。”

兩人都不會妝容打扮,但在幻境中,這種事用幻術來解決就可以了。

葉懷遙摩拳擦掌,看上去竟有幾分興奮的樣子,說道:“那你看我的。”

他的高興打消了容妄心裡最後一絲猶豫,看著葉懷遙,他也跟著笑了。

葉懷遙連早點都不想吃了,讓店小二取來筆墨紙硯,他提起筆來,卻沒落下,照著容妄端詳了片刻。

容妄被他看的緊張,站好了沒敢動彈,過了一會,葉懷遙開始下筆,頭也不抬地笑道:“彆偷看啊。”

他知道容妄聽話,因此頭也沒抬,在紙麵上細細勾勒了一番,不過一炷香的時辰,就畫了一副美人圖出來。

葉懷遙出身高貴,從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這畫倒還真是數年沒有動手了,擱下筆之後端詳一番成品,笑吟吟地給容妄瞧:“怎麼樣,好看嗎?”

容妄:“……”

女裝的自己,怪怪的。

但不管怎麼說,這也是葉懷遙第一次給自己畫像,容妄還是寶貝的不得了,雙手抻著紙,小心翼翼平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道:“好看。”

葉懷遙見他這樣,又忍不住欠了,笑著說:“那是魔君生的好。”

他這畫也是完全按照容妄的身形容貌來畫的,隻是改變了服飾發式,以及將他麵部幾處過於冷硬的線條稍作柔和,否則改動太大,就不好變了。

也幸虧邶蒼魔君不像傳說中那樣,生的虎背熊腰青麵獠牙,反倒長了一張憂鬱淩厲小美人的麵孔,葉懷遙是真心覺得這畫漂亮,當可傳世。

畫完了容妄,接下來就是他自己,這下葉懷遙看都不用看,落筆可快多了,轉眼間又是一副畫作完成,容妄全程圍觀。

葉懷遙端詳著畫裡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說道:“看著真奇怪。”

容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話,說道:“好看。”

葉懷遙道:“行,我相信魔君的眼光,那就是這幅了。”

容妄道:“換一幅吧。生死場中的看客都是為了尋歡作樂而去的,行為也沒什麼拘束,你這樣的容貌,容易被人糾纏。”

他拿起筆:“要不然我來畫罷。”

葉懷遙沒想到容妄想的還挺多,這話的意思好像是在擔心他被人占便宜。

——說實話,他一直是這張臉,活了上千年,除了邶蒼魔君,也沒人能占的了他的便宜。

這時候容妄已經開始畫了,葉懷遙也有點感興趣他會把自己畫成什麼樣,就沒攔著,湊在一邊看。

他眼睜睜地瞧著這位文化人一樣的魔君落筆如飛,畫了個大餅臉眯縫眼塌鼻梁的敦實姑娘出來。

葉懷遙:“……你是不是報複我出主意讓你穿女裝,故意搗亂?”

這幅畫像頂多在眉眼間有三分葉懷遙的影子,還得是長胖了撞扁了鼻子的葉懷遙。

容妄端詳了一下,覺得就算是這一點點的神韻,都已經極有魅力了。

反倒是他自己那幅,要不是畫畫的人是葉懷遙,容妄根本不會多看一眼,故而認為很安全。

他解釋說:“這樣便不會有人騷擾了。”

“是,我承認。”葉懷遙哭笑不得地說,“而且這樣我連門都沒資格進去。小容啊,你會點個這樣的姑娘陪著你尋歡作樂嗎?”

雖然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昔日的小容和如今的邶蒼魔君天差地彆,葉懷遙親近不見外的時候叫他一聲容妄,有時還依舊是帶點玩笑調侃地喊他魔君。

現在他一時順口,突然便將這“小容”兩個字叫出來了,容妄猝不及防,覺得心臟像是被隻毛絨絨的小兔子給撞了進來。

他的頭腦瞬間空白了一下,脫口而出:“除了你,我誰都不找。”

葉懷遙頓了頓,笑著說:“可惜裡麵的客人品味可不像邶蒼魔君這麼獨特啊。大家都是男人,哪有什麼吃虧占便宜的說法?就這兩幅畫罷,施個障眼法,去看看朱曦到底搞什麼鬼。”

容妄也回過神來,不由輕輕一歎,道:“也是。”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那幅畫,隨手團了扔掉,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隻是……”

——我隻是太在乎你,太喜歡你。所以無論你是什麼模樣,在我眼中都最好看,即便知道你能力超群,隻手翻覆可驚天下,但還是總會擔心你受傷害。

但心裡的很多話,他不會說出口,因為這喜歡也終究隻是他自己的喜歡。

容妄不想靠所謂的深情付出去逼迫葉懷遙任何,給他增添困擾。

所以他笑著說:“我隻是沒想到,那就聽你的罷。”

附近的城鎮十分繁華,百姓安樂,路不拾遺。而生死場,就是這片繁華邊緣的一片獨立之地,完全不受世俗規矩的約束和管轄。

其外圍被高牆擋住,牆麵雪白,房瓦則是一水的烏黑,整片院落隻有這兩種顏色,放眼望去,肅穆而清冷。

牆外的第一重結界被容妄和葉懷遙輕而易舉地破解,兩人正式踏入生死場的地界,頓時覺得一股烈酒混合的鮮血的氣息迎麵衝來,其中還夾雜著女子身上淡淡的脂粉香。

客人們的叫好與大笑聲也肆無忌憚地飄散在空氣當中,與外麵所給人的印象截然相反。

內院依舊設有一層結界,雖然對於容妄和葉懷遙來說,這也算不得什麼,但裡麵的每一名賓客都有固定的位置和姓名,他們毫無準備,就隻剩下假扮姑娘進去的那一條路了。

兩人耐心等了一會,葉懷遙道:“來了!”

隻見一場搏鬥結束的間隙,裡麵的門打開,先是抬出來了一具屍體,接著又有十來名女子都被人半攙半抱地扶了出來。

她們倒不是受了這裡麵賓客的虐待,而是被方才過於血腥和殘忍的場麵給嚇到了。

緊接著不多時,又是一隊新的美人被領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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