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幾何(1 / 2)

似乎是為了證明這一點, 也或者是心內中一直覺得, 葉懷遙先於自己相識, 他不該屬於玄天樓。

不管怎樣,容妄都要一個人將這件事解決。

燕沉麵上喜怒難測,目光沉沉。

這種莫名凝滯的氣氛把眾人都給震住了,眼看魔君和法聖的情緒仿佛都到了某種臨界點, 真有下一刻就拔劍開打的意思, 周圍的修士們也都十分緊張。

歐陽顯也要瘋了, 他可真沒想到一個魔君竟然能這麼“無私”,絕對沒法相信!

或者說容妄還是在打什麼其他的鬼主意?

自己揭穿他和葉懷遙之間的事, 這對於容妄來說應該是個很好的契機才對吧?

若是不將聖人拉下神壇,一個魔頭又怎麼有機會真正跟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機關算計,卻獨獨算錯了容妄對於這件事的態度。

打算好的事情超出掌控,即便是歐陽顯也不由得有些急躁了。

他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緩聲說道:“二位真不愧是打小的交情,魔君對明聖果然關懷備至, 情根深種。這樣青梅竹馬長大的情分,又怎麼可能隻是你一廂情願?”

歐陽顯說這話的時候,特意離容妄很遠,站在侍從和高手們環伺的位置, 防止容妄惱怒之下, 再次暴起發難。

在他的預想當中,認為容妄既然想要得到葉懷遙,就應該對自己的揭穿樂見其成才對, 沒料到竟然出現了偏差。

不過這倒也算不上是十分嚴重的失誤,畢竟歐陽顯的籌碼可不僅僅是曝光這段感情而已。

——他還有最後的殺手鐧,那就是葉懷遙的出身。

果然,大多數人都蒙在鼓裡,對於歐陽顯的話感到莫名其妙。

何湛揚道:“什麼‘打小的交情’、‘青梅竹馬’你,簡直是莫名其妙,歐陽家主誣陷不成,就開始胡言亂語了嗎?”

他雖然這樣說,心裡麵卻不是很生氣,畢竟如果證明歐陽顯的話都是在瞎扯,那就不用擔心師兄那邊真的跟容妄有什麼關係了。

“咦,何司主還不知道嗎?”

歐陽顯笑著說道:“明聖乃是當年楚昭國皇室嫡係血脈,受封翊王世子,後來國破之後才拜入玄天樓門下。”

他轉向燕沉:“如果當時何司主尚未入門,並不清楚,少儀君應該是知曉的。不知您可承認?”

這似乎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但明顯他不過是以此作為開頭而已。

燕沉想到了容妄的出身,沒有放鬆警惕,淡淡道:

“確有此事。但走上修仙之路,也就等於斷絕了凡塵之事,所以玄天樓中任何一名弟子的往事,通常都不會有人提及。”

他的意思是,我們自己的同門都懂規矩,不刨根問底,你在這裡追問,是沒教養的表現。

歐陽顯假裝沒聽明白燕沉的潛台詞,說道:“年代久遠,當初翊王府的人大部分死於戰亂,有僥幸逃生者也早就陽壽終結。如此隱秘之事,我本來也從未想過要去探查,其中的內情,卻是聽紀公子告知的。”

要不是在這方麵還用得上紀藍英,歐陽顯也不會對他如此優待。

畢竟他不是自己沉溺於美色的父親,紀藍英的美色也有限。

燕沉淡淡道:“紀公子現下的身體狀況不佳罷?已經吃過一些苦頭了,應該學會慎言才是。”

紀藍英被容妄剛才那一下打斷了兩根肋骨,此時剛剛療傷過後半靠在座位上,麵色委頓。

聽了燕沉的話,他勉強笑了笑,道:“法聖說的是,因此這件事我不會多言,直接為各位展示事實便是了。此事雖是明聖私事,但他位高權重,事關整個修真界,在下無意中得知之後,也不敢隱瞞。”

紀藍英說著,從袖中拿出了一麵滿是裂紋的小鏡子來,當眾劃破手指,將血滴在上麵。

片刻之後,裡麵冒出來了一隻高瘦惡鬼。

他的麵容並不如何恐怖,但脖子上比正常人多長了一道大口子,吃任何東西都會從裡麵漏出來,隻能忍受著永遠不會有終結的饑餓。

在場的都是行家,一看這鬼就是被人砍了脖子死的,又因為生前作惡,傷口不能愈合,因而才是這樣一幅形象。

何湛揚皺眉道:“這鬼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又能說出什麼好話來?”

他這話一語雙關,其實是在罵歐陽顯和紀藍英滿口汙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歐陽顯知道何湛揚脾氣暴躁,以他的性情,怕是現在這幅態度就已經是最大的隱忍了,因此隻當沒聽見。

紀藍英道:“這鬼乃是當年翊王府中的侍衛,因為動亂發生之後想要擒住翊王世子獻給敵軍領賞,結果反倒被其他亂黨砍死。背主之罪,加上生前亦私下裡多傷人命,不曾積德,所以到今日也一直沒能投胎。”

“我前段時間在外遊曆,無意中經過楚昭國當年戰亂舊地,得了這樣法器。滴血認主之後,發現惡鬼蜷伏其中,賴以庇護。有些事,它知道的最清楚。”

這樣厲害的法器也是原書中的主角福利之一,可惜被葉懷遙打碎之後,再也無法用於攻擊了。

紀藍英為了證明自己的話,抬手在在鏡麵上撫過,一道光芒照在惡鬼的身上,倏忽閃過,在場眾人就自動接收到了它的生平經曆信息。

風上殿中聚集了不少精擅陰陽溝通法術的修士,真假一眼就能辨彆出來,知道紀藍英沒有說謊。

道衍宗的宗主程爽素來跟葉懷遙交好,方才就一直在人群中大聲反駁,此刻輕哼一聲,問道:“那又如何?”

歐陽顯道:“程宗主莫急,這隻惡鬼是明聖修行之前的侍衛,他能證明的事情可多了。”

“當年翊王府中有一奴仆之子,被人稱呼小容,身世……有些奇特,王府中人人厭棄,唯有翊王世子時常看顧。而那個小容如今的身份……”

歐陽顯看向容妄,客客氣氣地問道:“魔君,要我說嗎?”

容妄並不否認:“是我,所以?”

方才歐陽顯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有人隱約猜測這小容便是容妄,隻是不敢確定。

此時聽容妄親口承認了,不由令他們暗暗驚詫,沒想到魔君和明聖之間的淵源,竟然能追溯到那麼久之前。

果然世間無奇不有,這樣看來,魔君竟然對明聖如此情深,似乎也就沒有那麼匪夷所思了。

饒是歐陽顯性格奸猾,此時也不由呼吸微微急促,拳頭在袖中握緊,壓抑內心激動。

終於說到最關鍵的問題了:“邶蒼魔君,請問你是否便如同傳言,是當年楚昭滅國時出現的禍國之子?”

“如果不是,又是什麼人可以讓冷心鐵血的魔君心甘情願承擔一切?背下這個惡名!”

雖然是問句,但人人都知道歐陽顯想說的是誰。

他也知道這些問題容妄不可能回答,說完之後直接將目光轉向了燕沉:“法聖,請問為何邶蒼魔君當初同翊王世子一同逃難,最後卻隻有明聖一個人拜入了玄天樓門下呢?”

他語氣逐漸逼人:“是因為玄天樓沽名釣譽,所謂的扶危救困,也要看出身尊卑?還是……你們收留明聖,根本就另外存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話至此處,他終於將自己的真實目的徹底顯露出來。

從頭到尾,歐陽顯想做的,就是借魔族同葉懷遙的糾葛,將整個玄天樓都拖下神壇。

話至此處,燕沉豁然抬眼。

他的雙目中似蘊精光,霎時間,多年修煉的劍鋒迸射而出,磅礴壓頂!

整座斜玉山上的靈氣似有所感,發出嗡鳴,周圍眾人儘感逼壓,不得不紛紛運力相抗。

首當其中的歐陽顯更是覺得幾乎難以呼吸,一把按住在劍鞘中不斷嗡鳴的長劍,借助兵刃之力,同時催動一身真元,這才沒有當場跪倒在地。

他覺得自己胸口不上不下地堵著一口血,就在幾乎要噴出來了的時候,燕沉又將目光一斂,威壓儘去。

緊緊是一呼一吸之間的壓製,已經足以讓人意識到法聖的可怕。

燕沉道:“歐陽家主,你要說什麼,我都不會阻止,但請記住,你的每一句話出口,都要為此承擔代價。”

歐陽顯氣血如沸,好一會才重新說出話來,嗓音已經有些啞了:“用不著虛言恫嚇。我今日來此……不惜代價,隻為揭穿真相,重還一片清明。”

整個風上殿內殘存的劍氣未散,肅殺之意一觸即發,仿佛下一刻就要血光暴起。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似笑非笑地傳來:“哦,是什麼真相這樣重要?讓我也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