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險境(1 / 2)

溫柔的風拂動著麵頰,空氣中帶著青草特有的香味。

林戈緩緩睜開眼睛時,一隻白色的兔子正蹲在他的旁邊咀嚼著青草,小巧的三瓣嘴一下沒一下地咀嚼著,紅色的眼睛歪著頭看著他,莫名乖巧可愛。

……為什麼這裡會有兔子?

林戈掙紮著坐了起來,身邊的兔子輕巧地跳開,在草叢裡嗖的一聲消失不見了。

“滴——滴滴——滴滴——”

機械眼從半空中飛起,林戈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天空——在蒼白無力的天空背景下,電子眼冰冷機械的聲音開始回蕩,金色的全景攝像頭靈活地轉動著,這些小巧的玩意監視著每Nd60區的每一個考生。

“歡迎來到Nd60公園。”機械小球轉動著,敘說著標誌性的語句:“各位考生們請務必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這種公式化的解說也就差不多得了,誰會相信城市那幫家夥會真的關心他們的安危?

黑發的少年緩緩坐起,他轉動著視線觀察四周。他所在的區域是一片漂亮的草原,從他的視野向前看去,白色的金屬牆屹立於周遭,將整個一區都包圍了起來。

而視野的另外一側則是無垠的森林,森林間隱約透露出看不到儘頭的黑暗,仿佛那一塊區域被屏蔽了陽光,顯得死氣沉沉。

草原和森林之間有一條分界線,很顯然,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喂!那邊的!!是從中央學院來的考生吧!!”

就在林戈觀察四周的當下時,有幾個聲音突然開始招呼他。黑發少年抬眸向著遠處看去,隻見幾個穿著打扮都略顯稚嫩的人正在向著他打招呼。

“……你們是中央學院的學生?”林戈困惑地打量著他們。

“是啊,這不是看你一個人落單嘛。”為首的男人笑道,“一個人不如幾個一起抱團,有我們在,你肯定也會安心不少吧?”

“是嗎?”林戈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那雙暗紅色的眸子倒映著三個人的身影,似乎沉澱了某種深意,

“如果你們真的是中央學院的學生的話,說不定我真的會動心。”

林戈話音一出,那三人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們慣例使用的欺詐術對林戈沒有產生作用,眼前這隻警惕的小兔子絲毫沒有上當。

不過,不上當可不代表他們不能動手。

“既然你都發現了,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為首的男人獰笑著伸出手,他緩緩摘下手套,對著林戈露出了刻印著一整條手臂的法術印章,

“小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不知道。”林戈看了眼那幾人手臂上的E級法術印章,回答的很乖巧。

幾人相視一看,紛紛大笑了起來。

“什麼嘛,這個小鬼居然連法術印章都不知道??這家夥該不會是傻子吧??”

“得了吧,中央學院那群家夥大多不都是被忽悠來的?有什麼好奇怪的,這麼小的孩子來這種地方簡直是找死吧!?”

“把他抓住!這家夥起碼足夠我們吃一個星期的了!!我已經連續幾個月沒有吃肉了……我真的好餓……”

三人看向林戈的目光愈加詭譎,原本還算正常的神情,卻伴隨著目光的扭曲,他們的動作也變得怪異了起來。

吃人?

這些人被關在這裡多久了??難道已經到了精神失常的地步了??

林戈後退了兩步,眸子裡浮起詫異。

不僅僅是這樣,和他一起到達這裡的考生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名義上中央學院給他們都分了組,可實際上他依舊孤立無援。

或者說,他醒來的時間不對?

森林中傳出了一陣怪異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陰冷的風將整片草叢都吹地沙沙作響。原本險些失去理智的三人似乎清醒了點,可他們的眼中居然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恐懼。

他們在害怕什麼?

Nd60公園的深處……到底藏匿著什麼??

·

“會死吧,那個小家夥。”

位於第一區貴賓觀眾席處,金發的女人抵著下巴開口了,她的語氣很平靜,就好像即將要死掉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盤菜。

“瑪麗,這是第十五個了。”坐在金發女人旁邊的高胖男人點評道,“中央學院的廢物還是沒什麼長進,這都多長時間了,連法術印章是什麼都不知道?活該死在這種地方!”

“那還真可惜啊,我還挺喜歡那個黑發少年的。”名為瑪麗的金發女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要是想養小孩子去孤兒院那邊領養一個不就得了?以你的財力很容易吧?”

“哈哈哈哈,再說吧,我倒是很好奇這群小家夥要這麼在Nd60公園活下來,目前來看,我隻能說他們真可憐。”瑪麗笑了笑,“[平麵鏡]可不是垃圾場,暗巷的人也不是誰都能進入城市的。”

“您說的對……”高胖男人很快點頭哈腰讚同道。

“不過——我倒是很在意另外一邊的那個人。”瑪麗的眸子瞥向不遠處,隻見在普通觀眾席上,一位穿著黑袍,留著銀色長發的少年正從中穿插而過,他戴著一張遮掩住大半張臉的口罩麵具,隻露出那雙漂亮的紅眸。

遠遠看去,大部分人恐怕隻會以為這是某個貴族家的孩子,可瑪麗卻不這麼覺得。

“好像是薩拉的代理人?他有什麼可在意的嗎?”男人困惑道。

“是新麵孔啊。”瑪麗收回了目光,莫名感慨道,

“總感覺城市以後還會出現不少棘手的家夥呢……”

第一區,普通觀眾席處。

這一片區域原本是作為公共電影播放處開展的,而這一次[平麵鏡]心血來潮的組織活動,也讓不少貴族和檢察官長收到了邀請函,出於興趣愛好來到了這裡。

無數安息人和城市的貴族都呈興前往,想要將其作為茶餘飯後的一場娛樂,或者也想撞撞運氣在暗巷這片垃圾堆裡翻出點寶物。

可是,這也太惡心了。

金發的少年死死攥著拳頭,那雙漂亮的紫眸裡迸發出不解的情緒。

名為亞瑟·格林的男人今年才剛剛成年,拿到了屬於自己的伴生槍。作為一名從小到大生活在貴族圈的安息人,他所受到的教育也比一般人要更為豐富。

可在他18歲這年,他的父母卻突然說想要送他一份生日禮物,並且要帶他去暗巷一趟。從未離開過城市的亞瑟自然興致滿滿,可當他來到了這篇貴族成群,卻充斥著廝殺和血腥的世界時,卻被眼前發生的一切震撼了。

那些人……那些他素未謀麵過的暗巷人……

他們正在被殺,被吃掉,在混亂的時間中發狂……

第一區最外圈的是草叢地帶,這一塊區域是最為狹窄的地帶,同時也是名義上最為安全的地帶。

也正因為如此,這一片流亡的通緝犯也格外之多。

再往深處,就是那片看不到儘頭的森林,迷霧將森林的邊角全部都掩蓋了起來,隻有考生進入森林,觀眾席上的客人才能一起看見森林內部的狀況。

再往深處,據說是連城市人都未曾去過的地方。因為去過的人從未回來過,信號往往在探索到更深層次的區域後斷開了。

那些衝向森林驚慌失措的考生們露出了絕望的表情,怪異扭曲的實驗體向著他們攀爬而去,將其拖往深淵。

怎麼會這樣。

四周的笑聲和談論聲讓他顯得格格不入,亞瑟仿佛將自己釘在了椅子上,他微微捂住嘴,以遮掩蒼白過頭的臉色。

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就算是暗巷人……難道他們連生存下去的動力都變成了遭人嘲笑的話柄了嗎?

他無法理解這種樂趣。

“你看上去臉色好像不太好?需要休息一下麼?”

溫和的男聲響起,與此同時,一張濕紙巾也一並遞了過來。亞瑟緊張地看向了身側,卻對上了一雙溫柔的紅眸。

“謝,謝謝……”

亞瑟很快接過了對方手中的濕紙巾,使勁上下擦了擦臉。

“會因為暗巷人而難過的城市人可不多見。”那位少年再一次開口了,“您是第一次來暗巷嗎?”

“我不能理解……”亞瑟囁嚅著說著,“我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那麼開心,分明那些人也是人啊,難道就因為我們是城市人,就能把其他的人當做牲畜那樣對待了嗎?”

亞瑟的聲音壓得很低,顯然他也不太願意自己說的話被其他人聽到,除了自己和他身邊坐著的這位神秘人,其他人仿佛和他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裡。

“您也是從城市來的貴族嗎?”發覺到對方友好的態度,亞瑟也急忙自我介紹道,

“我是從城市來的格林家族的人,您也不用太在意自己的身份,我隻是……”

“叫我歐曼就可以了。”少年禮貌道,“我隻是出於好奇來這邊看邊,請彆見怪。”

“怎麼會!!”亞瑟慌張地擺了擺手,“歐曼先生也是第一次來到暗巷嗎?我之前好像沒怎麼見過您……”

長期在貴族場上周旋的亞瑟並不記得眼前男人的身影。他有一頭漂亮的銀發,紅色的眸子宛若瑪瑙石般純粹。當他注視著自己的時候,亞瑟能夠感受到對方眸子裡蘊含的真誠。

如果他真的見過對方,絕對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您似乎誤會了,亞瑟先生。”歐曼緩緩道,“我自然見過您,可能您並未見過我。但是我深知您的品行,所以才會清晰地記得你的名字。”

“抱,抱歉!”亞瑟更不好意思了。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年齡甚至比自己還小一點,可是亞瑟卻覺得對方比自己成熟了太多。

無論是談吐還是氣質,他都像是上層那邊的貴族出身的。如果自己從未見過對方……恐怕也是因為他的家庭地位還不至於和眼前的少年相提並論吧?

這樣想著,亞瑟也有了多和對方親近一點的想法了。

“沒有必要道歉,我並不是值得被記住的人。”歐曼半托著臉,語氣溫和道,

“不如說,我很好奇……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能做些什麼嗎?”亞瑟沮喪地低下頭,“我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不,你當然可以做你力所能及的一切。”歐曼伸出手指,指向了那張明亮的屏幕,聲音低沉蠱惑,

“已經有不少人開始下注了,那些貴族們會帶走他們看中的考生,給予他們全新的生活……”

“要不要試試看?說不定你的所作所為真的能救下某個無辜的暗巷人呢?”

·

空氣在下一秒鐘突然凝固住了。

所有人都安靜地站在原地,沒有人敢隨便動彈,也沒有人再上前一步。

那並不是因為眼前的三個人良心發現,或者是什麼其他的原因,而是一雙眼睛緊緊地盯住了他們。

修長的脖子從森林的深處伸展了出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靜地盯著他們。

脖子的儘頭是一張人的臉,乾枯發紅的肉質一路蔓延到脊背處,像是某種被剝了皮的生物,還能看到胸腔處跳動的心臟。

它並沒有從森林中衝出來,而是伸長了脖子,視線緊緊抓著在場的四人,似乎想要將他們全部映入眼底。

“該死……是食腐怪,從試驗基地跑出來的玩意!”其中一人低罵道。

“不能被他記住臉,否則進入森林後他會一直捕捉我們的!!”另外一人惶恐道,“我才不要被那玩意吃掉!走啊!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

三人幾乎毫不猶豫地掉頭就跑,將林戈扔在了原地,瞬間消失不見。

還打算出手的林戈放下了手中的小刀。他詫異地看著三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同時也扭頭向著森林的方向看去。

可那雙眼睛隻是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快縮回了森林深處,被陰影所吞噬。

它……走了?

林戈將小刀收回了衣服的內側,心中頗為詫異。

它看上去並沒有攻擊性,雖然那股怪異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但是更讓林戈在意的是,當它出現的時候,整個空間發生的變化。

好像進入了夢境一般,動作和反應能力都變得遲緩了,直到對方離開,才有種大夢初醒的清醒感。

這些玩意的存在不僅僅造成了生命威脅,同時也會對他們的認知產生混淆。而這一結果的誕生,很可能是因為原實驗基地被破壞導致的。

能夠在這種地方活下來,就算不是死,也差不多得半瘋了。

林戈突然開始擔心起安格和愛麗絲的精神狀況來。

天色開始逐漸陰暗,偌大的草原看不到一個人。林戈孤零零地站在地麵上,隻覺得這陣寂靜幾乎能夠殺死一個人。

那些在草原上遊蕩的通緝犯幾乎處於瘋癲的邊緣了,他們瘦骨如柴,餓得幾乎連搶劫的力氣都快喪失了。以此類推,草原上可能沒有供於吃食的物品。

可是……剛才他明明看到了兔子,[沒有供於吃食的物品]的推論恐怕又要被推翻。

最重要的是,這裡的時間流淌速度很奇怪。

從剛才起,太陽的和影子的位置就沒有變動過。

這裡度過的[七天],真的隻是七天時間嗎?

耳畔再一次發出了沙沙作響的聲音,林戈下意識地看向了身後,他能夠嗅到空氣中傳達而來的危險感,也能夠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接近他。

那片灌木叢從開始起就不對勁了。一直有人藏在那裡,但始終和他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好像隻是在遠遠地觀察著他。

中央學院的考生?流亡在這片區域的通緝犯?還是什麼其他的生物?

林戈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那片灌木叢,小刀再一次翻轉入手,一步步向前接近。

一步,兩步,三步。

當黑發少年終於貼近了那片區域,他微微探頭,正想要看清楚誰在那裡時,一陣光影轉瞬即逝。

他被緊緊抓住了手腕。

·

等到歐曼回到休息室時,罪刃已經提前一步回來了。

歐曼讓他收集好的資料以及收集完畢,關於Nd60公園,這次的考生機製,以及名為[平麵鏡]的組織,他都了解過了一遍。

他意識到了一點,無論是自己還是歐曼,都已經踏入了一個既定的局,現在的他就算想要脫身,恐怕也極為困難。

可是這並不會讓他感到慌亂。

不如說……這種必然會發生的事情本身也沒有什麼意外的可能性吧。

“歐曼先生?”紅發的男人注意到了身後推開門的聲音,驚訝地看向身後,

“您回來了?您……”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

出現在他眼前的,並不是以薩拉外貌出現的歐曼,更不是以麵具人形象出現的歐曼。

雖然還是那身熟悉的黑色長袍,可那張明顯稚嫩的麵孔,恰恰好及肩的銀色長發,以及那雙暗紅色的瞳孔……怎麼看都隻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孩子。

那個殺了庫爾索的歐曼,奪走了薩拉性命並且取而代之的歐曼,怎麼可能還沒成年???

是偽裝??還是原身??

罪刃的大腦驟然停止。

“我放了枚棋子在這次的考試之中,如果能夠找到流浪者[吉兆]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歐曼隨手將銀色的長發捋到耳後,摘下了有些悶的口罩麵具,坐在了房間內的沙發上,

“這一次我們是以薩拉的代理人身份過來接受邀請的。從以往來看,薩拉以前也經常會這麼做,我們的做法也並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13區本身就是13個暗巷裡最不起眼的區域,身為13區檢察官長的薩拉自然也從來不受重視。以至於他和罪刃兩人來到這篇區域時也沒有人多給他們一個眼神。

於是歐曼果斷用自己原本的麵貌出席了。

隻需要用變形魔方隱藏掉自己頭上的角,就不會有人注意到他是薩曼人。況且這張臉從未有人見到過,戴上麵具後更是沒有人會注意到。

商城的道具也愈加昂貴,考慮到後麵他需要置換永久性的替身人偶,歐曼也打算能省則省。畢竟大部分時候他在其他人的印象裡都是麵具人,不戴麵具反而更容易被人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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