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奚鶴卿(7)(1 / 2)

第54章

奚鶴卿洗去一身血腥,回到司府時,床上的人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裡。

他眼裡情緒成漩,薄薄勾起一個笑,“知你在等我,我便立刻往回趕了。”

淺色床幃裡,卷耳麵色安寧,呼吸勻靜,隻是沉睡的模樣。

奚鶴卿抬手解了青蟒披風搭在一旁,這幾日他大半時間呆在詔獄不見日光,蒼白的臉上帶了憔悴,眼底淡淡青黑。

那日大火舐天,卷耳與沈素薇被奚鶴卿發現時已熏了太久的濃煙,醫治許久,也隻堪堪保性命。

沒人知道,她何時會醒。

已到了掌燈時分,奚鶴卿沒讓下人進來,隻兀自坐在床邊,借著不慎明亮的月光,垂眸看著床上的人。

這些日子以來,許多事情浮浮滅滅,留下來的,是一顆愈漸明朗的心。

四下昏暗寂靜,壓在奚鶴卿眼裡,便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黑。

看了她半晌,奚鶴卿忽而低低的笑“衍帝和太子都死了。”

傷害過蓬萊的人,都死了。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奚鶴卿聲音沙啞,有些疲憊地按了按額角,“公主殿下,你不要和我鬨了,醒一醒,好不好?”

我不要做司主了,我們回蓬萊,像你說的那樣,放下仇恨離開這裡,好不好啊?

天地空曠而寂靜,自是無人應他。

奚鶴卿緩了口氣,脫靴上榻,在她身邊躺下。

“喵嗚~”

那隻白貓趴在床頭,懵懂的眼睛看了會兒卷耳,頭湊過去輕輕蹭了蹭她。

一瞬,或是許久。

奚鶴卿終於忍不住,伸手連人帶貓圈進懷裡。

心跳聲緩慢喧天,他眼裡悲苦,麵上得願笑意卻壓也壓不住。

奚鶴卿緩緩順著她背脊,喃喃出聲,“幼時你常說,每長一歲,便會有不同的歡喜。”

“卷卷,馬上就是除夕了。”

“你可不可以,做我新歲的歡喜呢。”

安靜片刻,他額頭輕輕抵著她的,尾音忽而哽咽,“我求求你。”

求求你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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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卷耳昏迷以來,奚鶴卿臉色一日比一日陰沉,也一日比一日憔悴。

新帝登基,朝都人人都以為二位司主必會爾虞我詐的繼續奪權。

可令人意外的是,奚鶴卿竟然整日留在司府,謝絕所有恭賀與唾罵。

外麵的人不知為何,可司府上下卻清楚。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然世事沉浮,恐大夢一場。

......

冬初冬末,除夕而至。

沈素薇醒了。

風賢幾乎喜極而泣,沈相也老淚縱橫,背著人偷偷抹了許久的眼淚。

消息傳到司府時,奚鶴卿正在給床上的人換下衣袍。聞言隻是讓鳴金備了禮送去,其他再未說什麼。

奚鶴卿著人裁了許多朝都時興的衣裙,他在一堆衣服裡翻了翻,挑了一套赤色長襖給卷耳換上,溫和道:“今日便穿這件吧。”

他臉上笑著,可那笑像是安在麵皮上的紗,隻扯動著唇,卻感染不至眼底。

卷耳閉目軟軟靠在他懷裡,孱弱又溫和的模樣像個娃娃,奚鶴卿又給她披上雪白狐裘,就這樣抱著人出了門。

長空明月高懸如圓盤,月光如清輝般悠揚散落在廣袤城池上,像是撒了一把瑩潤珠光。

衍朝許多風俗都與蓬萊不同,唯有這月光纏柔,千百年來見證幾多王侯將相,紅顏枯骨,於長空之端窺這人世縷縷悲歡,卻顧自熠熠生光。

司府最高的閣樓上,搖椅裡躺著兩個人。

奚鶴卿扶著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前,用廣袖為她擋去澈澈涼風。

他抱著卷耳,雙手扣著她的頸她的腰,舍不得鬆開半點。

女孩麵色蒼白,而男人枯水般的眼眸裡,星點散落著溫柔。

這一幕在外人看來,很有些詭異。

神魂潺動裡,奚鶴卿絮絮出聲。

“我少時常聽聞,蓬萊的蘭江裡有鮫人,她們模樣妍麗,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

他聲音散在風裡,綿綿纏纏,都是化不開的情意。

“可父親帶我去朝明殿那次,我看到了你。”

”我想,那鮫人再美,定也比不上眼前的姑娘。”

奚鶴卿偏頭,輕輕在她頭頂蹭了蹭,啞著聲說,“是你先招我的。”

“不是我。”

“你不能就這樣扔我一個人。”

靜了片刻,奚鶴卿聲音幽幽,“我知你愛咕嚕那隻貓,你睡著,府裡沒人照料它,你若再不醒,它就要活活餓死了。”

“你還喜愛蘭壺那丫頭吧?她時常為你哭,眼睛快瞎了。”

“水一的的工錢已經許久沒付了。”奚鶴卿像是威脅,“我是不會替你收爛攤子的。”

夜色裡,朝都家戶中傳來賀歲的聲音,可獨獨沒有他期盼的那一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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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有一件事要與你說。”

“我好像,有些喜歡你。”

奚鶴卿眼裡有些濕,風裡留下細微的哽咽,他話裡撐著的涼意淡下

來,化成一團揉不開的思緒。

他沒刻意壓低聲音,聲調便柔和清澈到了極致。

“你若醒來,可會怪我這樣的心思?”

可能容忍我,以殘敗之軀,卻戀慕你,這樣肮臟的心思。

我不期望你能給我相等的感情,可我隻求你能睜開眼睛。

看我一眼。

......

......

新年伊始,八歲的傀儡皇帝自歎德行不足

以治理國家,三次強調能者上位。

放眼滿朝,這能者,指的自然是風賢。

二月初,風賢百般退卻後,無奈登基為帝。

新帝改國號‘衛’,頒新政,廢二司製,並令沈相輔國,立沈家長女素薇為中宮皇後。

自此,衍朝徹底覆滅。

二月末,奚鶴卿向新帝請辭,遠赴蓬萊。

......

......

二月末的蓬萊,正是好時節。

“主上說這偃月樓唯一的要求就是舒適,舒適你懂不懂呀。”蘭壺揪著鳴金的耳朵,嚷嚷著說,“你看看你拿著的這些擺件,不是金就是銀,真是跟你的名字一樣,俗氣死了!”

鳴金哄著她,臉上笑得像朵花,“是是是,我這就換這就換?”

鳴金自覺自己跟正常男人比,終歸是矮了一截,是以自從蘭壺跟了他,鳴金對她的話基本照單全收。

一旁的明銀看著這裝飾清麗的殿宇不禁嘀咕,“這麼久了,夫人也還沒醒來,你說她還會醒麼?”

“呸呸呸。”鳴銅過去抽鳴銀的腦袋,發出“啪——”的一聲。

“你是不是瘋了?你這話要是被主上聽到,非扒了你的皮子給咕嚕做衣裳!”

誰也不能在奚鶴卿麵前提半點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