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門被推開不的下一秒，羅科微微一愣，同時不滿地罵罵咧咧道：
“克裡斯！！我和你說多少次了！你晚上睡覺不要亂跑！！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可身後的聲音卻依舊沉靜，過了片刻，才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我，羅科老師。”
羅科的瞳孔猛地收縮了，可下一秒，對方的話卻讓他的理智回來了：
“我是買通了鼴鼠過來的，請放心，我不會讓您和城市的勢力連上關係的。”
“我隻是……單純的想要見見您。”
站在羅科身後的人摘下了自己的麵具，那張對於城市來說絕對算不上陌生的臉也暴露在了羅科的眼下。
來者是一位看上去不過二三十來歲的男人，黑色的短發恰好到耳畔，卻微微打著卷。
隻是那雙憂鬱的碧綠色眸子以及眼下極為深沉的黑眼圈彰顯了他極差的作息習慣，可從他鼻梁上架著的單片眼鏡以及說話作風來看，大部分城市人都能立刻叫出他的名字。
[城市研究院的現任院長，塞西爾]
“塞西爾，我應該和你說了很多遍了！！！我壓根不想回到城市！！”
羅科莫名暴躁了起來，語氣也變得攻擊性了很多，
“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懂！？我厭惡城市！！厭惡研究院！！我巴不得你們所有人去死最好！還是說你覺得以你曾經為我徒弟的身份就能勸解我回來了？？你做夢吧你！！”
麵對著這個昔日的徒弟，羅科實在是拿不出什麼情緒去罵他。不如說在麵對塞西爾的時候，他更多的情緒是沮喪和不甘。
他根本不想見到他。
“對不起，老師。”塞西爾看上去似乎更為低落了，
“我知道您不是很想見我，但是我還是忍不住……”
“我又不是你朝思暮想的老情人，還忍不住？多大的人了還要找師父大半夜談心？”羅科冷笑道。
“對於梅恩小姐當年的死亡……”
“閉嘴！！”
突如其來的殺意讓塞西爾整個人一愣，他微微抬起頭，卻在那雙渾濁的灰色瞳孔中看到了暴漲的怒意。
羅科平時的臉並不算有攻擊性，可當他暴怒起來的時候，卻連帶著他臉上的紅色法術印章一起，變得極為可怖起來了。
“對不起……”塞西爾有些弱氣地說著，
“我不該說您的傷心事。”
“你知道就給我少說！！”
羅科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脾氣有些過了，最終還是收斂了點情緒，
“僅此一次，再讓我聽到你提起那個名字，我不會讓你輕易地離開這裡的。”
他是真的生氣了。
塞西爾為自己的冒失感到懊悔，同時也更為頹喪。
“我好累，師父。”塞西爾低聲道，
“我想過離開城市研究院，可是他們已經不讓我走了。”
“是因為機械之心的事情？”羅科瞄到了他眼睛上的黑眼圈，
“嘖，你是昨天沒睡覺？這黑眼圈也太恐怖了點吧？？”
“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塞西爾的聲音快聽不到了。
“你他媽的不睡覺是打算猝死？？”羅科震撼了，
“不對！你不回去睡覺到我這裡來乾什麼？？你腦子有病吧！！”
“我看您也沒睡才過來說話……”
“那我要是一晚上沒起夜你就打算一晚上站在床頭看著我睡覺？？”
“是這樣……”
望著愈加失落的塞西爾，羅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終露出了極為痛苦的表情。
“行吧，你說你的，我聽不聽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結果還是得找他吐黑泥。
和塞西爾表麵身份的光輝外表不同，實際上塞西爾是個內心異常脆弱的人。可他的韌性卻過於強大，以及過分逆來順受，無論城市給予他多大的壓力，塞西爾也隻是默默承受。
能讓他唯一放鬆的人，也隻有自己的師父羅科。
塞西爾坐在了一旁的板凳上，他開始說起自己這段時間在城市研究院的壓力，城市上的要求，以及新能源的擴展。
“實際上，我也並沒有什麼實權。”塞西爾苦笑著，
“他們之所以將我推到這個位置，是因為我是個便於操縱的傀儡。武器部門的成員基本上是獨立的，而最為中心的[生命線]組織……我甚至連他們的研究基地在哪裡都不知道。”
“您真的很強大，有您在的時候，所有的部門都是一條心。可是我不行……他們每次提到我，都是一臉不滿地說[如果羅科先生在這裡就好了]。”
“沒有人認可我的能力，可我真的已經努力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老師，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和您一起逃走……”
“當初我要你走過。可是你沒答應。”羅科咬牙道，
“自己種下的苦果給我自己咽下去！！大男人哭哭哭哭個什麼哭！要點臉好嗎！！”
“對不起老師……”
“少給我說對不起！既然決定要承擔起這份重任，那就給我好好做下去！！”羅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憤怒道，
“還有，少過來打擾我睡覺！老年人的睡眠質量本來就不好，你是打算讓我英年早逝嗎！！”
“可您甚至四十歲不到——”
“我已經老到退休了，沒什麼事就給我滾回去，我要睡覺了。”羅科的語氣依舊冰冷。
“我明白了。”塞西爾緩緩起身，身形卻顯得有些頹喪，
“對不起老師，夜晚打擾您了。謝謝您聽我說這麼多。”
“我可沒聽，是你自己說而已。”羅科扭過頭去，不再搭理他。
熙熙攘攘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了門口，很快，空氣中便隻剩下了風拂過群沙的聲音。
那個在鏡頭麵前意氣風發的男人，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卻顯得如此頹喪。
簡直像被抽掉了脊椎骨的狗一樣可憐。
當然，羅科可沒那麼多的心思去可憐他，畢竟他連自己都來不及可憐，怎麼可能有時間去可憐其他人。
“哢噠。”
腳步聲再一次出現在了羅科的身後，羅科的脾氣頓時又暴躁了起來，頗為不滿地對身後道：
“我不是說了嗎塞西爾！我不想再聽你念叨了！有這世間能不能滾回去給我睡……”
羅科的話說到一半便熄火了。
當他看到那雙暗紅色的瞳孔時，他頓時意識到是誰來了。
“看來您總是能給我意外的驚喜，羅科先生。”
身材修長的男人從空間中輕巧地躍下，銀色的長發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明亮。
那是個相當年輕的男人，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袍，像是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黑夜之中般若隱若現。
明明幾年前看著還是個孩子，沒想到居然就長大了……
時間過的真快啊。
羅科心中暗自罵了兩句，同時也板著臉詢問道：
“怎麼？我不是和你說過沒什麼事彆找我嗎？？歐曼？？”
“您似乎不詢問我是否有看到剛才的場景呢。”歐曼微笑道。
“不問，你要乾什麼直接說，少和我說有的沒的。”羅科的臉色更差了。
“抱歉，我也無意冒犯於您。”歐曼倒是禮貌地道歉了，雖然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一丁點道歉的意思，
嘖，這家夥在城市高層待久了，居然也染上了那些城市人虛偽的毛病。
看著真讓人不爽。
當然，這些想法也不過是羅科自己腦內想一下。畢竟歐曼自己也很討厭城市人來著。
“我來到這裡不過是來詢問您關於夜的事情。”歐曼繼續開口著，臉上的表情卻頭疼了起來，
“這些年我時不時地回來看看夜，但是他好像一直尚未啟動。看來機械之心的熄滅確實造成了相當嚴重的影響啊。”
……你也知道是相當嚴重的影響啊！！！既然知道你當初炸什麼炸！？真以為這是炸煙花炸的很好玩嗎？？
“切，你問我我也沒辦法。我隻能說儘力了。”羅科聳聳肩，
“我已經用儘所有辦法去修他了，但是他也一直不給回應啊。”
這倒是實話。
在安格快要死掉的當下，羅科無奈之下隻能將安格和夜進行了融合，各自修補了對方缺陷的地方，將其混為一體。
當然是以安格為主體，畢竟夜的自我意識本身就很薄弱，想要當主體也不可能。其次那個可憐的小姑娘還在等著她的朋友回來，所以他也希望安格的意識能夠占據的更多一點。
結果等他修好之後，程序卻意外死機了。
倒不是他的手法有問題，不如說如果他的技術有問題，那麼整個城市研究院恐怕也有問題了。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用不同時間段的機器人進行組裝，所以他隻能歸結為發生了排異反應。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有努力地想辦法去重新維修和重啟，結果都是失敗。
倒是有檢測到大腦活躍以及生命象征，結果卻一直不能自主啟動，就很奇怪。
好幾次歐曼來都是在詢問夜的事情，在見到這種情況後他也露出了頗為意外的表情。
“怎麼會……”歐曼喃喃道，手指下意識地抵在了下巴處，
“影響居然這麼大麼？這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屁話！這些機器人的能源來源就是來自機械之心的！你問我我有什麼辦法！！”
在更多時候羅科對歐曼的態度還是相當隨意的，畢竟那時候的歐曼隻是個孩子，他從心理上還是比較以孩子的身份看待他的。
結果現在歐曼長大了，他還是日常收不住嘴，偶爾還是會忍不住罵罵咧咧。
不過對此歐曼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甚至會帶著那張虛偽的笑臉對他感歎道：“也隻有羅科先生會這樣隨意地對待我，有時候也會讓我感到相當親切啊”之類的話。
對此，羅科隻想向著對方豎起中指。
要不是簽訂了靈魂契約誰想要和你合作啊！！你的那張臉就相當不可信好嗎！！！
羅科不明白歐曼到底想要什麼，現在的他已經逐漸成為了瑪麗幫派手下相當得力的乾將，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一步步上位的，但是他也是唯一一個能夠通過自己的方式來支柱瑪麗的人。
至於瑪麗……
她恐怕有些危險了。
雖然平時羅科表現出的都是一副完全不在乎時政的樣子，可私底下還是會時不時去鼴鼠那邊買點情報觀察一下城市的現狀，其中大部分情報都來自於城市研究院，畢竟表麵上凶得要死，心理他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在乎自己的這個小徒弟的。
結果直到有一次，他看到了銀發的男人拿著自己買來的情報，臉上露出困惑：
“如果羅科先生想要情報，我這裡會有更詳細清晰的給您，為什麼就這麼不願意信任我呢？”
……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羅科一邊罵罵咧咧地將情報奪走，同時也默許了對方給自己送情報的想法。
反正他也不能改變什麼。像他這種對任何權力都不感興趣的人，反而對於歐曼來說是最安全的。
一個失去了一切又無憂無慮的人能做什麼？
嗬，這話說出去都很搞笑。
歐曼倒是時不時的會拿一些奇怪的東西過來修，以及過來給他帶情報，或者讓他做中間人和亞瑟那邊搞點聯係，除此之外也很少找他。
而羅科也依舊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除了教導克裡斯繼承自己的手藝，偶爾過去嘗試啟動一下安格和夜，也沒有更多的事情可做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漫無目的的幽靈，又或者是一具乾枯的屍體。也隻有在偶爾夢到過去的事情，才會浮起些許真實的感覺。
“這段時間也辛苦您了，看來您似乎沒怎麼睡好，有很嚴重的黑眼圈呢。”歐曼笑了笑，“這一點倒是和您的徒弟挺像的。”
“少給我調侃了，你過來應該是給我帶情報的吧？”羅科瞥了他一眼。
“嗯，本來看到您在做噩夢，所以隻打算放在床頭就離開。不過您既然已經醒了，就由我親自來給您送情報好了。”歐曼的語氣聽上去壞極了。
羅科：“……”
可惡，要不是打不過，他早就給對麵來一拳了！
“行吧，也沒事……你要給我的情報是什麼？”羅科有些頹廢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幾個月後，瑪麗就會失去她的價值了。”歐曼簡短地預告了一下。
“瑪麗？？”羅科愣了一下，“你乾了什麼？？她可是平麵鏡的成員？？你是怎麼做到的？？”
就算歐曼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把瑪麗搞下台吧？？還是說他做了什麼其他的工作嗎？？
“瑪麗的家裡是能源輸送起家的，而機械之心的枯萎直接導致了她的勢力黯淡，下台是遲早的事情。”歐曼道，
“而我隻是運氣比較好，恰好抓住了這個機會而已。”
“行，你厲害。”羅科已經懶得去問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了，
“所以這件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又不是我兒子，我更不關心你的前程——”
“我和另外一位平麵鏡的成員達成了共識，並且會接觸到[生命線]的分部組織。”歐曼靜靜地看著那雙灰色的瞳孔，每一個字都咬的極為清晰，
“如果您有什麼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可以來詢問我。”
生命線。
在聽到這個組織的名字時，羅科的心臟不可避免地漏跳了一拍。
該死……
那個讓他耿耿於懷，讓他痛恨了無數次的組織，最終還是回到了他的身邊，甚至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分明他已經不想再參與這件事情了，可是他的內心居然由衷地希望能夠搗毀掉這個該死的組織。
他的恨意在過了這麼多年後也依舊沒有熄滅，甚至燃燒地更為旺盛了。
“對於羅科先生這樣優秀的人才，我向來格外寬容。”歐曼的語氣居然也溫柔了不少，甚至笑容仿佛都真誠了起來，
“如果您有什麼想法，也可以隨時和我說。我一直都很歡迎您這樣的盟友加入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羅科愣了一下，
“難不成你想要搗毀生命線？？喂！你認真的啊！”
“如果您願意和我合作，我倒是不介意和您詳細說明一下我的計劃內容。”歐曼笑了笑，
“那麼天色也晚了，我也該回去了。如果羅科先生有任何想要合作的意願，那麼我隨時歡迎。”
“該死！你就是故意吊著我吧！！”
羅科沒忍住罵出了聲，然而歐曼四周的空間卻開始扭曲，最終徹底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灰發男人放鬆了拳頭，可在片刻之後，卻又痛苦地攥緊了。
這樣真的值得嗎？
放棄現在難得擁有的一切，拾起曾經的仇恨，真的值得嗎？
歐曼……你果然是惡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