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落風求韻(1 / 2)

這一戰無論是怎樣的結果, 死了的一了百了,活著的殺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都是一樁人間慘劇。

但要怪, 也隻能怪他們生的不好,愛上的人也不對。

葉懷遙正聽的入神, 容妄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陰家是楚昭國的舊臣嗎?”

兩人對話時都是直接用靈息將聲音送到對方的耳中, 因此不會驚動其他人,葉懷遙道:

“我對這個姓氏有些印象,似乎是有這麼個人, 但具體職位卻沒有印象。應該不是官職不高,就是司神之位。”

葉懷遙的記性很好,更何況人對於少年時期生活的印象總是十分深刻,如果陰家人擔任的是台麵上的要職, 他不可能沒有印象。

那麼除了官小位卑,不入皇長孫的眼之外,剩下的一種情況就是這人從事的是巫祝、欽天、祭禮一類的司神之位。

這種職位的神官, 平時不在人前露麵,隻有重大國禮上才會戴著鬼臉麵具出席。

容妄也了解楚昭國的國製, 葉懷遙這樣一說就會意了,微一頷首。

這時,決鬥即將開始, 按照程序,場上的費子齋和陰秀秀要當著在場賓客的麵, 再次宣讀自己在生死場中簽下的契約。

這樣一來,他們的關係也被公開曝光在所有賓客們的麵前, 頓時一片嘩然。

趙大哥和白發青年都被場上的熱鬨吸引了注意力,葉懷遙儘職儘責, 拿錢辦事,順手把幾個人的酒杯都滿上了。

容妄低頭默默沉思了片刻,又問道:“剛才那名女子身上有什麼問題嗎?”

他指的是姮娥。

葉懷遙眨了眨眼睛:“哦,為何要這樣問?”

容妄唇邊又含上了一抹花錢才給看的昂貴笑意,他瞧了葉懷遙一眼,說道:“方才你扶她的杯子時,有茶水灑出來了。”

以葉懷遙的本事,將一杯差點打翻的茶水半滴不漏地接住,絕對不成問題。

如果姮娥真的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葉懷遙用不著在她麵前遮掩,故意把水灑在手背上,分明是起了防備之心。

見容妄把話點破了,葉懷遙也不瞞他,笑著說:

“剛才姮娥的杯子會掉下去,不是她一時失手,而是當時聽見了費子齋和陰秀秀的名字,因此晃了神。”

容妄道:“所以你才故意搭話?”

葉懷遙“嗯”了一聲:“她絕對認識這兩個人,但又裝作一派天真,對生死場半點都不了解的模樣,這豈非就是最大的破綻?”

容妄若有所思。

葉懷遙瞧著麵前楚楚可憐的小美人,不免就比麵對邶蒼魔君的時候還要多了三分憐惜耐性,見狀笑道:

“你我都應該清楚,無論這幻境裡發生什麼,都是過去已經成為定局的事情。可為什麼我覺得你心事重重,似有隱憂?”

容妄一怔,隨即又是一笑,歎氣道:“你呀,總是能一眼看穿我的心事。我有時候因此高興,有時候……又不知所措。”

麵對旁人,他有千般萬般的手段,可以騙,可以瞞,所以算計,但對著葉懷遙,卻是什麼都使不出來了。

葉懷遙笑道:“大概因為這位妹妹斯文內斂,總是有很多秘密罷。”

他經過修飾的麵部線條比之以往少了英氣,卻更添柔美,淺笑起來簡直令人的心都要軟化成了一灘水。

容妄忍不住莞爾,柔聲道:“隻怕不內斂,便也想跟著叫聲小心肝小寶貝,嚇壞了你。”

還真不是虛言,這六個字從他的嘴裡說出來,葉懷遙確實有種毛骨悚然一般的感覺。

他乾乾地咳嗽一聲,說道:“我再不和你爭寵了,請千萬內斂下去。”

容妄彎起眼睛笑了,但也沒再說彆的,依言撿回了剛才的話題:“我最大的秘密恐怕就是當年那些往事了,如今被你扒拉的所剩不多,剛才卻不是在想這個。”

葉懷遙:“哦?”

容妄道:“我是覺得,咱們一共經曆了三個幻境,遇到的事情都很奇怪。”

葉懷遙道:“請講。”

容妄說:“這三個幻境中有兩個共同點,一個是朱曦和孟信澤,另一個……”

他衝著葉懷遙一挑眉,葉懷遙臉上的笑意微沉,已經會意:“另一個,是你我。”

容妄頷首。

為什麼他們與朱曦的故事明明毫無關聯,兩邊卻總是能夠恰到好處地產生交集?

他們來到這幻境當中的目的,到底是為了朱曦,還是為了——他們自己?

正當兩人在心中揣摩猜測之際,旁邊忽然傳來一聲高呼:“刺中了!”

桌子被白發青年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發出的叫聲打斷了葉懷遙和容妄的談話。

兩人順著白發青年的目光,向場中看去,卻見僅僅是這麼一小會沒注意,陰秀秀已經被自己的丈夫一劍穿透胸膛,倒在了地上。

血花飛濺,噴了費子齋一臉。

葉懷遙聽見旁邊的人議論,原來是她方才使用幻影疊身之術,在場中化出十餘個身形,讓人無法辨認真身,這一招當年嚴矜也對葉懷遙用過。

可惜兩人夫妻多年,費子齋對她實在是太熟悉了,終究還是找出了本體,精準一劍,將陰秀秀當場誅殺。

他這一下絲毫沒有手軟,外圍陪酒的歌女們發出尖叫,幾乎半個場的賓客們都震驚起身,費子齋反倒好像成為了最淡定的那個人。

他上前接住了陰秀秀的屍體,將她緊緊摟在懷中,麵色平板,片刻之後說道:“費家與陰家,從此恩仇兩清。”

周圍一片唏噓聲,葉懷遙眉頭忽地一皺,暗道:“不,不對!”

就在他這個念頭冒出的同時,陰秀秀的屍體突然睜開了眼睛,猛地向上一撲,生生咬斷了費子齋的喉管!

她這一咬當真是又快又狠,出其不意,費子齋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當場受到重創。

他直挺挺向著後麵倒下去,雙眼圓睜,臉上的表情扭曲,儘是震驚之色,大概怎樣也料想不到,還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費子齋的毫不留情已經足夠令人震驚,更沒人能想到這事後麵竟然還有反轉,周圍的賓客群相動容。

有人說這詐屍了,有人說是控屍術,霎時間亂紛紛吵成一片。

陰秀秀砸在費子齋的身上,牙齒依舊沒有鬆開。

由於她咬斷了費子齋的大動脈,鮮血從兩人中間汩汩地流出來,甚至浸濕了地麵。費子齋的手腳不斷抽搐,很快就不動了。

幾名生死場中的護衛匆匆趕過來,衝到台上。

他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最後不得不將陰秀秀的牙齒硬掰開之後,才得以仔仔細細地查看兩人情況。

“費子齋已死!”

台下的人紛紛議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陰秀秀剛才其實根本就是裝的?”

“費子齋的劍穿透心臟,陰秀秀在當時就已經斃命了,並非裝死。”一名護衛冷著臉,嚴厲而快速地說道。

他的目光如同鷹隼,嚴厲地掃過賓客們的麵容:“這場中有人操控她的屍體!”

雙方決鬥,生死場是要為每一場比試的公平性來負責的。

這件事如果是陰秀秀自己裝死,使了詭計來算計費子齋,從而導致他的死亡,那麼這也是憑本事將對方騙過去,不算違反規定。

但目前的情況,明顯是在費子齋已經勝利之後,又有其他人插手乾預,這就等於違反了之前的契約,為了維護自身的名聲和信譽,生死場這邊說什麼也得把整件事調查清楚。

發生了這樣的意外,之前封鎖嚴密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生死場的四周的院牆上都有結界,沒有任何人能跑出去。

而殺死費子齋的真凶,也應該就在這些賓客們當中。

他們立刻便展開了行動,生死場的主事露麵,一邊連連道歉,一邊毫不含糊地指揮手下將在場的賓客一一排查。

原本陪著客人們的姑娘們也都被趕開,讓她們不許亂動,站在一處。

中年男子和白發青年還對兩個美人戀戀不舍,但礙著規矩在此,也不好強留。

葉懷遙和容妄一人賺了200兩銀子,重新回到了姮娥小姑娘的旁邊。

說來,葉懷遙這銀票還是沾了容妄的光彩弄到手的,他轉頭見魔君大人將他賣笑的銀票仔仔細細地疊好,收進懷裡,心裡麵覺得十分好笑,說道:“沒想到還是個財迷。”

容妄看了他一眼,說道:“小時候攢媳婦本,習慣了。”

葉懷遙:“?”

容妄見他滿臉好奇,便慢悠悠地講道:“我打小沒見過親爹,母親又瘋瘋癲癲的,經常打罵。曾經有個人就安慰我,說忍一忍,長大了以後娶個對我好的媳婦,為我縫衣煮飯,就有家了。”

葉懷遙:“……”

容妄瞧著他的表情,唇邊揚起清淺的笑意,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