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倒是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貴族。”回想起名為亞瑟的青年時,歐曼的臉上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
“青澀,簡單,足以成為棋子。他的家族我稍微調查了一下,在城市裡所處的位置並不算高,格林一族在安息人中的風評很好,但又不足以對上層階級造成很大的威脅……罪刃?你在看什麼?”
注意到紅發青年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歐曼終於停下了解說,詫異地看向了他,
“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麼?還是說你有什麼地方沒有聽懂?”
“不!都不是……”
罪刃有些不自在地看著對方,震撼快要將內心填滿了。
他曾無數次想過那張麵具下是怎樣的臉,想的最多的是一張平凡不過的中年男人的臉,亦或是和庫爾索一樣充滿迷惑性的笑臉,或者是一張蒼老的,充斥著壓迫感的臉。
可眼前的男人……不,應該說是少年?這個年紀甚至不比自己收養的那些孩子年齡小……
為什麼會這樣!?
“罪刃,如果你對我的外貌有什麼意見,我大可可以換一張臉和你說話。”歐曼的聲音愈加冰冷了起來。
“對不起,我隻是有點驚訝於您的外貌……”罪刃微微鞠躬,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內心的困惑表述了出來,
“我沒想到您還這麼年輕。”
“……”
這下空氣徹底陷入寂靜了。
“我希望你能把關注點放在稍微重要的事情上,而不是我的外貌。”歐曼順手取走了罪刃手中的資料,低頭翻看了起來,
“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就算是我,想要解決掉此時的你也是輕而易舉。”
“我知道。”
“所以你看向我的視線能移開了麼?”
“……抱歉。”
可是,真的很小隻啊!
罪刃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長時間帶孩子的經曆讓他對於歐曼的心情更多幾分震撼,可眼前的這張臉和他以往的作風卻始終無法對接上。
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篤篤篤。”
耳畔傳達而來的敲擊聲罪刃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在他尚未注意之時,房間裡的燈驟然熄滅。
兩人幾乎立刻進入了戒備狀態。
“防備係統已經啟動了。”歐曼壓低了聲音,倒是看不出緊張的情緒,“有權限更高的人正在前往我們的房間。罪刃,你在調查的路上被人跟蹤了麼?”
“沒有,我可以確保自己不會被任何人跟蹤。”罪刃低聲道。
“那麼應該是我的問題了。”歐曼似乎鬆了口氣,
“藏到空間裡去,無論對方是誰,要做什麼,你也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不相信那群家夥真的能夠猜到什麼。”
“好,我明白了。”
罪刃毫不猶豫地發動了法術印章,虛無縹緲的空間很快將他的本體藏匿了起來。
幾分鐘後,那扇緊閉的門很快被緩緩推開,穿著靚麗的金發女郎緩步走入了房間。
“你們留在門外就行了,我想單獨和這位先生聊聊。”
女人很禮貌地向後打了個招呼,她身後的兩位裝備了武器的保鏢很快頹後,伴隨著身後的門合攏,房間裡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歐曼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他抬眸看向了眼前的入侵者,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我是[平麵鏡]的成員之一。你可以叫我瑪麗。”金發的女人微微一笑,看似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歐曼先生,有些事情我想和您聊聊,您覺得方便麼?”
“當然方便。”銀發的少年單手支撐著下巴,語氣平淡,
“剛好,我也想問問您,自從進場一來一直都在監視我的行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不喜歡被人監視,想必你也不會太喜歡。”
“您是新麵孔,參與這項直播娛樂節目的觀眾我都很熟悉,所以就多看了您兩眼。”瑪麗的雙手疊放在大腿上,眼鏡後的綠眸猶如貓科動物般狡黠,
“聽聞您是薩拉先生的代言人,薩拉先生又在忙於公務,所以無法和平麵鏡進行反饋和交流麼?”
“是這樣的。”
“您本身就沒有一點想法麼?”
“……瑪麗小姐指的是什麼?”
“嗬嗬,歐曼先生的裝傻本領倒是一如既往地強大。”瑪麗掩唇一笑,
“薩拉先生已經死了的消息,恐怕還沒有傳開吧?”
女人一直死死盯著眼前的少年,在她說出這句話後,她很期待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一些慌張或者混亂的神情。
可是……沒有。
銀發的少年依舊安靜地坐在那裡,他的表情沒有發生絲毫變化,也沒有絲毫動搖。
仿佛她剛才隻是才輕鬆地和他打了個招呼而已。
“是啊。”歐曼微笑道,“所以呢?您又想表達什麼?”
“您看上去好像一點都不驚訝。”瑪麗收斂了原本的表情,看向歐曼的眼神更有興趣了。
“如果薩拉的死對您造成了負麵影響,您早就暗中乾掉我,而不是明麵上來找我商量了。”歐曼定定地看著他。
“真聰明。”瑪麗給予了由衷的讚賞,“確實,我和薩拉的關係一直都不怎麼好。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你能把薩拉解決掉,對於我而言是好事。”
金發女人微微俯身,她直視著那雙平靜的,看似毫無波瀾的瞳孔,宛若誘惑夏娃的蛇一般拋出了橄欖枝:
“要不要合作?我可以帶你去城市,你想要得到的一切,我都可以為您鋪路。”
“與之相對的,我想要得到薩拉一直藏匿的那份關於人造人的文件,我想……這一定是一件雙贏的好事。”
雙贏嗎?
和城市那群家夥合作的事情也能叫雙贏嗎?
不過是看中的棋子稍微有點價值,並且更加好用罷了。
隻是這樣也不壞,畢竟歐曼也需要一個前往城市的途經,他向來不會放棄手中的機會,即便那樣的道路布滿荊棘。
“好啊。”銀發少年輕笑道,
“如果您不會後悔的話。”
·
麵色蒼白的少年正瑟縮在灌木叢中,他的身上留有很大的創傷口,那樣的傷口幾乎快要擊中心臟。
順手撥開他臉上沾染了血跡的碎發,林戈注意到了對方蒼白的有些嚇人的臉,心中微微一悸。
“安格?”
他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
林戈伸出手想要翻動他的身體,卻注意到對方怪異的傷口。
安格受傷的地方是在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他的心臟處直接貫穿。看得出來捕食者是打算一擊斃命的。
可是安格還是在呼吸,他的呼吸綿長且安穩,完全沒有將死之人的模樣。
而林戈也看清楚了,安格胸口的傷勢正在迅速恢複,那些細小的肉芽逐漸向著內部生長,將原本捅了個對穿的窟窿補了上去。
這樣的過程過於驚悚,林戈幾乎下意識地用自己的外套遮擋住了對方的身體,好不讓那些金屬小球拍攝到這樣的畫麵。
天空還是亮的,他的影子在經曆過這麼久後僅僅是移動了一瞬,猶如緩慢老舊的指針,每走一步都會為身體帶來負荷。
那麼接下來要去哪裡?
林戈半蹲著,他嘗試將安格擺成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好讓對方依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同時林戈也將四周的灌木叢撥弄了一下,遮掩住了兩人的身形。
安格的體質果然不簡單。
從激白工廠那一次起他就意識到了,在那樣強大的衝擊波下,安格卻能夠在廢墟之中逃過一劫。這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運氣好,也和他的體質有關。
遭受衝擊之後,安格的身體會迅速恢複。這樣的恢複速度伴隨著傷口的嚴重程度而增加,傷勢越輕恢複的越慢,這也是為什麼大家沒有發現這一意外的原因。
安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遭遇了森林裡那些怪物的襲擊??
林戈記得剛才看到的那個奇怪的食腐怪,他莫名從森林裡探出了頭,卻沒有追上來,而是原路返回了。
森林就像是一處囚籠,將那些怪物全部都包攬在內。而他們也無法逃出那塊境地。
安格難道是從那邊逃出來的嗎?
林戈翻看著對方身上的傷口,也確實注意到了一些淡紅色的咬痕,這些傷口都愈合的差不多了,但是從這些印記來看,安格身上必然發生過什麼恐怖的事情。
看來他的運氣還是不錯的,起碼沒有降落在森林。如果從森林中醒來,看到的恐怕就不隻是那些和善的通緝犯了。
通過馬甲那邊訊息的傳達,林戈大致也知道了Nd60公園的內部構造。這是一個不規則圓形的公園,從內到外一共大致氛圍三環,最外層的一環為草原地帶,那些怪物無法來到這裡,理論上是安全的。
其次是中間的森林地帶,那片森林被實驗基地汙染過,因此變成了怪物和實驗體的天堂,想要過去並不容易。
最後是最內部,也就是實驗基地本身。
那個地方就連城市最精銳的部隊也不敢擅自前往,至於原因……信息上沒有說。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最內層的地帶絕對不是存在怪物那麼簡單。
“唔……”
安格的聲音細微地響起,他不適地皺了皺眉頭,眸子緩緩睜開,看到的就是自家好友的麵孔。
“你醒了?”林戈看了他一眼,“喝點水?我看你有點脫水了,身體也很虛,多久沒吃東西了?”
“我不知道……”
安格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更多的是疲憊,。
“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起碼有半年左右。好奇怪,我分不清時間流淌的速度,我的頭好暈……”
半年?
可他這才來到第一區第一天??安格怎麼就半年了??
林戈默不作聲,他將自己的隨身背包解了下來,將水和食物遞到他的嘴邊。在補充了些食物和水後,安格原本蒼白的麵孔顯然好多了。
“咳咳咳……抱歉,我感覺胸口有點悶。”安格捂住了自己的心臟位置,表情還有些心有餘悸,
“我以為自己會死,沒想到居然活了下來……這簡直和做夢一樣。”
其實你已經死了,隻是又活了過來而已。
林戈內心默默想著,卻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
“能和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嗎?”林戈詢問道,“你是遭遇了追殺?”
“我記的很混亂。”安格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但是從森林出來之後,我感覺大腦清醒了很多……那裡的時間是混亂的,有時候一年比一周還要長,根本看不到時間的儘頭。”
“和我一起去的還有很多人,草原上沒有食物,大家的水和食物都吃光了,沒有辦法,隻能前往森林……”
“進入森林開始的那幾天還好,大家找到了食物,找到了水,還要住的地方……可是漸漸地,我們都覺得不對勁了起來。”
“時間流淌的速度變了。”
說到這裡,安格的眼底露出了幾分恐懼,
“一周的時間過去了,考試還沒有結束。這時候大家才注意到不對勁,氣氛也慌亂了起來。”
“他們怎麼了?”林戈的心微微一動。
“他們都走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安格低聲道,“其實我也有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呼喚著我們,引誘我們前往實驗基地的中心。沒有人知道森林深處到底有什麼,但是在這個地方待了一年之久,大家都快要被逼瘋了,隻能進一步向前走去。”
“然後?”
“然後,就和你看到的那樣……我遭到了怪物的襲擊,混亂地跑出了森林,奄奄一息地躺在這裡。”說到這裡,安格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哎,怎麼說我也算是幸運了。如果遇到的不是你,而是那些被流放的通緝犯的話,恐怕現在我已經死了吧?”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先好好休息,彆說話了。”
林戈握緊了他的手,他沉默了片刻,終於沒再說什麼。
安格需要休息,就算他真的是不死之身,他也不能一直損耗下去。
如果真的如同安格所說,森林那邊的時間是混亂的,那麼中央學院的目的也就很明顯了。
為什麼不派遣城市那群精銳兵前往Nd60區??
這裡的汙染不僅僅是對於肢體變化的汙染,更多的是對時間的混淆感,來到這裡的人大多都會對時間和空間失去判斷力,迷失於公園之中。
將他們這些考生驅逐到這裡,名義上讓他們尋找流浪者[吉兆],名義上說是直播娛樂,可實際上不過是一場通過觀察他們的行為進行實驗和調查。
他們的手鐲可以記錄他們的身體狀況,安格的手鐲被他的馬甲入侵過倒是問題不大,這樣想想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隻是從始至終,中央學院的考生都不過是城市試驗台上的小白鼠罷了。
至於更深一層次的世界究竟是什麼?城市方麵當然不清楚,這需要他們通過自己的性命去探索。
望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鐲,林戈的心情莫名糟糕了起來。
這裡的時間被無限拉長了,沒有人能夠看到希望的曙光,也沒有人能夠輕鬆離開這裡。
唯一活下去的可能性,就是找到[流浪者吉兆]。
顯然,流浪者吉兆不可能會出現在草原裡,進入森林是遲早的事情,Nd60公園之大,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找到對方。
難道就沒有一點希望了嗎?
“叮——”
就在林戈沉思之際,他的手鐲卻突然發出了一陣響聲,與此同時,晶藍色的麵板也再一次跳躍了出來。
[恭喜您,考生亞倫先生,有人選中您作為【向導】,他將會引導您接下來的行動,並且為您提供地圖幫助。]
“亞瑟·格林?”
林戈看到了某個熟悉的名字,眼角不自覺地泛起笑意。
什麼嘛。
沒想到那家夥居然真的願意幫助他?這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歐曼的話多多少少還是對亞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作為貴族中的異類,他確實有著常人難有的思維方式,這也確確實實對他本身的未來發展有了一定的影響。
既然線頭已經冒出來了,隻要用手指輕輕一勾,就能將他拉入自己的陣營,為他所用。
現在隻是第一步。
林戈背起了尚在昏迷中的安格,眼前的液晶屏幕跳出了地圖向導——有了外援向導的支持,起碼他在森林裡不會走失,被時間混亂影響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他的棋子會成為引導他的燈塔,而他也一定會走向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