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棹槳鬆花(2 / 2)

葉懷遙給桌上眾人一一斟酒,借著低頭的動作掩飾自己的麵部表情。

方才他們兩人坐的遠,隻能隱約看出是個美人,此時近距離端詳,桌上的幾名賓客頓時就被驚豔到了。

那將葉懷遙叫過來的中年男子眼見著對方將酒壺方下,衝自己笑了笑,竟然在那一瞬間有種不敢逼視的驚豔之感。

白發青年手中酒杯舉到半空中,生生忘了喝,將裡麵的酒潑了滿腿。

他喃喃地道:“這、這……漂亮啊!”

葉懷遙大大方方,含笑道:“是您抬愛。”

白發青年也是久經風月的老油條了,什麼香/豔的大場麵都見過,沒想到看眼前的女子一笑,都能讓他滿臉通紅,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癡癡地看著。

然後便聽“嗒”的一聲,容妄冷著臉,把自己手裡的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擱,霍然站起身來。

圍坐在桌邊的其他人同時轉頭向著他看去,白發青年的注意力也從葉懷遙那裡轉開了,一臉不明所以地看向容妄,問道:“這是做什麼?”

容妄冷冷地說:“幾位把我叫過來,到底是讓我陪酒的,還是在這裡乾坐著?若是喝酒便快喝,若是沒事恕不奉陪。”

剛才他這麼猛地站起來,彆說是彆人,連葉懷遙都被嚇了一跳,全桌就他一個人清楚容妄的武力值,那一瞬間幾乎以為對方是要直接把桌子給掀了。

結果聽到他竟然是在耍小脾氣爭寵,雖然明知道容妄故意這般,是要藉此將客人的注意力從自己那邊吸引過來,葉懷遙還是覺得十分有趣,心中暗樂。

容妄此舉雖然狂妄無禮,但見慣了逢迎柔順的美人,他這樣的舉動倒是彆有一番新鮮。

方才讓葉懷遙過來倒酒的那個中年男人也不由哈哈大笑,衝著白發青年說道:“小子,這姑娘可是我叫來的,你盯著看個沒完,卻零落了彆的小美人,還不趕緊的哄哄?”

白發青年本來正氣也不是,笑也不是,聽對方這樣說,他嘴角抽了抽,終於還是無奈搖頭笑道:“多看幾眼都不成了?真是小氣。”

他說著轉向身邊的容妄,端詳之下,隻覺得這位姑娘確也是生的極美。

但是她的美麗當中又有種憂鬱淩厲之色,讓人莫名覺得心裡有點瘮得慌,就不那麼想親近了。

白發青年問容妄:“你叫什麼名字?”

容妄冷聲說:“阿南。”

白發青年故意把臉一板,說道:“你這樣連個笑模樣都沒有,怎麼像是陪酒的。就不怕我發火嗎?”

容妄絲毫不慌,平平靜靜地說道:“奴家是賣笑的,給銀子才笑。”

他說了這句話,首先“噗嗤”一聲笑出來的倒是葉懷遙,滿桌的大男人愣了愣,這才一起跟著哄然大笑起來。

白發青年開始覺得這個女人有趣了,故意逗他,揶揄道:“長了一張清高的臉,沒想到還是個錢串子。”

他指著葉懷遙,又說:“瞧瞧你這位姐妹,人家到現在為止,都笑了多少回了,怎麼沒說要錢?”

葉懷遙耍人也毫不含糊,聞言故意一怔,而後委屈道:“合著幾位爺又叫人家斟酒,又叫人家賠笑臉,還沒打算給銀子啊?”

他黛眉蹙起,表情微嗔,當真是風姿楚楚,又可愛可憐,滿桌的人看的眼睛發直,立刻也感覺自己的心都跟著碎了。

趙哥二話不說,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就塞進了葉懷遙手中,連聲道:“給你,都給你,我的小心肝,可彆難過了!”

容妄:“……”

葉懷遙心裡在狂笑,差點連銀票都沒拿住,嘴角也微微翹起一個弧度。

好在這模樣正好符合了看見銀子轉嗔為喜的模樣,倒也沒有人懷疑他是在耍人。

趙哥生平實在從未見過這樣的絕色美女,看的心裡癢癢,忍不住借著遞銀票的動作,想在對方的手上摸一把。

然而手還沒伸過來,就被旁邊的容妄給抓住了。

容妄道:“我也要銀子。”

葉懷遙悄悄在底下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好不容易才把笑給憋回去。

他覺得容妄這個人乍看很老實,得深深挖掘才能逐漸發現他那一肚子壞水,實在是太好玩了。

他忍著笑,故意掐著嗓子道:“妹妹,你瞧瞧你,什麼都要和我爭,討厭。”

說白了,滿桌子的人都是不明就裡的陪客,他倆就算是逗著玩,逗的也隻有對方罷了。

葉懷遙說完之後,便見容妄抬頭衝著自己一笑,笑容中說不儘的溫柔寵溺,一眼便可望之,是打心眼裡透出來的高興快活。

見他歡喜,葉懷遙也覺得自己的心情隨之好了起來。

容妄這一笑隻衝著葉懷遙,笑過之後,轉向他人,仍舊滿臉淡然安寧之色,說道:“姐姐哪裡的話,討生活而已。現在我也笑了,自然應該拿到自己的那份酬勞。”

似他這般不喜歡笑的人,偶爾展顏更添七分顏色,雖說好像也不是衝著他們笑的,但趙哥已經被一嬌一冷兩個美人哄暈了頭,於是又掏了一張銀票給容妄。

容妄接過來塞進袖子裡,聲音淡淡的:“多謝趙爺。”

趙哥:“……”

他把兩名美人叫過來,連個小手都沒有摸到,現在竟已經沒了200兩銀子,怎麼搞的?

他正要說話,忽然聽見周圍一陣喧嘩,轉頭看去,卻是接下來要決鬥的兩個人已經走入了場中。

引起騷動的緣由,是因這回比試的竟然是一男一女。

其中左邊那位是個穿著鵝黃色勁裝的少婦,似乎是在上場之前精心打扮了一番。此時眾人隻見她眉如遠山,麵似凝脂,兩頰上勻了一重薄薄的胭脂,更顯嬌豔。

生死場中本來就難得能見到女子上陣,特彆是她的相貌還這樣美麗,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即便另外那名跟她當做對手的男子也是相貌堂堂,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女人身上。

底下已經有賓客忍不住開始起哄,也有人故意高聲說道:“怎麼要生死相搏還打扮的這麼漂亮?想色/誘麼?”

周圍立刻一片哄笑,令人意外的是,那少婦神色淡定,聽到這話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反倒是場上的男子沉了臉。

他衝著高聲說話的男人嗬斥道:“休得胡言亂語,否則就上台來,我先與你打過再說!”

那趙爺和白發青年也朝著那邊張望,趙爺奇怪道:“咦,看了這麼多場決鬥下來,我還是頭一回瞧見這等奇觀。被羞辱的人不急不惱,對手惱了,這是什麼道理?”

白發青年道:“趙大哥,你可不知道了吧?我告訴你,這一男一女,本來就是夫妻。”

這對男女都麵生的很,也沒什麼人聽說過他們的名號事跡,因此這個消息知之者甚少。

趙大哥奇怪道:“夫妻怎會鬨到來生死場上決鬥的份上?就算是過不下去想要解除道侶契約和離,也不至於你死我活罷!”

白發青年乾咳一聲,故意買了個關子。他又糙又胖的老朋友好奇不好奇無所謂,關鍵是看到兩個小美人都盯著自己瞧,實在讓人身心愉悅。

他笑著說:“小丫頭,爺講故事給你們聽,該不該也問你們要點銀兩啊?”

白發青年一麵說,一麵伸出手,想順便擰一把葉懷遙的臉蛋揩油,結果手剛剛抬起來,就不小心抽了下筋,疼的他倒抽一口涼氣,隻好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白發青年一邊揉著手臂,一邊說道:

“罷了,告訴你們罷。這男子名叫費子齋,女子名叫陰秀秀,夫妻感情極好,鬨到這般地步,是因為他們家中乃是世仇。”

他回憶了一下,說道:“這事可久遠,大概還要追溯到千年之前楚昭國剛剛覆滅的時候才能說起了。”

葉懷遙和容妄來到這裡的目的是觀察朱曦,本來對其他人的恩怨情仇不感興趣,,直到聽見“楚昭國覆滅”這五個字,兩人對視一眼,才真正認真聽起來。

隻聽白發青年說道,陰秀秀的祖上陰家本來曾是楚昭國的舊臣,楚昭亡了之後,國庫中有大量珍寶流出,其中幾樣被她曾祖父陰通所得。

而費子齋的曾祖父正好需要其中一樣寶物製作重要的法器,帶了一些人手暗地裡潛入陰家偷盜,卻被陰通發現。

陰通本來是個性情十分殘暴之人,被人冒犯自然不能善罷甘休,當即不顧他們的投降求饒,將費家一乾人割開手腕吊上牆頭,放乾鮮血而死。

這樣一來,兩家的大仇就結下了。

一邊說費家企圖偷竊,先撩者賤,另一邊則認為自家的人什麼寶物都沒拿走,也及時求饒認錯,縱使有罪,也不該以那樣殘忍地方式被殺死。

兩邊你來我往,爭執的不可開交,後來兩邊的家族中又都出了修士,壽命漫長,這麼多年爭鬥下來,都有大量死傷,這仇怨也就越結越深。

誰料想到了費子齋和陰秀秀這一代,竟是陰差陽錯。

雙方相識的時候不知彼此身份,相愛之後了解真相,卻怎麼也抵不過情字,一番折騰,還是結成了夫妻。

他們二人離家多年,本來打算與世隔絕,讓這些恩怨到此為止,可惜親人們之間不斷互相殺戮,怎麼也做不到視而不見,終於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白發青年歎氣道:“也是孽緣。我隱約聽說,似乎費子齋和陰秀秀都是他們兩家剩下的最後一個人了。所以約定這一戰過後,無論誰生誰死,千年恩怨了結。”

周圍的人聽他將這段往事道來,神色也逐漸由嬉笑變成歎息,不再拿陰秀秀取樂。

想來她這樣盛裝打扮,也是想讓丈夫最後看一看自己美麗的樣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