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落風求韻(2 / 2)

“我聽這話有了盼頭,後來就常常想自己以後的妻子會是什麼模樣。如果有了媳婦,我可舍不得讓她縫衣煮飯,漂不漂亮也不要緊,隻要願意常常對我笑,記得我的生辰,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他看著手裡的銀票:“不過聽說娶媳婦要很多聘禮,我知道自個窮,擔心長大之後攢不夠,所以那一陣格外勤勉,有時候在王府中幫人做活,能得到幾枚銅板,我便都攢著。”

容妄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笑,神情也有幾分戲謔之意,明顯是在逗葉懷遙玩。

但讓容妄沒想到的是,葉懷遙彆的不記得,但竟還真的對這件事有些印象。

他接口道:“原來如此。所以有一陣子,王府中的小廝婢女特彆喜歡支使你跑腿乾活,我還奇怪過,你向來不愛同彆人說話,哪來的那麼大乾勁。”

容妄的身份雖然尷尬,但聰明聽話,又隻要一兩個銅板就能打發。能在王府裡麵供職的下人,自然不會把那點銀錢放在眼裡,反倒發現這倒是個減少勞累的好辦法。

他們雖然不敢在主子麵前這樣,但跑腿洗衣裳一類的小事讓這個半大的少年來做,還是沒問題的。

容妄稍稍抬眼:“你知道?”

葉懷遙道:“我那個時候三天兩頭找你玩,怎麼會一點也沒察覺?小容啊,你以為你那好幾筆能掙幾十個銅板的大生意是哪裡來的?不還是哥哥心疼你,暗中照料麼。”

他一頓,又含笑道:“你也知道,我總是這個脾氣,看誰弱小可憐,就總忍不住手欠想幫一幫。”

容妄看了他一眼。

葉懷遙並非在表功,他的言下之意,無非是在告訴容妄,我待你的好,那深夜的糕點、生日時的長壽麵、暗中的照料,不過是因為生性同情弱小,換一個人,也是同樣。

——沒必要念念不忘,回報終生。

容妄一定聽懂了,但他唇邊的笑意反倒比剛才更深,輕聲說道:“原來那麼久以前的事,也不是隻有我記得。”

頓了頓,他又道:“小時候的想法總是天真單純,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想娶妻了。見過很多女子,都讓人懶的多看一眼,和我心裡麵想的從不一樣。”

容妄衝葉懷遙攤開手,掌心中的銀票被疊成了一隻小鳥的形狀,他眉眼彎彎,說道:“不過既然當年受到了照料,總得報恩,要不算上利息,把這錢還你?”

葉懷遙看看小鳥,又看看容妄,對方的漆黑的眸中倒映出他的模樣,臉上冷漠全無,滿是柔情。

人魔果然交流不暢,話說不通,鳥也燙手。

人家要當老婆本的錢,他敢拿嗎?

葉懷遙乾笑道:“算了算了,剛才不是說了嗎,我生來心眼好,幫了人就忘,不圖這些回報的。”

容妄也不強求,挑了下眉,手一翻將東西收了回去。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等著,隻覺時間過的飛快,不過片刻,廳中的賓客們就已經都排查完畢,沒有發現嫌疑者。

雖然耽擱了一些時間,但生死場中出現各種異常狀況都是常事,不少賓客們來此就是為了看熱鬨的,非但不惱,還頗為熱心,紛紛猜測著凶手可能藏匿的地方。

葉懷遙看在眼裡,不由心想,能天天泡在這種地方取樂的人,真都是一幫唯恐天下不亂的瘋子。

生死場裡的那位主事說道:“既然客人們沒有嫌疑,就請各位暫時坐下休息,在下會令人奉上瓜果酒水。”

剩下的,就是這二十餘名陪酒樂伶了。

有客人大聲笑道:“咱們不著急。可得讓她們一個個都把衣服脫下來,查仔細了才成!”

姮娥悄悄問葉懷遙:“阿遙姐姐,你害怕嗎?”

葉懷遙道:“當然不怕,人又不是我殺的。”

姮娥道:“哦……不是因為有人保護你嗎?”

葉懷遙疑問地一揚眉,姮娥道:“我看到你旁邊那個青衣服的姐姐好幾次站在你前邊,遇到危險的事情她就想擋著你。還不衝彆人笑,隻對著你笑。我就知道,你們倆一定是情人。”

葉懷遙:“……小丫頭,你幾歲,知道這麼多?”

姮娥道:“原來我們樂坊裡有兩個姐姐也是這樣的。她們還和我說,女子最知曉女子的心意,合該在一起,那幫臭男人不懂討好,還容易變心,她們才看不上呢!你們兩個也不喜歡男人,剛才陪酒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葉懷遙:“……”

這話糟點太多,慧眼如炬和胡言亂語兼而有之,讓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

不過似乎也沒必要跟一個幻影解釋的太清楚,葉懷遙便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好像確實不喜歡男人……是吧?

這時,姮娥湊到他的耳邊,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道:

“那個青衣服的姐姐看我的眼神冷冰冰,我本來不想幫她的忙。可是姐姐你心好,剛才還給了我好吃的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過會黑了燈,要趕緊往門外跑啊!”

雖然早就看出來姮娥另有盤算,但陡然聽見這話,葉懷遙還是覺得心頭一動。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追問,不是逃跑,而是猛地抬頭,尋找朱曦的蹤跡。

——熄滅周圍的燈火造成騷亂,再趁機渾水摸魚,這個人的招數,真是老套到用完一遍又一遍啊!

隻見朱曦已經不在他自己的位置上,而是負手站在了兩具屍體附近,仿佛在饒有興致地觀察,這裡變態不少,他的行為並不顯得突兀。

容妄投來疑問的目光,葉懷遙示意他盯緊朱曦,轉頭詢問姮娥:

“陰秀秀的屍體是你控製的,你是陰家的人對嗎?”

姮娥怔住,葉懷遙不給她思考的機會,又道:“你們壓根就不是為了了結恩怨,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將費家的人全部殺掉?”

他突然發問,又字字都在點子上,讓姮娥頓時大驚失色。

跟葉懷遙比起來,她到底還是要稚嫩的多了,脫口說道:“你怎麼知道!”

她說完這句話,又連忙捂住嘴,說道:“哎呀,完了完了!”

饒是葉懷遙存心要將事情問清楚,也不由被小姑娘的舉動給逗笑了。

他把手往身後一背,慢悠悠地說道:“捂嘴也沒用,我不是故意詐你,剛才陰秀秀他們進來的時候,我就看出你認識他們了。不過你放心,我可不是費家那頭的,隻是出於自身安全考慮,想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而已。”

姮娥道:“哼,我可不擔心你是費家的人,這裡麵費家的人馬上就都要死了。”

葉懷遙其實恨不得把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提起來倒一倒,瞧瞧她肚子裡都藏著什麼秘密,但套話最是急不得,隻能一點點往外掏。

他沒有接著問“為什麼”,因為兩人的關係是在不算很熟,如果他一直追問對方的私事,難免引起姮娥的抵觸。

他想起之前那個白發青年說,陰秀秀和費子齋分彆是兩家剩的最後一個人,很明顯跟姮娥現在的說法有出入。

葉懷遙不動聲色地說:“是麼?看來陰家和費家這一輪的爭鬥,還是你們贏了,我在這裡說一聲恭喜。不過……”

葉懷遙拖了個長音:“費子齋將費家的其他人藏起來,估計一直到他剛才死,也不會想到竟然會被你們給發現,不然恐怕難以瞑目。”

姮娥果然更加驚訝,狐疑道:“你連這都知道?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葉懷遙笑而不語,心中暗暗鬆了口氣,想,猜對了。

姮娥得不到回答,看了葉懷遙一眼,也沒再追問。

雖然加深了對對方的好奇,但葉懷遙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倒是讓她更加安心了一些。

最起碼對方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證實了他肯定不會向著費家,不然陰家的策劃早就會被揭穿。

而事情到了這一步,除了達成把姓費的趕儘殺絕這個目的,她也完全不在乎其他。

姮娥道:“好罷,跟你說了也無妨。陰秀秀是我姐姐,來這裡決鬥之前,我們就已經商量好了。如果費子齋死也就罷了,但如果死的人是她,費子齋在勝利的那一刻一定會心神大亂,放鬆警惕,那我便趁機用血脈感應的法術操縱她的屍體,將費子齋置於死地。”

葉懷遙道:“說來費子齋也算你姐夫,為何如此恨他?”

姮娥道:“費家那群人根本就都是一幫喪心病狂的瘋子,一旦被他們盯上,就跟你不死不休!不就是這些年殺了點他們的祖父祖母、爹、娘、兄弟姐妹什麼的嗎?我們陰家也一個都沒少死。”

葉懷遙:“……”

姮娥道:“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覺得很可怕?”

葉懷遙道:“不是。”

他一頓,又誠懇地說:“冒犯了,我隻是在想,祖父祖母和爹娘都沒了,後代子孫還能一直人丁興旺地傳下來。那些九代單傳的的家族聽了這話,一定很懊惱。”

姮娥饒是滿腔怨氣,也不由被他逗的沒繃住笑了一下,說道:“你還說呢,你找了個女的當情人,以後生不出來孩子,不也是要斷子絕孫了。”

“……”

葉懷遙也不知道容妄都聽沒聽見,但以邶蒼魔君的耳力,隻怕是他倆剛才被懷疑“搞百合”的時候,就已經全都聽的一清二楚了。

他乾咳一聲道:“小姑娘家家的,生不生孩子的話你也掛在嘴邊。”

姮娥臉上微微一紅,她真以為葉懷遙是個女子,再加上跟對方說話極為輕鬆愉快,不知不覺的就口無遮攔起來了。

話一出口,才感到不好意思。

姮娥假裝自己方才什麼都沒說過,若無其事地接下去道:“費子齋終究是姓費。一方麵舍不下我姐姐,一方麵又惦記著他那些族人。當初他與我姐姐相識,就是為了救費家的人故意接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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