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1 / 2)

基因迷戀 豔山薑 12664 字 4個月前

(基因迷戀);

池晏很清楚,飛行器從貧民窟裡開出來的一瞬間,就已經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

但是他也一向相信,隻有在陽光下才最安全。

越是明目張膽,才越沒有人敢動他。

所以他們直接開到了他位於cbd的競選辦公室,摩天大樓的頂層。實際上這一整棟樓都是他的,這樣做不過是在掩人耳目。

從飛行器上下來的時候,鬆虞的後背已經被鮮血浸透了。她分不清那是誰的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傷口在哪裡,渾身上下都痛得幾乎麻木。但她很清楚,與池晏的傷勢相比,自己實在不算什麼。他始終都把她護在懷裡。

但即使如此,她滿臉都是劫後餘生的狼藉。短暫的亢奮之後,當然是長久的震驚和恐懼。此時的她,俯瞰著城市的星光,意識到自己終於回歸到了正常生活,反而開始無儘地後怕。高樓的冷風太刺骨,令她的心臟也極速地收縮。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經曆了什麼。特工片都不敢這麼拍。

儘管如此,鬆虞還是竭力保持了表麵的鎮定。站在地麵上的時候,至少雙腿還是穩的。兩個護士攙扶著她躺進了醫療艙,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

“好好休息吧。”她聽到其中一個人說,聲音溫柔,“陳小姐,你已經安全了。”

真的安全了嗎?

但這一夜經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她是一隻驚弓之鳥,心還懸在高空,意識卻不停使喚,慢慢地被吸入一個沉沉的黑洞。

直到她突然聽到一個輕快的聲音說:“池哥,你跟嫂子,就是靠著這個破玩意兒跑出來的啊?”

鬆虞不知道是哪個詞驚醒了自己。

嫂子,還是破玩意兒。她勉強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城市的燈光徹底地照亮麵前的飛行器。這時候她才真正吃了一驚。原來它的表麵被燒得這麼徹底。處處都殘缺不全,陰森可怖,簡直像是博物館裡偷出來的古董。她突然開始慶幸自己當時視線受損,看不清楚,否則她未必還有勇氣做那個大無畏的駕駛員。

但是池晏一定看得很清楚。

而他偏偏就有這樣的膽子。

這樣的飛行器也敢開,還是讓她開。

隻是她也明白,他的做法沒有錯。

這是唯一的生路。

他們絕對不能在那樣的情形下,留在斷電又沒有信號的貧民窟裡。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一群人簇擁在那座破損的飛行器外。

池晏緩緩地從黑暗裡走了下來。

最後一眼,她的視線昏昏沉沉,終於還是落在他身上。

高大的身影,危險的、鋒利的輪廓,被月光所包裹著,一步步地顯露出來。

他脫了衣服,赤著上身,露出精壯的身體。傷痕累累,與後背的刺青交疊在一起,如同浴血的浮屠。如此攝人心魄。令人恐懼,也令人無法抗拒。

鬆虞不禁想:池晏一定很信任他麵前的這些人。否則,他不會這樣輕而易舉地露出自己的刺青。

這是一個信號。她終於安定下來。

他們安全了。

這瘋狂的一夜,徹底畫上句號。

可是某一部分的她,竟然還感到奇怪的……悵然若失。

好像心突然豁了一道口子。空空蕩蕩,寒風不斷地往裡灌。

那對曾經在黑暗裡緊緊依偎的男女,孤立無援的、隻能用體溫來相互取暖的男女,一旦回到城市燈光的照耀下,也就要重新披上人皮,分道揚鑣。

再一次,他們要各自踏上了彼此的路。

鬆虞緩緩地闔上了眼睛。

至少在這一刻,她不想思考這些事。

*

一旦離開了貧民窟,池晏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看醫生反而變成了最不緊要的事情。他隻是草草地處理了傷勢,根本沒有時間休息,就把心腹路嘉石叫來了身邊。

今夜是傷亡慘重的一夜:跟著他進貧民窟的人全軍覆沒,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伏擊,甚至於他自己,也差一點把命交代在那裡。

還是在首都星——所謂的皇城根下。多麼諷刺。

但也隻能是在這裡。

假如是在s星,根本沒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這樣的手腳。

他又點了一根煙。

淡淡地叼著煙,猛吸兩口,將尼古丁都儘數吸進肺裡。

身邊一個輕快的聲音笑道:“池哥,你剛才沒有聽醫生說麼?該戒煙了。”

“少管閒事。”他漫不經心道。

“我可是大老遠趕過來的,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你就這樣對我?”路嘉石半真半假地開玩笑道,“你知道麼?我們甚至想過,假如你真的出不來,乾脆就拿一把火箭筒,直接把這破地方給轟平了——”

從池晏失去聯絡信號的那一刻開始,所有人都察覺到不對勁。

但同一時間,貧民窟開始戒嚴,徹底切斷與外界聯係,顯然是有官方勢力介入。外麵的人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尋找其他的救援方案。而池晏真正的心腹,遠在s星坐鎮的路嘉石,也第一時間搭飛船趕來首都星。

這是驚心動魄的一夜。

陰謀,刺殺,都借著濃鬱的夜霧,悄無聲息地展開。

但就在他們決定不管不顧、直接衝進貧民窟的時候,池晏的飛行器突然恢複了信號。

接著他們聽到他冷冽的聲音,出現在了廣播頻道裡。儘管那隻是斷斷續續的幾句話,短促的命令,還是在一瞬間,令所有六神無主的人,都神魂歸位。

他還是那個池晏。

瘋狂,強悍,無所不能。

最縝密的計劃,最手眼通天的刺殺者,也沒有辦法在閻王爺麵前,留住他的命。

“嘉石,你的性格總是很衝動。”池晏摁滅了煙頭,低低地咳嗽了兩聲,邊咳嗽邊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死了,該怎麼辦?”

“不可能。”路嘉石不假思索地說,“你不會死,也不能死。我隻有一個老大。”

池晏淡淡地笑道:“人都是要死的。”

他又重新點了一根煙。纏滿繃帶的手攏著火光,一點危險的橙光,照亮他晦暗漆黑的眼眸。

“可是我們的人不能白死。”他的聲音很平靜,“我要所有人,全都付出代價。”

毫無感情的語調,讓人不寒而栗。

路嘉石也收起了一貫開玩笑的語氣,他低下頭,順從而恭敬地說:“是,池哥。”

*

談完事情的時候,天色已經將明。

又是滿地的煙頭。路嘉石勸不動池晏,他知道從來沒有能改變池晏的決定,但還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該去休息了,池哥。”

池晏;“嗯。”

他掐滅了煙頭,轉頭卻又往另一個病房走。

路嘉石揶揄地看著這高瘦的背影:“去看嫂子嗎?”

“彆亂喊。”池晏沒回頭,淡淡地說。

“哦,好吧,陳——小——姐。”路嘉石故意拖長了語調。

但回答他的,隻有乾脆的關門聲。

朝霞遠遠地堆在天與地的交接之處,一點若有似無的、曖昧的金粉色。

光線落在鬆虞的臉上,為她沉睡的輪廓,也勾上一層淺淺的金邊。

他知道她被注射了鎮定劑,這一覺會睡得很熟。

所以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醒。

於是池晏平靜地拉上了窗簾。

朝霞湮滅了。高大的身影,獨自坐在黑暗裡,守在她的床邊。

“這部電影,拍的是我。是我的過去。”他說,“隻有一件事,我撒了謊。”

“你知道,我有個姐姐,她死在我十八歲的那一年。”

很多年來,他都反複地做著同一個噩夢。

這個夢的開端,總是“刷拉”一聲。

刺耳的聲音。

接著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用力地拉開了那扇紙門,站在大紅燈籠之下,怔怔地望著他。

明明滅滅的紅光,像一隻淒厲的畫筆,慢慢地,以血色勾勒出那張嫵媚的臉。

而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很多年來,都沒有真正看清過姐姐的臉。因為她總是站在門外。

這竟然是她,第一次為他打開門。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手臂像灌了鉛一樣,怎樣也抬不起來,無法扣動扳機。

而義父跪在一旁,嘶吼著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像窗外的疾雨,猛烈地敲打著脆弱的紙窗。像木偶師的咒語,牽動那看不見的絲線。

他呢?

或許他也曾徒勞地,低聲喚過她,“姐姐。”

但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因為潛意識裡,他已經知道她會選擇誰。