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1 / 2)

基因迷戀 豔山薑 9432 字 4個月前

(基因迷戀);

子彈射中頭部。

鬆虞仿佛聽到了頭蓋骨被炸開的聲音。目標被炸成一團血霧,踉踉蹌蹌倒在地上,仿佛一隻負荷太滿的垃圾袋,傾倒出碎裂的血肉和滾滾黃土。

下一槍。

擊中咽喉。又一團血霧。

一旦開了第一槍,一切都變得更容易。她的大腦完全停止思考,脫離現實。身體的本能,隻剩下瞄準—射擊這兩個最原始的動作。

不斷有人倒下。不知是誰循著槍聲,轉過身來。她對上一雙最凶猛的、畜生的眼睛。這令她本能地脊背生寒,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她在殺人。

握槍的手指一凜。

打偏了。

龐然大物的黑影朝她撲過來。

一瞬間她失去了判斷力,來不及射出下一顆子彈。

但就在此時,另一隻手從夜霧裡伸出來。沾著血的拳頭,骨節分明,準確地擊中那男人的心窩,像鋼鐵擊穿血肉。

池晏踢開了地上的屍體,一隻手將鬆虞拎起來,拽著她往前。

“走。”他短促地說。

遲到的月光,終於照亮了他的臉。

他滿臉是血,像鮮紅的刺青,是殺戮與死亡的咒文,覆蓋在這張英俊的臉上。瞳孔亦是漆黑的,像地底爬上來的惡鬼,深不見底,凶悍而淩厲。

她在這雙眼裡看到了血與火。

看到了黃泉路上盛放的曼珠沙華。

最後幾十米。

還是不斷地有人衝上來,前赴後繼。

起先還是她開槍,後來她的手抖得很厲害,根本不聽使喚,於是他握著她的手,替她扣動扳機。子彈太珍貴,不能隨便浪費。他又開始直接將死人扔出去,當做武器或是盾牌。他不戀戰,不與人纏鬥,隻是要逃。而她的腿發軟,靠最後的意誌力跟緊他。橫衝直撞,跌跌撞撞。腳踩在黃土裡,腳步聲變成了巨大的回音。

唯一的信念是,她知道還有個人始終在護著自己的後背。他們幾乎不說話,僅有的眼神就足夠交流。兩個人互相攙扶,像相依相生的水草,在冷酷的月光下,撐過一輪又一輪的巨浪。

隻有一次,鬆虞聽到池晏在自己耳邊說:

“你做得很好。”

還是低啞的氣聲。

他的手那樣穩。牢牢地掌握著她,指引她扣動扳機的時候,力度分毫不差,準頭也驚人。

但是她聽到他在自己耳畔壓抑的呼吸。紊亂,艱澀。

握槍的手都被鮮血所浸透。不斷還有溫熱的液體噴湧出來,是他的血。燙得她心慌。鬆虞知道他剛才一定在格鬥中受了很重的傷。但在黑夜裡,什麼都看不清楚,他們隻能繼續往前跑,跑向那座飛行器,最後的希望——

停機坪近在咫尺。

登上飛行器,他們就能活下去。

她像是馬拉鬆長跑的選手,站在終點線前麵,拖著油儘燈枯的身體,要竭力向前一躍。

但池晏的卻猛地拉住了她,往旁邊一撲。

身後幾個追得最猛的人,反而被他極有技巧地往前一勾,笨重的身軀,直挺挺地撞上了飛行器。

本能的,她順著他的力量往下倒。

接著她聽到了一聲巨響。

可怕的氣浪掀翻了一切,整片大地都劇烈晃動,翻天覆地的震顫。

衝天的火光爆裂開來。

與此同時,池晏將她牢牢地按在地上。身體覆蓋住她。

衝勢太猛。後背被地上粗硬的沙礫摩擦著,火辣辣的疼。但池晏還記得用手護住她的後腦勺。或許比起生理的痛,更可怕的是直麵爆炸的那一瞬間。人隨著氣浪而下墜,仿佛一直墜入深淵。接著是將鼓膜都震裂的巨響,劇烈的耳鳴,視線也變得模糊,她像被剝奪了五感,神魂出竅,大腦裡隻剩下那可怕的一幕——

熊熊大火。

太刺眼的金焰,燒成了一片火海。

那幾個人一頭俯衝進去。猶如黑色的剪影,流連在光的海洋。頃刻就被炸成碎片。嗆鼻的濃煙。血肉被燒焦的味道。

差一點……死的就是他們。

死亡再一次從她的頭皮擦過。

池晏似乎對她說了什麼,但他的薄唇一張一合,她根本什麼都聽不清。大腦裡隻剩下一個想法:

飛行器一定被炸毀了。

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這做法何其惡毒,又何其陰險,就是要欣賞他們一次次從希望走向絕望。

但是他又用一股蠻力,將她給硬生生地拽了起來。

接著捂住她的嘴,拉著她一頭衝進濃煙裡。

這看起來像是徹頭徹尾的自殺行為。

進去乾什麼?

最後幾個追兵也被炸死了,但難保還有其他人躲在暗處,在這裡多停一秒都是危險……

鬆虞突然清醒過來。

相信他。儘管她什麼也聽不見,心裡仍然有個聲音告訴自己,相信他。

於是她又撐起身體,在濃煙裡屏住呼吸,反握住池晏的手臂。

火光裡,他掌心的汗滴到她唇邊,她嘗到一點鹹,混雜著濃烈的血腥氣。

聽覺慢慢在恢複。視線也越來越清晰。

濃霧裡,有什麼東西一點點展露出來。外殼一定地損毀了,但仍然巋然不動,有種殘缺的莊嚴。是那隻飛行器。它竟然完全沒有被炸毀。它果然……內藏玄機。

劫後餘生的狂喜湧上心頭。

突然鬆虞很想要哭。倒流的恒河水,重新回到她的眼眶裡,翻滾起一層層模糊的水霧。

但不可以哭,至少不是現在。

池晏拉開飛行器的門,直接將她抱了上去。

*

門關上的一瞬間,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鬆虞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

在她看來,眼淚是懦弱無能的表現。她從來不願意將軟弱暴露在任何人麵前——甚至是在她自己麵前。

但這一刻,她根本不管不顧,隻想要放肆地哭出來。淚如雨下的瞬間,她反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好像所有的負麵情緒,恐懼,驚惶,痛苦,絕望……都隨著淚水,在決堤的洪流裡傾瀉出去。

他低聲笑著,慢慢伸出一隻手來,緩緩撫過她的後背,最後落在她的臉頰上。指腹滑過柔軟的皮膚,替她擦掉臉上的淚。動作很溫柔,可惜他滿手是血,黏膩的感覺反而更加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